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赫抬脚朝她走去,英俊的面容如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锦衣的领口、前襟绣有黑色丝线,头发高高束起,不见半分颓唐之态,英气勃发。
身后的亲卫队长周成和赵拓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司徒赫步子大,很快迈到百里婧身边,低头打量她,又直接伸手过去捏她的脸颊,蹙眉问道:“怎么又瘦了?”
百里婧也低头看自己,疑惑道:“又瘦了么?”只有赫每次一见面就说她瘦了,除了他刚回京述职的时候说他胖了以外,她自己却毫无察觉:“我感觉没有啊。”
两手掐着司徒赫的腰比了比:“赫,我觉得你也瘦了,腰细了点。”
司徒赫拧眉瞪她:“比划得出来么?胡说。”
百里婧笑嘻嘻道:“我都比划不出来了,那赫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么?也是胡说。”
司徒赫不和她争,微微俯身,捏她的脸用了点力道,恨声道:“就你这张嘴厉害!”
百里婧揉着被捏痛的脸还在笑,指着菩提树上的红绸带道:“赫,你也去挂个红绸带吧,挂得高高的,保佑你早点找个好姑娘啊,你年纪也不小了。”
司徒赫唇边的笑一僵,凤目看着眼前的大片红色,觉得酸痛,微微眯起了眼,只是答:“挂过了。”
“什么时候挂的?”
“很久以前。”
“多高?”
“很高,你看不见。”
百里婧问一句,司徒赫答一句,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却数司徒赫这声红衣最为惹眼,不时有人讲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再一看他身侧的女子,艳羡声更大了。
“真般配。从没见过这样天仙似的美人儿,还有这样俊的年轻人!”
“啧啧,天生一对啊,瞧那模样,那身段,那亲昵劲儿,已经挽了发髻,想必已经成亲了,莫不是来菩提树下求子的?”
“哈哈,有理有理。”
法华寺中的菩提树又叫姻缘树,树上高悬的条条红绸带上写了无数个心愿,大都是求姻缘,求子的也不在少数。
木莲听罢这些议论,暗暗抹了把汗,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别开了头:“今儿个是怎么了?尽是些天仙似的美人来法华寺祈福,瞧瞧,那边也有一对儿。在散结缘豆呢,要不咱们也去讨几个过来?”
一群原本散开在菩提树下的人,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涌去,使得偌大的树荫华盖下只有百里婧和司徒赫二人分外突出。
“别急,都有,结缘豆多着呢,大家都有的。”
温婉的声音在人群里并不大能听得见,倒是有不少小孩子在哭闹,百里婧和司徒赫终于朝那边看过去,太多的人了,挤得散不开,可那个人的个子太高,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发现他——
韩晔。
他的身边,是他的妻。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能让你的欢颜瞬间冰冻。
在看到韩晔的那一刻,百里婧便低下头去。
四月初八,韩晔记得么?
他的生辰。
百里婧算是一位普通的未曾出过远门的公主,不像她的母亲司徒皇后那般征战沙场近十年。她年纪小,见识也短,在鹿台山上时,她以为只有盛京才会过佛诞节,才会有那么多的善男信女争抢着往各大寺庙涌去。
小时候母后不大管她,即便是佛诞节,父皇母后都去大护国寺祈福了,她也和赫在一起。一群混混从法华寺的围墙上翻进去,纷纷故意敛了性子,和众多百姓一起坐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空地上,装模作样地捻着用盐水煮过的结缘豆。
结缘豆其实并不好吃,只是加了些盐水煮了,但听说捻了结缘豆便等于捻了佛珠,祈福更容易被菩萨听见。
他们这些混混不是来祈福的,只是来玩的。
黎戍总是索了太多的豆子,一个一个塞进嘴里尝,每尝一颗,念叨一句,或是说“煮的太咸了”,或是说“妈的,这家没放盐”,又或者是“这家的豆儿味道还不错,小爷多尝几个。”
听黎戍这口气,像是他们国舅府已经几百年没饭吃了似的。
她那时候觉得好玩,见黎戍这样做,她也偷偷将豆往嘴里丢,赫不许,一板栗就敲在了她头上,低声骂她,“婧小白,你不学好!再敢往嘴里丢,就是不敬重菩萨,小心菩萨让你牙疼!”
百里婧为什么不喜欢吃甜食呢?因为小时候吃得太多,牙被蛀坏了,每每疼得死去活来地哭,后来什么甜食都不敢再碰了。
听赫这么一说,她真觉得牙又疼了,吓得立马不敢再吃,却微微探过身,将结缘豆往赫嘴里塞去:“赫,你尝尝哪颗豆最咸。”
她往他的嘴里塞了满满一把豆,赫瞪她,鼓着腮含含糊糊口齿不清地问:“尝过了再吐出来么?婧小白你皮痒了?”
然后,法华寺的主持和尚正好踱步到他们身边,半无奈半叹息地问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哪颗豆最咸?”
黎戍被这一声吓着了,大力地一口咬着了舌头,赫嘴里的豆都吓得喷出来了,她急得拽着赫拔腿就跑,老和尚在后面叹息:“小施主,佛光普照,佛祖会瞧见的。”
那老和尚的念叨这些年过去,她都还记得,在鹿台山上便把这事说给韩晔听,韩晔失笑,问道:“法华寺?”
“对啊。盛京最有名的除了大护国寺就是法华寺了。我和赫从小到大都是去法华寺玩的,大护国寺的和尚太凶了!”她理所当然地应答。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淡笑道:“北郡府也有一座法华寺,只是,寺里没有你说的菩提树。”
“那……北郡府也过佛诞节?也撒结缘豆?韩晔,你尝过那些豆子么?”她颇惊讶且感兴趣地问道。
韩晔失笑,星眸灿然:“都有,小时候也尝过那些豆,只是,那味道不大喜欢。”
“原来北郡府和盛京一样啊。”她又提出疑问:“那生辰怎么过呢?也有新衣服和新鞋子么?”
韩晔眉梢微微一扬,笑了:“佛诞节就是我的生辰,丫丫准备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