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弦歌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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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校园剪影(6)

浏览照片,回想起这批被喻为20世纪恢复高考后的“新三届”,当年那可贵的治学态度和强烈的求知欲望,仍不时地感动着自己。30年后的今天,他们开始步入“奔五”、“奔六”行列,特殊年代历练了这批不可复制的人,他们中的一些人已成为福建省文艺界的中坚力量和学术上的领军人物,新一届的省美协领导班子中有三位副主席出自这个班级,就是一个明证。

2012年元旦即将来临,两年前的聚会,同学们未能全部到齐,有的甚至毕业30年未谋一面。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同学聚会要做到全班齐整到当年毕业照一般,看来只能是一种奢望了。

(郭东健美术学院1978级校友,福建省画院执行院长、福建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润喉片的故事

◎王建华(龙季桃执笔)

几年前的一天,我和所有老师一样,在为学生上课,传授知识,但是由于课业繁多,导致喉咙不适,声音沙哑,这几乎成为教师常犯的病症。然而,却有着那么一个懂得体贴老师的学生,在课间的时候,赶紧跑回宿舍,为的只是拿润喉片。这往返的路程在这十分钟里着实是不能够完成的,因此,他迟到了。由于身体的不适,心情随之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他的迟到,导致我厉声呵责他,质问他为何无故迟到;而他的回答却让我既欣慰温暖,又心中感愧。

也许,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它却是满含了学生对老师那最真挚的情谊。这份真挚的情感是多么难能可贵。我收获了这尽管渺小但却不能让人忘怀的珍贵。

在现今这个社会里,许多很简单的东西往往会被复杂化。老师们辛苦耕耘,最有意义的便是桃李满天下。那些成功了的学子们为了报恩,于是就买着各种礼品以作报恩的媒介。殊不知真正能使老师记忆犹新的是那些简单的、有意义的东西:一张贺卡,一篇洋溢感激的文章,一份亲手做的小礼物,在教师节的那天发一条短信……这样老师就会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就会让老师心中充满温暖与动力。

这个有着悠久历史和厚重的文化积淀的百年学府里,老师和学生就是她的主人。每个角落,每寸土地,好像都埋种了一粒种子——师生情谊。我们悉心照料,它伸展根基,吮吸滋润,茁壮成长,然后慢慢地怀抱我们,温暖我们,庇佑我们!

师大,孕育着那粒种子。在这天与地之间屹立的师大,萌生了这样美好的东西,难道她不是很伟大的吗?

(王建华经济学院1979级,教授)最美好的是未发生的

◎余岱宗

人的记忆与历史一样,往往任人打扮,美化、英雄化、浪漫化或丑化都是难免的。检讨自己关于上大学的日子记忆,我很惊异于自己浪漫化处理的能力:食堂里总是播放着校广播电台的“每周一歌”——20世纪80年代末期的种种感伤而抒情的歌曲是大学生最喜欢的。食堂的顶部是黑黝黝的,缭绕着饭菜的香气,记忆中的伙食无论质或量总是大大超越当今的大学食堂(这大概是典型的记忆美化术)。再说那舞会,周末夜晚总是有同学去食堂跳舞,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年级没有一位同学是通过跳舞而认识了异性朋友的,可见我们年级的同学缺乏浪漫的本领。这不奇怪,我们年级的同学多是友善平和的。记得X同学宣布出走,结果只出走了5公里,隔了一夜就返回宿舍;再有F同学,他在福大的女朋友跟着同班男同学坐火车去玩,他追火车去了,几天后回来,三角恋过程中他除了对女友的行为颇有怨言外,倒也相安无事,倒让他本人更求上进了;还有B同学,他是诗人,4年时间里都在关注一位美丽的女同学,写诗写了七八本,有些诗行是那么动人,以至于我们私下里都很激动地传诵B同学的诗歌,并衷心希望,他的诗能打动意中人,然而,我们才华横溢的B同学还是只管写诗,不问收获,他甚至没有向美丽女同学勇敢地递交上为她创作的诗歌,B同学那发乎情止乎礼的暗恋极好诠释了我们全年级的含蓄性格。

那是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想象,但都不明白未来是什么样,至少无法想象今天的生活会是这般模样。那个岁月和那个年龄,我和我的同学也都在造着各自的美梦。当然,许多梦是可以交织和融合的。那个时候我们一帮同学约好了,一脸忧国忧民的神色到美术系的某间灯光黯淡的教室与另一班人为某种审美主张针锋相对讨论上几个钟头,到头来我们也不太明白我们自己的主张是什么;我们可以为了听孙老师的讲座而早早地在文科楼103教室“预订”座位期待着思想的盛宴;我们还会在军区礼堂看完电影后,在拥挤的人潮中为电影某个场景激动不已并且文学地激烈争辩。谁也没有料到那其实是全民文学热的最后狂欢。

