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弦歌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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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岁月如歌(14)

正好30年前,我离开容膝之地长安山母校,分配来福建青年杂志社工作。记得履行入党程序时,有位老同志这么挺我:花园里9号的团省委大院,每晚有两盏灯最迟熄灭——一盏是公共厕所的灯光,另一盏是章汉宿舍的灯光。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在开涮我呢,讷讷地回说那是在师大就学时养成的坏习惯云云。

是的,习惯成自然,无所谓好坏。我是可悲的“老三届”,被文化大革命整整耽误了12个年头,才经全国统考进了母校中文系。老“范进”说话也算话,原先立誓如能金榜题名,一定翻三个跟头进师大校门。1978年金秋,在众目睽睽之中,我真就不折不扣地兑现了诺言,好像在虔诚地完成某种宗教仪式。

都31岁了,才有缘读起“开宗”,只有疯命恶补的份。当今的“五加二、白加黑”,咱那阵就时髦了呢!班上同学大都比老三届“遗老”小,年龄落差达十七八岁的都有。咱没有本钱陪人家挥霍日子,就知惜时如金,不舍昼夜了。图书馆占位子这档子事,谁都精不过我们。知道如何三下五除二用餐,如何操近路黏上当班,如何目不斜视专心用功……定力与恒心就这么死练出来,对书的感情也便这么深陷进去,以至于下半辈子真就心无旁骛,与书俱老,从读书、编书、用书,到写书、评书、买书,就差没到书虫那儿注册防伪标志了。直至退了休,仍余兴未尽,退而不休,在孙绍振老师和汪毅夫、张帆、方彦富诸学长的力挺下,在三坊七巷筹办一家以“守望传统,聚焦前沿,深耕文化,导读大千”为文化精神的“耕读书院”。一建立“海峡百家书库”,一彰显“闽都百家书院”;至于笔耕、舌耕、刀耕,读史、读人、读图之类的功能与业态,都与书有关,此是后话。

回头再说,夜车开上了瘾,真就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半夜甚至凌晨回宿舍,最大的负疚感,就是担心搅乱小同学的好梦。是的,都是摸黑进的房间,而且蹑手蹑脚,做贼似的。这伙小朋友拿我辈逗乐子,也是不打稿的。房间里的摆设原是谙熟于心的,怎知在我回房之前被调了包,害我吃了不少苦头。不是一推门掉下个瘪篮球,就是途中拌翻了洗脚水;想掀蚊帐上床,发现被图钉钉了一圈;被子一抖,至少有一筒的乒乓球滚得满地脆响;脑袋碰上枕头,发现底下有诈,果然掏出一把的衣服架。有次竟然从床头掏出自己的趿拉鞋,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打开电灯,唤小淘气们重新睡一遍。没承想他们不但不生气,反而“扑哧”地笑成一片,才知道他们是约好了整我一把。转念一想,自己也是糊涂猪,有个晚上居然把书包错挂到上铺同学外露的脚踝上。偏偏这小厮是个名牌贪睡虫,竟然一夜无话。

夜车疯开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受命担任系学生会宣传部长,参与校报《福建师大》的草创,还连续3年被公选为中文系文学刊物《闽江》主编。尽管汪毅夫、方彦富、戴冠青、黄文书、哈雷等一干子文朋书友,为我壮胆替我分忧,还是耗去我好些时间和精力。但我却是乐意于如此地陀螺转。时间透支了,那就“堤内损失堤外补”呗!与时间赛跑,感觉有一份莫名的悲壮在!

不曾忘记每月承担一期省军区礼堂的影评专栏,从看样片、写影评,到改稿抄写、编辑插图,再到审读校对、拼版张贴,七八个人得忙乎一整个周末的活,约定一个通宵拿下,竟没有二话。快刀斩乱麻,操练出了速度,到后来还不到天亮即告竣凯旋。

讲求效率把时间给整剩下一截,回校还可补上一阵子眠呢!伙计们却兴奋过度,全然没了睡意,一路上高一声低一声地模拟鸡鸣狗吠,引得几乎全仓山的鸡狗纷纷凑上热闹,一时间生机盎然,怎一个“旺”字了得!但犯罪感立马又袭上心来,以至于到了校门口竟不敢做声劳驾“依伯”(老爷爷)开门,一个个贼似的翻铁栅栏进去。这些恶作剧,我不仅没制止,还直接参与。那拟声的功夫还是我在乡下修地球时实践出的本领,后来竟发展成本人的口技保留节目,居然还有粉丝团怂恿我参加《我要上春晚》节目。

