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战腾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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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丢失的名单

归化寺山下,牧野把马交给一个士兵牵着,拄着军刀上山,八十多名士兵散散漫漫地跟在身后。牧野带日军爬上山坡,离归化寺寺门还有五十米时停住脚步,招呼后边的士兵跟上。

寺庙残墙里,孙成孝举举手示意,义勇军们齐齐推上子弹。“给我先打那个举指挥刀的家伙!”孙成孝一声令下,残墙里四十多杆枪喷出弹雨。

牧野扔下指挥刀第一个倒地,后面的日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住,纷纷伏在地上。牧野一手捂住下体的伤口,一手挣扎着又举起指挥刀叫道:“呀……给给!”日军纷纷站起,疯狂反扑。

残墙里,义勇军们边打边互相鼓劲:“三个,给你一个好下场;四个,再给你一个好下场;五个……”

“乡长,看我的,也打死三个了。”

孙成孝称赞道:“好样的,第五个了?”

一颗子弹飞来,又有义勇军倒下。

牧野伏在一块巨石后,向两个曹长示意从侧后包围归化寺。两个曹长点头转身,打手势分两路带人向侧面奔去。

县政府办公室内,张问德问刘楚湘:“几点了?”

刘楚湘看了看怀表:“十一点了,县长,你都问过几遍了。”

“瓦甸乡的义勇军今天来加入游击纵队,偏偏又有日本兵出城下乡,我怎能不急呢!老宫,老宫!”

政府文书宫南卿从院子厢屋办公室出来,走进张问德的办公室问:“县长找我?”

“你再去大厨房看看,嘱咐他们多做点饭,菜里多切点肉!”

“我这就去。”宫南卿答应着离开办公室,来到大厨房门口:“老县长说了,午饭多做出五十个人的饭,菜里多加点肉!”

厨房里有人回应道:“听到了!宫文书。”

宫南卿转身走过街角,却被一个头戴斗笠的络腮胡男人拦住去路。他吃惊地说:“是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拦路人说:“啊,鼻子底下就是路,你到哪儿都走不掉。”

宫南卿忙说:“老哥,你要什么,到我屋里说。”

那人愤愤地说:“屋里说就屋里说,有能耐把我打死了。”

张问德来到桥头镇村口,他问胡天裕:“天裕,还不见仁勇回来?”

胡天裕说:“县长,我看不能等了,我和国民分头带队伍做机动搜索,一是迎接瓦甸义勇军,二是看准机会收拾掉这股敌人。”

归化寺激战中,日军凭借火力优势依旧往上进攻。残墙里,已有七八个义勇军战士倒下。孙成孝看到大批日军已接近残墙两三丈,便指挥战士再打个排子枪后撤进庙院。

归化寺后面的猎户家里,五十多岁的母亲给火塘加柴,儿子提了火药枪闯进来。母亲问道:“庙前头什么人打枪?”

儿子说:“是乡里义勇军打日本鬼子。妈,你快躲一躲,七八个日本鬼子奔咱们屋里来了!”

母亲抓起砍柴斧:“儿子,你上阁楼去,我在火塘边等他们。我一使动静你就像打野猪一样开枪。”

儿子答应着提枪上了二层阁楼。这时,三个日本鬼子破门而入,母亲才要举斧子,只见日本兵搬了一只板凳就出了门。儿子下楼和母亲从门口往外看,日本兵正把一挺机枪架在木凳上向归化寺塔射击。母亲点燃三枝香供到观音像前拜了拜,指指儿子的枪示意他出击。儿子提枪奔出家门,火药枪从背后瞄准了日本鬼子。

归化寺院内,日军瞄准孙成孝一枪打去,孙成孝应声倒地。有义勇军扑上前去救助,被日军的刺刀扎中牺牲。从大殿里射出最后一粒子弹将一名日军打死,没有子弹的义勇军用枪托和鬼子肉搏。

伤了卵蛋的牧野坐在残墙上看着惨烈的战场龇牙咧嘴地大笑。

青年猎手扣动扳机,“轰”的一声巨响,几个日军全部倒地,机枪顿时哑巴了。一个受伤日军清醒过来举枪瞄准猎手,猎手的母亲发现后,抓起斧头抛了过去……

向青年猎人开枪的日军被母亲抛出的斧头砍倒在地,母亲拍手大笑:“儿子,老娘的本事还行吧!”