今天的文学专业学习已经完全失去了20世纪80年代那种文学狂热的大背景。这很难说对错,也无所谓好坏,应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事实上,热爱文学的人还大有人在,准备步入文坛的少年们依然蠢蠢欲动。只是我的同学中,当了专业作家的只有对创作矢志不渝的何同学,其他的同学,大部分与我一样选择了教书为职业。然而,无论同学的脸庞如何被20多年的岁月之刀雕刻着,他们的音色和语调几乎不会变化,当年向我力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卢同学已是大学教授,他说话还是那么不温不火;当时要我前往他已分手的女友宿舍替他要回吉他的X同学如今已是知名校长,他还是那样始终带着笑声说话,尽管他喝醉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很让我烦;C同学185米,足球健将,在日本拿到文学博士学位后回中国,在日企工作一段时间后放弃工作,如今在家乡赋闲,他的笑声依然是那么逍遥;那位远在甘肃的老L同学,他的音色中带有粗犷西北风,毕业一别就是这么多年,想他应该还是那么有张有弛地生活着,以北方汉子那种特有的诚恳眼神和人交谈着。

前年的一个夏日,那么多同学一下聚在一起的时候,我恍惚间产生了一个错觉,怎么我有这么多这么“中年”的同学,我的那些大学同学都跑哪儿去了呢?当我定下神来,才明白自己与自己经常接触,如何肯承认自己已经很中年了,只有作为自己那一面面镜子之大学同学坐在四周的时候,你才会承认岁月的缓慢而倔强的作用力。

酒酣耳热之际,同学开始随便起来。

当年最喜朗诵的D同学,还是那么英俊,他说的普通话依然能让人区别出轻声与儿化,记得他当年爱上一位地理系的女孩,我们经常见他们俩在校园里穿行,“地理女孩”如今已是她的贤内助,我们像拷打财主的浮财一样逼他把当年的恋爱再“说清楚”。

D同学好脾气,他吞吞吐吐,似乎当年的故事依然青涩,不可随便泄露。

接着他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一个秘密。大意是他老婆当年的同宿舍有位舍友是文艺女青年,清秀,会拉二胡,对我有好感,到处找我写过的东西。

“是真的。”D同学笑着道。

我怔了一下。

恨道:“这事儿,你怎么等到23年后才说?”

恍惚间,我觉得我那4年大学都白上了。

全是同学的笑脸,红红的笑脸,他们以及她们,再朝我发出各种奇异的笑声,咧着嘴,种种中年男女的笑容。他们一定觉得我为那根本没有发生的爱情而动怒特别可笑。

我仿佛听到一位女同学的声音,很遥远,很模糊,她说:“没想到他这么可爱。”

那夜,同学们觥筹交错间的笑声回响在长安山的上空。

(余岱宗文学院1985级,教授)你好,安然

◎苏莉

一天晚上,绒子坐在上铺的床沿,似乎心不在焉地晃荡着她的两条长腿,下铺的小恭子抗议:“顶头上司,你的美腿快碰到俺的脑袋啦,拜托你快折叠好!”

“哦,对不起啦!”绒子一边道歉一边溜下床。

绒子的家在闽侯乡村,那里有犬吠鸡鸣袅袅炊烟潺潺流水茵茵草地肥沃田野飘香瓜果,还有到了夏季会拼了劲头儿一大把一大把绽放的不事张扬、其香幽远的茉莉。她是宿舍里最经常回家看看的那一个,令思乡情切的同学羡慕不已。

“绒子,你又要回家探亲啦?”Lady高声道,“带上我们可好?以略解我们的乡愁……”

“你们真想去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绒子欢呼雀跃。绒子是家中长女,但是她平素的言谈举止看起来倒像家中的老小,和年龄及块头不相仿的一惊一乍的神态,以及外露的天真、难抑的热情和柔和的嗓音令她看起来憨厚可爱。我们有时叫她安然,因为她神似电影《街上流行红裙子》中的安然。绒子对这个绰号颇感满意,总是每逢人呼必笑盈盈应答。

“当然去,太好了,太好了。”小恭子拍着手,兴奋极了,黑黝黝的脸上眼睛忽闪忽闪,格外清亮。

“那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儿一大早去也!”

绒子语带戏谑,同时斩钉截铁,长臂挥起侧前举,动作有些像法国画家德拉克多瓦绘就的著名油画上那位引导革命者前进前进再前进的自由女神。

宿舍的气氛顿时活跃了,好像迎来连续几天大考后的放松,大家对这个周末充满憧憬,谈兴渐浓。快活林开腔了:“姐妹们,听我说,福州话怎么听起来像鸟语似的啊,我这么聪明伶俐的人总是听得一愣一愣跟傻子似的,绒子,咱们宿舍就你会说福州话,教我们几句好吗?”

