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冰凉而别扭的声音缓缓地从欧石南的前方传来,抬头,撇着脸的苏墨堔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嘴角僵涩地动了动。欧石南睁着水盈盈的眸子,不解地盯着苏墨堔那奇怪的脸色,他不是很讨厌自己欺骗了他吗?
苏墨堔不耐烦地转过身,咬着牙根扔了一句话,“不走的话,就继续在这里窝着!”
欧石南提了精神,清清楚楚地将苏墨堔的话装进脑袋里。她是有骨气,但也并非是一条肠子直到底,懂得什么时候该放下傲气,什么时候该委曲求全。迅速地整了整粘腻得难受的裙子,缩着冰凉的身子,一手遮着头顶的大雨,屁颠屁颠跟在大步朝前走的苏墨堔身后。
撑着伞的苏墨堔听着身后渐渐走近又不敢靠近她的欧石南,嘴角轻扬,故意放慢了步子,等着低着头的欧石南撞进他的伞下,“怎么了?”苏墨堔故作阴沉地侧了侧身子,余光瞥了一瞥瑟缩了脖子踉跄地后退一步的欧石南,长臂一捞,将人稳稳当当地扯进雨伞的庇佑下。
“苏先生?”欧石南战战兢兢地换了一声,别扭地将自己湿嗒嗒的身子挪开了一点点,不想沾湿了苏墨堔身上名贵的衣服。
苏墨堔不悦地皱了眉头,但也由着她对自己的疏离。
坐上高级的宾士车,欧石南尽量缩在一个小角落,不让自己的衣服弄湿了大片的车座,免得日后苏墨堔翻脸要她赔偿。
苏墨堔发动了引擎,眉头蹙得更深,不冷不热地沉着声子,“怕我吃了你吗?”
欧石南急切地摇头,他长得这么颠倒众生,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只有她扑上去的份,哪有她被欺负的事。偷偷地瞧了苏墨堔冷硬的侧脸,欧石南诺诺地努嘴,“不是,我只是怕座椅潮湿了会很容易坏掉,那就算卖了我也赔不起这么高档的东西。”
“是吗?”苏墨堔龇了龇嘴,既然懂得事高档的东西,被她那一点雨水碰碰就会坏掉,那就只有伪造品。侧目,玩味地看着欧石南小心翼翼的样子,违心道,“也对,看你身无分无,长得又丑不拉几的,卖到黑市都要倒贴。”
毒嘴!欧石南气闷地涨红了脸,可现在他也算是她的半个金主,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终是尝到了,也不枉这一趟德国之旅。
沉静了一会儿,一声低低地狗吠从宾士的后座传来,欧石南好奇地转过身,一只湿漉漉的小狗窝在后座的地毯上,伸着舌头舔着竖起来的毛毛,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欧石南。
“这是?”欧石南好奇地问道。
苏墨堔瞟了一眼后视镜,面无表情地踩了脚塞,带着嘲讽,冷冰冰地吐了一句话,“离家的小狗。”
不知道是敏感还是触景生情,欧石南暗了晶亮的眸子,打开车门,游魂似地从后座抱起被苏墨堔扔下的小狗,落寞地迈着沉重地小步子跟在苏墨堔的身后。
低头,怀中的小狗抖动着冰凉的身子,虚弱地哼了哼,将脑袋瑟缩在欧石南的怀中,楚楚可怜地寻着那微乎其微的温暖。离家的落水小狗,现在的她就是这样吧?
跟着苏墨堔回到昨夜的酒店,欧石南兴冲冲地以为苏墨堔会好人帮到底,哪知道一到房门前才知道她的房间已经被取消了,只好厚着脸皮蹬蹬蹬地跑到隔壁苏墨堔的房门。
房内,苏墨堔换了一身轻松地睡袍,沐浴后几缕发丝不羁地搭在额上,皱起了眉头听着不断响起的门铃,烦闷地按了按门锁。低头,门槛边,穿着皱巴巴长裙的欧石南抱着同样可怜巴巴的小狗晦涩地瞧着他,心莫名地一荡,悄无声息地激起一块柔软的地带。
“有什么事?”苏墨堔冷傲地扬着脑袋问道。
欧石南咬紧了唇瓣,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弯下身子90°鞠躬,“可以借我钱吗?”
“为什么?”苏墨堔环抱着手臂,玩味大起。那么多条路,不管他怎么兜着圈子,她总会不期然地撞进他的视线里,就像昨晚一样,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总是要这些磕磕碰碰才会将平行线硬掰成相交线。对她的欺骗,一开始他确实很生气,气她羞辱了纯洁的白纱裙。可是转念一想,一个背井离乡的异国女子,身上的东西大概也被路上的小偷偷走了才会弄出这么多鬼点子。
“我没有地方可以住……”微弱的声音瑟缩地憋出来,听得苏墨堔几乎要大笑出来,不过还是挤出一个冰山脸,“这里的一个房间一晚最少也要一万人民币,你确定要向我借?”
“一万!”欧石南几乎能够看到头上冒着许多的星星,想她不过是一个大学生,这次若不是因为舒鸾的一句话也不会用尽所有的积蓄跑到柏林,“那……”
“还有昨晚的房间,大概是五万吧,”说着苏墨堔又瞄了瞄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原型的长裙,比一个手指头,“这个大概也就一万吧!”
“这么多!”欧石南整个肩头都耷拉下来,若是这个世界有后悔药她宁愿没有撞到苏墨堔的车子,更不会想着沾便宜欺骗他。现在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真的把她卖了也还不起钱。
正在欧石南心痛落寞地哀悼自己的遭遇时,苏墨堔的另一句话又将她推进十八层地狱,“是欧元!”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大概也就是这样。想她欧石南从小到大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运气也平平,没有鸿运当头,也没有倒霉透顶,只是出国一次就厄运连连。
黑色的钢琴板桌面,欧石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墨堔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掌握着一只镶金的钢笔在一张白得可以灼烧了她眼睛的纸上齐刷刷地挥了几个大字,提到喉咙的心像蹦极跳一样直直地往地狱里坠落。
苏墨堔签好了字后将笔和纸递到欧石南的面前,挑了眉示意她签字。欧石南哑然,慢动作地接过写了密密麻麻大字的纸张,欠债二字一下子击晕了她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