我一直以为,在度过了相对轻松的入狱第一天后,迎接我的肯定不是管教们的各种“教育”,也会是繁杂而沉重的劳动改造,可是事实上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经验主义错误。
第二天一早,在管教的哨声中,我们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被集合在监狱中央的那块空地上,开始了新的一天中,第一件必须进行的工作——晨运。在每个管区犯人选举出来的大队长的带领下,所有的犯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围着这块并不大的空地,跑起了圈。
当然,今天的跑圈活动里,因为昨天放风的时候我已经交待过了,这些所谓的大队长们没有再把我谦让出来,成为新的大队长,我只是混在了我们牢房所在的管区队伍中,跟着大家一起,边喊着“认真改造,重新做人,一、二、三、四!”这样的口号,边慢速的跑着。
虽然只是慢跑,可是足足半个小时不停顿,也让我这个在外面被酒色生相掏空了身子的人,有些吃不消了。早知道真该站出去,去当一个大队长!因为这些大队长们只是配合着管教,一起维持着慢跑队伍的秩序,倒是不用怎么运动的。可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何况每个大队长也不是说让就能让的,都是在管教那里备过案的。
气喘吁吁的结束慢跑,但队伍却并没有马上解散,而是被集中在一起,举行了每天监狱里必须进行的第二项工作——升旗仪式。现在担任旗手的并不再是犯人了,而是由驻扎在这里的武警战士担任这个神圣的职责。 别看只是一个监狱的升旗仪式,那几个担任旗手的武警,他们认真的态度一点也不亚于任何仪仗队!国歌奏响,只是伴奏,但全体犯人都跟着伴奏唱起了国歌。虽然只是短短的四十六秒,但是在跟着大家一起高唱国歌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自己不再是一名犯人。
升旗仪式分成了两个部分,前半部分就是由武警升国旗,而第二个部分,则是由管教选出来的,在前一天表现最好的犯人,当众朗读自己写的日记。怪不得在发给我的生活用品中,会有日记本和笔呢,原来在监狱里,是要求犯人每天都要写改造日记的。
真没有想到,我在监狱里,听到的第一份改造日记,居然是同牢房里的侯浩志的,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昨天白天的表现到底是怎样的,可就凭我进牢房之后他的表现,我怎么都觉得他是昨天表现最好的犯人,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诽议归诽议,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侯浩志这个家伙的文学功底不错,如果是我办了同样的事情,绝对写不出像他这样的日记来,既拍了管教的马屁,又奉承了一些地位较高的犯人……
侯浩志读完自己的改造日记后,重新回到了犯人的队伍中来,站在了我的身后。趁着管教在前面训话的时候,我压低了嗓子问侯浩志道:“猴子,有你的啊,文笔不错。”
因为站在队伍里,我也没有敢扭头去看侯浩志的表情,不过我却能从他回答我时的声音里听得出来,这小子有些得意忘形了,虽然回话的内容像是在谦虚,可是那语调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显摆:“哪啊?我这点水平跟肖哥您可差得远了,听说您可是硕士学历,而我才不过是钱师大中文系的本科学历呀。”
哟,还真没看出来,这个猥琐的猴子,居然还是钱江师范大学中文专业的高材生。 本来还想调侃几句他,可是前面的管教这个时候也已经结束了训话,让各管区的管教分别把自己管区的犯人带到食堂去吃早饭。
“猴子,你给我说老实话,买这个学历花了多少钱?”在走向食堂的路上,我趁管教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问起了侯浩志文凭的事情。
侯浩志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到管教的确距离我们很远,笑着小声说道:“肖哥,你可别小瞧兄弟,我上学的时候,家里很穷的,绝对是靠自己的真材实料考上的大学,如果我高考落榜,我们家老头儿和老太太可没多余的钱让我继续上大学。”
对于侯浩志的回答,我倒是有九分相信的。因为从他所选的学校就能猜出一点来,如果是花钱买的学历,在选择学校的时候,一般都是选择名牌大学里的热门专业,而师范学校 毕业的大学生,就算毕业之后,找工作干什么的,也是不如那些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的自费生。而且,师范学校的学费的确相对别的大学要低很多,这也符合侯浩志介绍的,自己家以前的家庭条件不好。
看来这个侯浩志拉拢一下,将来等我们出去后,他很可能成为我的一个好帮手。通过昨天晚上熄灯后我和他的聊天,我知道这个家伙的脑子绝对好使,属于那种把你卖了,还能让你帮他数钱的那种人。之前我一直都想改造四龙帮和锦城国际,可是苦于身边没有自己的嫡系,而且就算邱涛兄弟俩能算我的心腹,可是他们毕竟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
