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吉。
百里婧站在殿前燃着香的大鼎旁,对司徒赫道:“赫,你要不要求一支?”
司徒赫摇头,凤目微敛:“不了。问佛也不一定准的。”
百里婧点头:“佛祖太忙,也许一个不小心就出了差错。可是,赫,你虽然不问佛,但你得自己相着,若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千万别错……”
司徒赫忽地怒了,凤目直视着她,声音拔高,打断百里婧的话:“婧小白!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你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关心我做什么?!”
百里婧被他的语气吓住,低下头去,佛殿前来来往往的人都注视着他俩,百里婧跟司徒赫之间还能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她也从不瞒他,喜怒都写在脸上,咬唇笑道:“我现在不是很好么?赫,你别担心啊,别为了我和人家打架,又不是小时候了,我要是想打人,自己就去了……”
司徒赫气得一把揽住她的腰带进了怀里,凤目含怒:“婧小白,我一辈子都不能对你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打架?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百里婧撞到他硬邦邦的胸膛上,仰头对上司徒赫的凤目,她却笑了:“不放心怎么办呢?赫,你是傻子么?我已经长大了,我都嫁人了呀,不用打打杀杀,我现在就很好。”
“有多好?好到我不在你身边也可以了?”司徒赫忽然冷下声,接连问道:“嫁了人就不要我了?”
“当然不是!”百里婧急道:“就算我到一百岁也不能不要赫啊!”
“真的?”司徒赫剑眉深锁。
“当然了。”百里婧重重点头,又笑道:“一样的,赫到一百岁也不能不要我。”
明明是他想听的话,可听到了却并不能使他完全开心起来,司徒赫唇边泛出些微苦笑,手掌住女孩的后脑就压在了胸口,他叹息:“婧小白,我活到一千岁也不能不要你。”
听见女孩在他怀里笑:“赫,你活不了一千岁的,成老妖怪了。”
司徒赫也跟着她笑,却没吭声,手臂又抱得更紧了些,胸口被韩晔击中的位置似痛似暖,忽地一阵哨声突兀地响起,百里婧匆忙抬起头来,司徒赫的凤目朝不远处瞪去,只见墨问立在一棵菩提树下,胸前挂着那枚深海血珀的哨子,正不知廉耻地吹着。
然而,三长的哨音代表了什么,只有百里婧才知晓。
“赫,我过去一下。”百里婧说着就提起裙子走下了层层台阶。
司徒赫站在原地,目送女孩越走越远,发髻在脑后高高盘起,较之少女时的青涩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从前的婧小白多喜欢大红色啊,他们俩都是一身红衣,现在,她嫁人了,外衫着了浅蓝色,是左相墨家的服色。
有白胡子的老人坐在菩提树下,有许多人排着队等他解签,司徒赫自怀中拿出一张解过的签纸,纸上写着几行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他来得早,这签,是早就抽过了的。
墨问连吹了三声长哨,几乎引来所有人的注目,小孩子好奇地看着他裹得严实的打扮和胸前有趣的哨子,大人却拉着孩子躲他远远的,当他脑子不好使。
百里婧走到菩提树下时,听到黎戍在骂:“呸!你给爷解的什么签?说爷官路不通,此生注定布衣庶民也就罢了,这签上居然还写了是个什么上吉签,当爷眼瞎了不识字?脑子抽了吧你!江湖骗子!”
黎戍跟小厮换过了衣服,现在着的就是布衣,他这么一吵嚷,人人都以为他是在刚刚结束的科举中落榜而失心疯的举子,倒没人怀疑签文有问题。
墨问却对黎戍的吵闹充耳不闻,将刚换得的签文递给她,百里婧看到签文上面写的是:“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签文上注的是,中签。
等百里婧来了,那解签的老人才开始道:“中签可凶可吉,若是顺应天道,则一切可成,若是背弃天命,则自食恶果。至高至明日月……”
老人话一顿,抬头瞧了瞧墨问和百里婧:“二位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命途多舛,克父克母,命格颇硬,至亲至疏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但亲疏在所难免,若能将心比心,何愁话不投机?相顾无言?”
解罢,老人将签递还给百里婧,笑道:“不知老夫算得可准?”
百里婧微微一笑:“不准。我父母尚在,何来的克父克母?可凶可吉,全都让你一个人说了,若凶了如何,吉了又如何?法华寺的姻缘签果然不准。夫君,我们走吧。”
说着就拉着墨问离开了菩提树下,远山却随后丢给那解签老人一块碎银子,口中不说,心里却道,算得挺准。
墨问由她牵着,不管是对方才老人近乎诅咒一般的解签语,还是对她的辩解都无一丝异议,他也不问她刚刚为什么在佛殿前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他给自己树立了太温和无害的形象,大度到任自己的妻同表兄暧昧不清,甚至,她心里还牵挂着另一个男人。
至亲至疏夫妻。
搂她抱她亲她,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最靠近的时候她睡在他臂弯里,最亲密的时候他在她耳边粗声喘息,可身体亲近了,心却隔得那么远,他之于她,疏离得连一个贴身侍女都不如。
中签。如何变成大吉而不是大凶?
“签上的话都是人写的,你别往心里去,知道么?”百里婧忽然回头嘱咐道。
墨问一愣,微一挑眉,才想起她指的是克父克母命硬一说,他母亲死于十年前,且已经克死了三房妻室,可不是命硬么?
他神色说黯淡就黯淡下去,眉尖若蹙,握住百里婧的手,一字一句写道:“我不要紧,只怕你担心。”
“我不担心,我信你会好起来。”百里婧微笑道。
墨问也笑,却不再继续在她手心里写,连他自己都没把握好得起来,她从何处而来的笃定?求了神拜了佛放生了两条锦鲤就觉得可以延年益寿消灾解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