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狸不着急!”黎国舅忙道:“主要是她娘觉得狸狸还小,还能在身边养几岁,下个月才及笄,十八岁出嫁也不迟啊!”
黎贵妃一笑:“大哥,不是我说你,儿女们的婚事还是早点准备的好,免得到时候慌了阵脚乱点鸳鸯。我瞧着,墨家的老四就很不错,和狸狸也算年纪相仿,墨誉又新中了状元入了翰林,且不论他将来能否成为首辅之臣,若是狸狸嫁入了墨家,墨相难道还不明白我黎家有心与其交好?”
“将狸狸许给老墨家的小儿子?”黎国舅的表情非常为难,“跟老墨家做亲家?这……我还得好好想想,我就狸狸一个女儿,要是入了老墨家的门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待我回去同你嫂子商量商量。”
黎贵妃颇为看不起他这副妻管严的样子,嗤笑道:“大嫂是会占星啊还是算卦,同她商量就知道日后黎狸嫁得如意不如意了?”
墨誉回到相府时,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前,却眼生得很,不一会儿,便见二哥、三哥从正门走出来,径自朝马车走去。
车帘掀开的那一瞬间,墨誉瞧见里头坐的人是司徒赫。
待二哥三哥相继跨上车厢,马车很快便开了,往城东繁华的街区而去。
墨誉觉得奇怪,自他懂事以来,便从未见司徒赫主动来相府找过二哥三哥,而他既然都已经来了,却并未进去探望那个毒妇,这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他只是奇怪而已,并未深究。与成长的经历有关,大哥是淡漠而知命的,二哥三哥跋扈又张扬,而他墨誉,从小一个人长大,受过了无数的冷眼和夸耀,心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极其缓慢,于很多事既看不透,也无力去争执什么。
他没有司徒赫他们那种不羁随性的张狂,也没有婧公主那般说一不二的任性,明知道与未来的太子七皇子争执不对,他却还循着自己的心,不奉承他,不迎合他,想着要把他教好。被七皇子羞辱,也许别人又更好的应对方法,也许会更果断地去告御状,而他,优柔寡断,只凭黎贵妃几句缓和的话,他的心肠便软了下来。
有人长大伴随着欢笑和肆无忌惮,而有人长大,却只养成了一颗不安且脆弱的心,也许自出生开始便想着如何安放此生。
就在墨誉快忘了此事时,刚入夜,墨觉和墨洵却结伴来了“浩然斋”,墨誉正在灯下看书,听见水生的通传,忙起身迎了上去。这些年,二哥三哥一直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更别提来他房里探望了,因此,墨誉着实有些诧异。
数天前,百里婧将墨觉的胳膊拧脱了臼,现在看来,已经好了,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道:“四弟,四月十五的蹴鞠赛,你参加么?我们还缺个人。”
蹴鞠是盛京里的少年人人都会的玩意儿,尤其是混迹街头的纨绔子弟,蹴鞠踢得尤其好,墨誉的球技与他们相比,差了许多,料不到他们竟有此一问,讪笑道:“二哥,三哥,我……不大会。”
老三墨洵不耐烦道:“没事,凑个数,也不指望你能进球,只要能踢得比你大哥强便足够了。”
“大哥?”墨誉不解,“大哥也要参赛?”
墨觉不耐烦地用右手捏着左手腕,像留了后遗症似的,哼道:“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多练练,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便折身出去了。
墨誉看到小厮提着的灯笼光亮从小院里越走越远,渐渐转过屋角消失不见,心里满是疑窦。
是夜,百里婧和墨问躺在一张床上,她每日几乎不怎么出门,见的人少,说话的人也少,躺下后总还想着找些话来说。
“今天母后命人传话,说恰逢佛祖诞月,准备去城外的崤山凌云寺斋戒三日,为大兴国祈福,母后命我与她同去。明天一早就得启程,大约过了十五才能回来……”
百里婧说完,偏头从枕上看着墨问。
墨问认真地听着,也侧头看向她,可他不会说话,应答起来很不方便,他弯起唇,牵起她的手,却没立刻在她掌心写字,而是带着她的手到他自己的胸口。
天热,他的胸口是敞开的。他双手握住百里婧的一只手,只单独留出一根指头,在自己胸前坦荡的地方划着。从前是他在她手心里写字,她一用心就能辨识出,这一次,他用她的指头在他自己身上写字,她必须要花费比从前更集中的注意力去感知他写的是什么。
一笔一划,一撇一拐,指腹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划过,他一个字换一个地方,虽然百里婧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但因为他写下的话,又不能打断他,而墨问自己却丝毫未觉地继续写着。
末了,略微顿了顿,墨问继续写:“看懂了么?”
百里婧点头应:“嗯。”
墨问写的是,“去崤山,晚上睡觉记得盖被子,山上天凉,别冻着。带上木莲,和她一起睡,你睡觉不规矩,被子常蹬掉,又爱架着腿,我不放心。还有,寺里的斋饭再不好吃,也要吃饱,回来再补一补。”
很平常的嘱咐,却细心而周到,提到她的那点小毛病,虽然带着些许责备,可态度始终宽容,甚至,微宠。
百里婧“嗯”了一声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睡觉一向都是不规矩的,早晨醒来,腿常常架在墨问身上,他从来没说过她。
墨问见她懂了,握着她的手带到唇边,将那根写字的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十指连心,这个吻虽然很淡,却让百里婧脸颊一热,本能地要抽回手。
她微一用力,墨问就放了手,一点要纠缠的意思都没有,倒弄得百里婧很不自在。她身子躺平了,盯着床幔,咬着唇正思量着该说什么,忽然一道黑影自上覆下来,将帐中仅剩的一点光亮都遮住。
墨问的唇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唇,他微微侧了侧头,高挺的鼻碰到她的。吻得很规矩,只是唇贴着唇,稍稍停顿就移开,又躺回了原处,似乎不敢看她,怕她生气,他索性面朝床内侧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