在高校里,一种习惯的养成,一种状态的体认,会影响到其后的职场姿势和价值取向。比如蝉联《闽江》主编的经历,让我兴趣编辑这一职业,毕业后到退休仅待过两个单位,都与编辑有关。先在福建青年杂志社任职,不仅把杂志办到每期发行近70万册,还草创了《青年博览》,在全国同类刊物中名列前茅。后被引进福州市主持文联工作,又先后草创了全国发行的《家园》及海外发行的《闽都文化》两个刊物。母校的罗萤书记说要举办《闽江》创刊50周年纪念,我是既感动又感慨。我的“开宗”、“恶补”及后天的“闻道”与“术业”,正从母校的《闽江》开始,全然盘给了为人作嫁衣的编辑工作,连自己的正高职称,也是没有很多人熟识的“编审”。

《闽江》办刊那阵子既编也写、既刻又印的全程操练,正是我后来成为作家的由头。曾在省出版总社的内刊上开了个专栏,取名“红蓝墨水”,正出于“用红墨水改别人的文章,用蓝墨水写自己的文章”的考虑。如此的双管齐下,让我双倍地忙乎,也有双份的收获。先后出版了散文集、随笔集、报告文学集、长篇报告文学、长篇儿童文学、美学专著、书法选集,以及主撰的各类图文书不下20种,并9获我省文学奖和政府百花奖。不稼不穑,有种有收。先后3次出席过全国文代会,这回则是背靠背获选,参加全省20人的代表团,出席第8届全国作家代表大会。

如今退了下来,文联主席变“赋联主席”,专司写赋和写对联。角色转换,艺术追求却是一如既往。当年每逢新生入学,我和陈一舟师兄都会为写迎新的长联忙乎一阵子。平平仄仄,中文系的绝活先就把新生们给唬了一把。没承想如今屏山镇海楼的木质对联、南后街的石坊门联、左海公园大门联、朱紫坊的坊门联、先薯亭的楹联等,都有我的笔迹,有的是我撰写并书的,那况味感觉都从中文系的联林延伸出去。当我写到《闽都赋》、《春声赋》、《鼓山赋》等赋的时候,母校又给了我机会,让我深研母校历史,创作《福建师大百年赋》,如今刻在旗山新校区草地的石头上。前天我向比自己年轻的罗萤书记进言,希望能在长安山老校区弄个石头再刻一遍。“知明行笃,立诚志广”,母校校训是怎样在走出去的学子中发挥作用!木铎百年,万里金声。笔架山门在额,方胜柱础在心,母校的钟声会永远陪伴着我们,追求卓越,四海为家。

(陈章汉文学院1978级校友,曾任福州市文联主席、党组书记)点点滴滴母校情

◎林世铨

关于母校,值得回忆值得说的的确不少。

我当年读大学时身体不是很好,一次体育课上打篮球,我爬到竹篷架上取篮球,因不小心扔下球时人也随着摔了下来,有一个阶段总到医院治疗。后来又因紧张失眠,老是治不好,不断到医院针灸理疗。校医院一位女医生总给关照。记得失眠最严重的大一下学期,一天睡不上2个小时,紧张加恐慌,担心出什么问题。到校医院看病时,女医生问了我的考试成绩,看了我随带的笔记,先是称赞我笔记做得认真,成绩也可以,然后不经意地笑说:“很好。你这个人很了得,再难也不会精神出问题。”一句话解除了我所有的忧患,失眠缓解了!感谢她,我尊敬的医生。1997年暑假,我就读首届教育硕士研究生班,与同学屡次到医务室,希望能够见到那位女医生,终未遇,估计已退休,甚憾。

到永安实习,当时,火车到永安已是晚间10点多,大家坐了10来个钟头的火车,又累又脏,衣服、眼睛和鼻孔都是煤渣,黑糊糊的。学校严禁下江游泳,说是永安方面也有明文规定。带队的黄以诚老师经不住同学们的软磨硬缠,可能他自己也脏得难受,便在明令确保安全、确保保密的前提下一起下溪洗澡。一个多小时的漂洗、嬉戏,很是舒服惬意。当时同学们差点儿对黄老师高喊“乌拉”。

穆克宏老师上的是古典文学课,认真,严格,初看不讲情面,单一个学期背诵的要求就叫人目瞪口呆:唐诗宋词各100首,散文50篇,并开出篇目。目瞪口呆之后是胆战心惊,心生怨怼。他说:“不背可以,那考试你就别指望及格;背了,考题也不在里边,但背了与不背境况完全不同。”长安山上那早起贪黑的背诵队伍,谁不在拼命记的同时谴责穆老师的“迫害”!可是,至今同学相遇,或聚会,谁不提及穆老师并竖起大拇指表示由衷敬佩的……

