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婧心里五味杂陈,她原以为能养出韩晔这样干净俊朗的人,大西北的水土必定极美,即便不是山清水秀,肯定也水草丰茂,可笑她坐井观天了太久,以为天下除了盛京城就是鹿台山,四处皆是美景。
然而,遥远的北郡府,她曾无比向往的北郡府,她少女的梦想里美得不像话的地方,原来也不过如此。
“晋阳王府接驾来迟,还请荣昌公主赎罪!”
一道清晰的年轻男声突然在前方出现,百里婧望去,荒凉的城中官道上跪着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一人着白色的锦袍,锦袍上用黄色的丝线绣着四爪莽龙,是晋阳王韩家的服色,他的身份看起来应该与韩晔差不多。
可是那人却明显比韩晔无礼,因为不等百里婧开口,他的眼睛居然敢直直地望着她,似乎充满了兴味。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五官细看与韩晔有几分相似,最不像的就是这双讨人厌的眼睛。
百里婧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他丝毫没有撇开视线的意思,百里婧忍着没有发作,冷笑道:“你是谁?晋阳王呢?”
圣上亲封的西北监军,又是大兴尊贵的嫡公主,无论于公于私还是君臣礼数,晋阳王都应亲自来迎接才是,这会儿只见十几人草率地拦在路口,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此放肆!
那白衣少年笑道:“臣乃晋阳王府三世子韩北,见过荣昌公主。家父因战事往前线视察去了,所以,不能亲自相迎,嘱咐臣好好地招待公主,不得怠慢,还请公主见谅。”
往前线视察去了?百里婧蹙眉,怎么这么巧?
而韩北嘴上说着抱歉,眼睛却仍盯着百里婧,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百里婧终于被激起了怒意,长鞭挥出,一阵劲风抽过韩北的脸颊,打得他一偏头,随即被飞扬而起的灰尘迷了眼睛,他忙捂着眼狼狈地叫了一声。
“目无尊卑!天底下还没有人敢这样看着本宫,晋阳王府的三世子真是胆大包天!这次给你一点教训,再有下次本宫定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叫你好好看个够!”百里婧冷笑道。
韩北身后那些下人们听到这声冷笑,都不敢再动了,身子越发伏低。
“既然晋阳王不在,那么,带我去见玥长公主。”百里婧随即道。
“回荣昌公主的话,晋王妃身子虚弱,常年在外休养,不见客的。”一人小心翼翼地回禀道。
这下百里婧冷笑更甚了,望着韩北白净的皮肤上那道清晰的鞭痕,道:“晋阳王不在,玥长公主也不在,整个晋阳王府难道是由你一个小小的目中无人的三世子做主不成?倘若果真如此,本宫相当失望……”
韩北略略低着头,心里有万千的恨意也不好发作,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可是碍于百里婧的身份,他平日再如何张狂也不敢再惹她,只得抬头望了她一眼又敛下眸子道:“婧公主消消气,韩北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惹得公主不高兴韩北甘愿受罚。只是公主远道而来,长途跋涉想必十分辛苦,请先往驿站休息,韩北这就命人告知父王。”
百里婧见他总算说了人话,这才消了火气:“好,前面带路吧。”
韩北跨上马背引着百里婧一行人往驿站去,天黑才安顿好,要告退时,百里婧叫住他问道:“本宫需要等晋阳王多久?”
韩北站在低矮一级的台阶上,恭敬道:“不敢让公主久等。”
说完,便与随从一起退了出去。
回晋阳王府的路上,贴身的随从韩冬道:“三世子,属下一早说过不要惹怒这位荣昌公主,您的伤……”
韩北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疼得一抽,那道鞭子抽得很有技巧,盖了他的半张脸,但算是手下留情了,大概三四天能消下去,他的笑带着少年特有的张狂:“听说她跟我那位大哥同是大名鼎鼎的鹿台山上出来的,武艺不错,而且性子又辣,前几个月她的婚事闹得天下皆知,我就很好奇了,她到底看上了我大哥哪一点?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火辣的南蛮小妞,给她几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了。他日,等我有了权势傍身,定要让她尝尝后悔的滋味!”
听他越说越离谱,心腹韩冬忙四下望了望,提醒道:“三世子,您别犯糊涂,小心隔墙有耳,毕竟现在她是君,您是臣,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倘若走漏了风声,会对大局不利啊!”
韩北不耐烦道:“知道了!整天唧唧歪歪的,还当我三岁小孩儿呢!他们听见了又怎样,我还怕他们不成?父王有六个儿子,我那大哥虽是王妃所出,身份尊贵,只可惜被困盛京做了质子,事发之后第一个死的就是他,根本不具威胁!四弟、五弟固然与我同岁,但他们的娘不得父王喜爱,整日舞刀弄枪只会逞匹夫之勇,一年连父王的面也见不了几回。六弟不过十岁孩童,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倘若大事可成,我还用得着担心他们几个?”
韩北说着心情舒畅,摸了一把脸,疼得“咝”了一声:“这婧公主,真让我满肚子恼火,长得那么美,堪称人间绝色,只是不知床上功夫如何,她那病秧子夫君能满足得了她么?”
韩冬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迟早要出事,他只能婉转地提醒道:“您近日还是收敛些吧,等大事成了再多的姑娘都有。”
韩北不为所动地跳下马背,径直入了晋阳王府的大门,将鞭子甩给身后的人,大踏步往后院走去,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三世子,王爷说不要进去打扰他。”
从院门可以瞧见书房里亮着灯,韩北顿时十分不满地嗤笑道:“木军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父王的意思?婧公主一行已安置在了驿站,我有话要当面禀告父王。”
木军师对韩北的嗤笑无动于衷,一步也不曾挪开,笑道:“王爷已知晓驿站内的情况,让三世子依照他的意思去做便是了。三世子知晓王爷的脾气,他说不见就是不见。”
“……好吧。”韩北泄了气,哪怕他再跋扈到了晋阳王这里,他还是不敢太过骄纵,但又不肯在小小的军师面前失了面子,哼道:“木军师,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这些年你守在我父王这儿寸步不离的,真叫人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