想到这里,我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也不看看自己呆在什么地方,居然还想着发展自己的嫡系力量呢,看来自己已经深陷到了黑帮之中,无可救药了。
早饭过后,管教点名带犯人到各个劳动区去进行劳动改造,可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点到我的名字。在大家都跟着带队的管教向劳动区走去的时候,我发现整个餐厅里,除了两个管教外,就只有我和那些负责给我们打饭的犯人了。
“管教,我怎么办?”我带着疑问,主动走到了一个管教面前问道。
“新来的肖文渊吧?”管教居然冲我笑了笑,“我姓王,你以后喊我王管教吧。”
“是。”我知道再牛 逼的道上人物,在进了监狱后,面对管教的时候都什么也不是,所以我的态度恭敬的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大声的回答着。
王管教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另一个管教笑着向我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监狱的指导员,丁指导员。”
“指导员好!”我继续恭敬的向丁指导员立正问好。
“行了,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吧。”丁指导员笑着冲我点了点头,又和王管教说道:“小王,你带着厨师队去准备午饭吧,让肖文渊跟我到办公室,我给他分配工作。”
王管教点了点头,向着餐厅里那些犯人说道:“集合!”
也没注意王管教带着这些犯人去了哪,我只是跟在丁指导员的身后,跟着他走进了指导员办公室。
“坐吧。”关上办公室的门,这个监狱里地位仅次于监狱长的二号人物,居然亲自给我搬过来一把椅子。
“指导员,这不太好吧。”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亲自给我搬的椅子我能做吗?除非我不想在监狱里混了,否则我真敢拿大,坐了下去,以后有我“好果子”吃了。
丁指导员看到我并没有坐下,笑了,“肖总,这里也没外人,不用和我客气。”
肖总?这个丁指导员看起来是自己人啊!否则应该喊我21404的,绝对不可能喊我什么肖总。
“别乱想了,丁律师是我大堂哥。”丁指导员笑着告诉了我,他对我客气的原因。
怪不得在监狱里,所有牢房的大哥都是四龙帮的成员,原来有这层关系呀。我心里最后的一丝疑惑,终于在这个时候解开了,昨天晚上我就是因为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四龙帮和冯氏兄弟集团,每年被送到第三监狱的手下,数量都差不多,怎么所有牢房大哥都是四龙帮的埃
“肖总,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监狱犯人工作的安排。”丁指导员看到我终于坐了下来,并没有多说那些没营养的“我会照顾你”之类的废话,直接开始进入了正题。
“在咱们监狱呢,四个管区的犯人一共分成了三个犯人大队。其中呢,厨师队的人数最少,由原来在社会上有一定烹饪基础的犯人担任,平时不用外出劳动,只负责全部犯人的一日三餐,伙食什么的都不错,不过听我哥介绍,好像肖总不会烹饪,所以就不好进厨师队了。”
丁律师一定是不知道,我在当初逃亡的时候,还做过饭店主厨的经历,不过我并没有向丁指导员说明这个情况,因为我也想听听其他犯人大队的工作都有那些。
“除了厨师队之外,下面还有入监队,平时虽然也外出,但不参加劳动,主要的任务是配合管教对犯人进行管理;剩下百分之九十五的犯人呢,都是被分配到勤工队,按照监狱制定的改造计划,参与劳动。”
我点了点头,笑着问丁指导员道:“那您觉得我应该到那个大队呢?”
“看来只能让你到入监队了。”丁指导员继续笑着说道:“虽然每天都要配合管教查房,就寝的时间会比别的犯人晚半个小时左右,每天也要比别的犯人早起床半个小时左右,配合管教集合队伍,但好在是不用参加日常劳动。”
通过对侯浩志的了解,我推翻了监狱里都是一些没有的废物的想法,觉得只要用心去发现,监狱里也肯定有能够被我招揽成为嫡系的人才,虽说厨师队在吃方面的待遇要好很多,但是每天都只能憋在厨房里,也接触不到太多犯人,看起来还是入监队比较适合我。
“我服从监狱领导的安排。”经过短暂的考虑之后,我放弃了向丁指导员说明自己懂得烹饪的打算,决定就到入监队里去。
“那好,一会我通知入监队的方管教来带你。”丁指导员笑着就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喂,小方,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新来的肖文渊被分到你们入监队了,你现在来带他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