绒子扑哧笑了:“哦,好妹妹,我可是稀缺的优质师资咧,那你仿效孔子的弟子交学费吧!”说着,把手掌打开,往快活林眼前一伸。

“交腊肉吗?美得你!好好,春节带你上我家吃去,到时不仅请你吃腊肉,还请你吃我们的沙县板鸭,保准你吃了之后每天梦里都是板鸭在眼前晃来晃去……”快活林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快活林白净的脸上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很机灵的家伙。

阿豆凑上前,佯装严肃:“快活林,鬼精灵!你态度真诚一些好不好,学生嘛,得有学生的样子,特别是拜绒子这样的名师,没让你像程门立雪那样辛苦便是便宜了你,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晕黄的灯光下,阿豆圆圆的脸庞像一粒浑圆硕大的黄豆。

顿时一片笑声、附和声四起:“阿豆说的句句在理啊……”

“也罢,不为难你,我的胃口不大,只要一两腊肉足矣。”绒子息事宁人,学私塾先生背着手,晃了晃脑袋,黑油油的“马尾巴”随之飞扬起来,她一字一顿,“教师岂能言必称阿堵物,铜臭浓浓必难学高行正,本人现宣布开馆授徒,快活林为本人的开门弟子。得快活林而教育之,至乐也!”

快活林忙道:“不胜感激!不胜感激!绒子老师之恩,没齿难忘!”

“还有我呢,我也要到您的门下求学!”大家七嘴八舌道。

“嘿嘿,你们如此好学,为师甚感宽慰啊。好,现在我教你们学,听好了:虐绿畲君畲霸蕾,务嚒力,莫嚒必讨。请跟我读三遍,预备,齐……”

一时间,宿舍响彻朗朗的“虎纠话”。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啊?”三遍结束,一向沉稳的老祖宗按捺不住了。

“这个嘛,你们先猜猜,这样印象才深刻呀!”绒子“语重心长”地说。她似乎很注意教学方法,巧妙地卖了个关子。

姑娘们抓头挠耳,纷纷猜测,结果都牛头不对马嘴,被绒子一一否定。

绒子道:“我宣布正确答案,它的意思是:荔枝肉一斤一百块,有想买的吗?不想买的就走开!”

“哇,是这个意思,太难猜了耶!”众人面面相觑。

“凭什么荔枝肉那么贵呀!太坑爹了!”阿队的情绪有些激动。

“这是玩笑话啦,阿队太喜欢吃荔枝肉了,所以特别担心它的价格坐上火箭,是吧?”市长夫人笑眯眯地看着阿队,她及时给阿队的过度反应把了脉,不紧不慢地言语。

船长说:“句意夸张一些,记得更牢哦!”

“是的!是的!”绒子竖起拇指,笑道,“你们的悟性很好啊!”

大家前俯后仰,又笑开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睡觉吧,明天要早起。”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当下各就各位,倒头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姑娘们随便扒了几口饭,忙不迭地跟着绒子往闽侯方向进发。不知转了几班车,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

绒子的家乡果然充溢一派能入画的醉人景象,像水墨长轴缓缓铺展开,上有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繁茂花草、悠闲鸟雀,以及辛勤劳作的农民弟兄……好一幅流动的田园画啊。

此地山水之间时有才俊孕化而出,令人啧啧称奇。严复、林徽因、庐隐等人均与闽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秀外慧中的绒子,也浸染此地灵秀之气,写得一手好诗。这个起初潜伏的“文青”后来渐渐浮出水面,此为后话。

在绒子家,我们见识到绒子制作千层饼的好手艺,绒子像迎来久别的孩子,脸上满溢“慈爱”的光辉,她把面粉、葱花、油盐水和擀面杖备齐,用她细长的“钢琴手”揉啊擀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了许久许久。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解释,我们在路上消耗了不少卡路里,饿得前胸贴后背,像嗷嗷待哺的婴孩一样期待香喷喷的千层饼入口,当然感觉绒子的制饼过程太漫长了。一伺饼入盘,我们立马狼吞虎咽,现在想想那“凶恶”的样子一定是斯文扫地、不堪入目。

我们把自己视为绒子的贵宾,毫不客气地先绒子动筷动嘴。不仅把绒子精心炮制的饼一扫而光,而且将她家一大缸的红薯全都折腾进肚子。姑娘们运用了华夏祖祖辈辈总结的多种烹饪方式:烧、烤、煎、炸、蒸、煮等等,从而吃到多种口味的红薯,以至放的屁也带着丰富的红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