日军司令部里,白木对藏重康美说:“大佐阁下,中国有句古话,说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腾冲城外既然已经出现了反日团体。皇军就该早下手,先把这个团体粉碎了。”

藏重康美冷笑道:“不对,你从白象那里还没学到第二句古话:‘两军对阵,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白木有些尴尬:“是的,这的确是白象的建议,在下乡宣示军威建立保甲的同时,弄清这个团体都是些什么人,把他们一网打尽……”

“对,死了死了的。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已经让白象派出他的人去行动了。”藏重康美得意地说。

日军少佐带了十几辆军车驶进日军司令部院子。前几辆车里是日军士兵,中间几辆是军火器材,最后一辆车的篷布一掀开,露出五六张年轻日本女人浓妆艳抹的脸。

藏重康美和白木从各自的办公室走出。少佐跑步奔向藏重康美,举手行礼:“报告大佐阁下,大日本皇军十九旅团工兵少佐佐野奉旅团长命令报到!”

司令部院子一角,几个慰安妇叽叽喳喳地从军车上下来。白木走向她们,慰安妇三口枝子发现了他,快步上前:“白木中佐,你好!”

白木也上前拉住三口枝子的手说:“你来了真好,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杂货铺后门,白象把一套杀猪工具交给卖肉汉子:“他们不在界头,就在江苴一带,不管走到哪儿,都要把准确人数带回来。有机会就这么一个!”白象做了个杀人手势。

卖肉汉子说:“放心吧,老板!”

宫南卿带着络腮胡男人来到他的宿舍,络腮胡说:“你不还我钱,我不要了。”

宫南卿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刀子,威胁道:“这你不算识相,别忘了,我现在是县政府的文书。”

愤怒的络腮胡瞥见墙角的斧头便走了过去,宫南卿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络腮胡抓起斧头对宫南卿连砍了三下,宫南卿血流倒地,络腮胡抓起他的皮包跳窗而逃……

过了一会儿,徐秀红敲响宫南卿宿舍的门:“老宫,老宫叔,开门哪!老县长找你呢!”见屋子里没人应,徐秀红绕到窗前叩问,依旧无声。她又返回门前,才发现门锁被扔在一边,于是推门进屋,进门一看大叫一声:“不好了,老宫让人杀了!”

从山上下来的张仁勇在路上遇到胡天裕的队伍,他上前汇报:“报告胡代司令,敌人去了归化寺。”胡天裕带领队伍向山上归化寺冲锋。

牧野举起望远镜看到近百人的游击纵队向山上进攻,挣扎着扶墙站起来下令:“回城!回城!”两个士兵将牧野推上马,飞速从山后小路逃跑,留在后面担任掩护的三个日本兵被胡天裕的战士击毙。

归化寺外,赵国民清点完日军死尸后走近胡天裕:“报告司令,战场清点完毕。日军死亡四十四人,瓦甸乡义勇军死亡四十三人。”他拿起瓦甸乡义勇军使用的火铳,胡天裕叹道:“使用这样的火器消灭敌人四十四名,奇迹呀!”

张仁勇从山下前来报告:“我们追赶这股敌人到龙江边,城里的敌人出动,把他们接应回去了。”

胡天裕说:“张仁勇大队长,你都看到了,情报工作不加强我们会多被动,咱们早赶到一小时,义勇军就不会牺牲这么多人,这股敌人也不会跑掉的。”

张仁勇坚决地保证:“请司令放心,下回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失误。”

众人赶到宫南卿的宿舍,张问德疑惑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呢?”

刘楚湘说:“看来,防范内奸不可轻视。秀红,你看看这屋里还少了什么?”