古汉语课常常因为枯燥乏味而让学生厌倦。可是林海权老师有办法,他那提问和示范犹在昨日,备感亲切。他常说闽南话是古汉语的活化石,如今的闽南话里保存着许多古汉语的语音、词素。他的有力证据就是拿闽南话来现场证实现场体验,因此课堂上经常请闽南的同学朗读古诗文以佐证。我也是常被老师点名做示范的一个。老师要求我们要读出那个味道,特别是韵脚。有时他自己朗读,自己吟咏,然后继续他的生动讲解,让同学们心服、信服。

分配是个严肃的工作。照规定,福州、厦门和晋江的很多学生要外派,晋江有三分之二要出本地区。我家兄弟多,又非市区人,根据成绩和表现拟分配到外地某师专。听说之后,我很是惊恐,担心这瘦弱的身体不听使唤,吃不消,便壮胆找上论文指导老师黄广恩,好像他时任系总支副书记或副主任,因为不是特熟悉,只知道个大致。他听了我的述说,翻了我的病历卡,很是同情,简单问一句:“你很想回去吗?”我答:“是!因为这很不争气的身体……”他只“哦”了一声。后来我终于如愿。

好像是1984还是1985年的暑假吧,一天我与爱人打算从市区去仙游,在泉州车站门口遇见了邱占初老师。我与爱人比画着,告诉她:“那是我老师,教材教法老师。”没想到我的招呼尚未打,他居然叫出我的名姓!一个连实习都得老师、同学一起关门训练的学生,居然让路上偶遇的老师叫出名字来,怎不叫人感动,激动!

1978级应届生考取的仅11位,平日讲话几乎轮不上我们。不记得谁安排我分发报纸(包括信和汇款单),一分就是3年。因为这一份分发报纸的美差,认识的同学就比较多。所以同学们大多记得我,不少同学打算来泉州都先给一个电话,告诉我时间、地点、找谁,方便时给带路或参加聚会。

去年12月21日,听蔡芳本学兄说泉州音乐厅有个孙绍振老师关于《三国》人物曹操的讲座,很是高兴,晚上邀爱人一起参加。我路上告诉女儿:“这样子,我们一家子都成孙老师的学生了。”女儿参加第7届省学代会时曾听过孙老师的讲座,回来称道不已。那晚拜会孙老师,我带去30年前的留言簿,同时干脆拿出准备做记录的笔记本,请老师做30年后的留言,因时间已不早,仅得到他简单的留言:“30年纪念孙绍振2011年12月。”孙老师讲起课来,依然才华横溢、轻松幽默,那样左右逢源、风生水起,我私下与爱人言:“孙老师宝刀未老。”

结束语,用几位老师30年前的毕业留言——

陈祥耀老师:“努力崇明德,随时爱景光。”

郑松生:“知也有涯。”

陈炳昭:“祝您在‘四化’中充当一名有为的教育战线上的尖兵。”

黄慧:“人生各有志,岂必皆贵官。”

邱占初:“胸怀凌云志,脚行万里路。”

吴亦文:“学无止境。”

陈玄荣:“锲而不舍。”

林可夫:“自我认识,自我发现,自我设计——与世铨同志共勉。”

林海权:“书与世铨共勉好学谦虚。”

黄广恩:“忠于党的教育事业!”

庄浩然:“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转录鲁迅话与世铨同学共勉。”

徐金凤:“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黄以诚:“童心出真诗。”

彭霖辉:“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

陈定玉:“百年障眼书千卷,四海资身笔一支。”

这些留言伴随并鼓励我奋发、坚持,奋发、坚持。感谢老师,感谢母校!

(林世铨文学院1978级校友,泉州市洛江区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卫委主任,高级教师)难忘的十个月——记在菲律宾领队的日子◎唐晓诚

2005年6月3日,初夏的长安山校园,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气温宜人。这样的天气,仿佛是仙人为我们第三批赴菲律宾汉语教学志愿者挑选的黄道吉日,特别适合我们的团队身着轻装出远门。我默默地祈盼着在这次走出国门的日子里,不求带回一片云彩,但愿一切如同今天的天气这样。

上午9:00,福建师范大学的领导们在体育馆前面的广场上为我们第三批59名(后来又补充2名)赴菲律宾汉语教学志愿者举行了隆重而简短的欢送仪式。许是欢送的人发自肺腑的叮嘱特别能催泪,抑或惜别场景自古就是拨动情感的弦……我注意到了志愿者们上车前的表现与日常有异,兴高采烈者鲜见,矜持寡语者有增,有些志愿者女生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只是向前来欢送的领导、亲人、师友小声地应答着,或点点头,或握握手,或轻轻地拥抱一下,就是平时很活跃的几个志愿者,当时体内活泼的细胞似乎也冬眠了。大家的心情像雨像雾又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