徐秀红满屋寻找起来,张问德扶着打开的窗户若有所思:“凶手是杀了人从后窗跑的。”

突然,徐秀红惊叫道:“张县长,刘大叔,宫文书日夜不离身的皮包没了。”

张问德大惊:“你再说一遍!”

委员们表情严肃地开着县务委员会议,几个委员分别和刘楚湘耳语着什么。张问德拍拍手说:“各位肃静,开会了。”

刘楚湘站起来说:“张县长,在正式开会之前,我代表五位县务委员提个建议好吗?”张问德和胡天裕一脸惊疑,刘楚湘继续说:“今天的会议,是商量宫文书的被杀案,我们怀疑是内部人干的。所以,我提议,后进入县务委员会的人退席。”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胡天裕身上,胡天裕泰然目若地站起身来:“好吧,张县长,我到司令部那边去了。”

张问德左右为难:“天裕,你……咳!真是的……”

县政府会议室的会议还在继续,张问德说道:“刘委员,我真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对胡天裕这么大的成见?你怀疑他是内奸,有证据吗?”

刘楚湘说:“张县长,我也相信不是他本人干的,可你怎么证明不是他同伙干的呢?你想啊他带兵去了归化寺,正好由他同伙动手,目的就是那份县务员委的名单。这样,既达到了盗窃名单的目的,也排除了他不在现场的嫌疑。”

另一个委员也说:“还有,他为啥不带兵先去归化寺而是跑到桥头镇绕一圈儿?他要早到归化寺两刻钟,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余下的日本鬼子也不会逃掉。”

又一个人说道:“那份名单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可就成了我们二十三个委员全家的生死簿了。我们自己一个人好说,一家老小的安全何在?你说我们能不怀疑一个贪财如命的军官吗?”

“是呀,胡天裕当了代理司令,天天练兵就是不打仗,出马打了一仗还赔了四十三条性命……”有人附和道。

此话未完,张问德一拍桌子:“徐委员,请你把情况弄清再说,瓦甸乡四十三名义勇军牺牲与天裕没有直接关系!”

刘楚湘说:“我要求张县长组织人员彻底查清宫南卿的死因,追回那张名单。”

张问德承诺:“各位委员只管放心,如果发现内奸,我决不手软;如果不是内奸,我们就应该放心让人家带兵打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操场上,胡天裕对张问德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古今中外战争中的用人法则。但是,我还是坚持留下,抗日救国是一个军人的责任,因为这点委屈离开,就是军人放弃守卫的阵地。”

张问德听罢略显安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胡天裕说:“我可以暂时把纵队指挥权交给赵国民大队长,和张仁勇一起追查杀死宫南卿的凶手,追回委员名单。”

张问德握住胡天裕的手说:“就这么决定了。”

白木在办公室里把一张年轻的日本军人照片递给三口枝子,三口枝子一身尼姑装束,擦去泪水接过照片。

白木说:“这是你哥哥在中国东北汤旺河被抗日联军杀害前的照片,我一直保留着,早想给你家邮去,可一直没有空闲。你哥哥可算真正的大日本帝国军人,宁可被抗日联军挖眼、砍手也不屈服。”

三口枝子拭着泪说:“中佐,您什么都不用说了,为了给我哥哥报仇,你派我干什么都行!”

白木说:“我已经让牧野把慈云庵的妙常尼姑扔进龙江去了,你正好接替她的位置。如果你不会念经,我来教你!”

三口枝子疑惑:“念经?我真的不会。你就教我吧!”

白木按下三口枝子要戴尼姑帽的手,“学念经用不上它。”说着他领着三口枝子进了内室,并把门关上……

三口枝子头发散乱地从床上爬起来,白木在床的一头系着裤带。她既委屈又痛苦地问道:“白木中佐,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白木说道:“我要亲自把你培养成一个全能的特工人才。为了给你哥哥报仇,为了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光荣,你必须做出牺牲。这也包括我,为了培养你这位美女间谍的才能,我这不也是做次牺牲吗?”

三口枝子疑惑地理着乱发问:“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高级女特工都是由你这么培养的吗?”

白木哭笑不得,拿起尼姑帽给三口枝子戴上:“这些,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你还是到你的慈云庵慢慢想吧!”

“哈依。”三口枝子鞠躬应道。

“不要再像日本女人一样鞠躬,不要哈依,要这样。”说着白木举起单掌做示范:“见人称施主,自称贫尼,行礼同时口念阿弥陀佛,或者是善哉善哉?”

三口枝子问:“善哉善哉是什么意思?”

白木有些不耐烦:“我也不知道善哉善哉是什么。有时间你去问白象,他在腾冲潜伏了三年,他是中国通,也是腾冲的幽灵。”

三口枝子念叨着:“白象——中国通——腾冲幽灵……”

镇中心戏台上悬挂着“《腾冲艺友社》宣传演出”横幅。琴声悠扬、歌声激越雄壮。徐秀红指挥演出队员们合唱《义勇军进行曲》,戏台下的观众们或坐或站。台下广场两侧,摆满了吃食摊子。

张仁勇从远处走近戏台,在一处过桥米线的小摊前坐了下来,掏钱买了一碗米线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戏台演出,多数时间往四外搜寻形迹可疑的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男人走过来坐在张仁勇对面的桌前,大声吆喝老板:“米线,大碗的,多加辣椒。”

张仁勇抬头看到络腮胡男人手上的皮包,有点似曾相识。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办公室院子里急匆匆地行走,与心事重重的宫南卿撞个满怀,宫南卿夹着的皮包掉落在地上,他不高兴地说:“年轻人怎么总是慌慌张张的?”

张仁勇道了声抱歉,弯腰帮他捡皮包。宫南卿横身挡住:“你不能动,我自己来!”

张仁勇瞪大眼睛:“宫大文书,你这里有宝?”

宫南卿捡起皮包擦着上面的泥土:“宝?平常宝贝算啥?一个县的机密全在这里装着呢!”

戏台下,衣衫不整的卷毛青年挎了破布包凑近熟食摊,熟食摊摊主递上一个熟鸡头:“兄弟,好走!”

卷毛青年一笑:“老板发财!”

卷毛青年走近络腮胡男人的桌前,把破布包放在皮包上,对摊主喊道:“来碗米线!”

这一喊让张仁勇一惊,从刚才的回忆中回到现实,他打量着卷毛。

络腮胡扔了筷子呵斥卷毛:“你这么脏的包包放到我这里干什么?”

卷毛青年嘻嘻一笑:“你的连鬓胡好看,我喜欢你。”

连鬓胡“哼”了一声,赌气走了。卷毛站起来想了想,扔下筷子跟了上去。

女摊主追出来喊道:“哎,哎,你还没给钱呢!”张仁勇一笑,掏出钱放到桌上。

这时,一个战士急匆匆地走近张仁勇:“你到哪儿去了,司令都急冒火了!”

张仁勇疑惑地问:“啊?月亮掉井里了?”

尼姑妙常提了竹篮在街上走过,她在敲木鱼化缘。一家门口,一位老婆婆往她竹篮里倒了一碗米,她单掌竖起行礼致谢:“哈依……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婆婆抬头打量妙常:“小师傅,你刚才念的什么?”妙常鞠了一躬,匆匆离开。老婆婆疑惑地自语:“妙常小师傅今天怎么了?”

胡天裕和张仁勇靠在纵队司令部大门的两个石狮子上说话,不远处的墙角,妙常尼姑人影一闪,躺进墙角。

张仁勇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宫文书说皮包装了全县的机密呀!”胡天裕提醒他:“你小声点!”

张仁勇说:“我听说,不让你当司令了?这怎么行?赵大哥枪法刀法没得说,司令这个担子他可挑不动!”

胡天裕打断他:“别扯别的,咱们还是从查那皮包入手,顺藤摸瓜……”

张仁勇猛然想起:“皮包,对!这个线索好查,我看到那个皮包了!”

戏台上,徐秀红报幕:“下一个节目,大路歌。”

艺友剧社演出台下,络腮胡在人群中乱窜,他吃米线时手拎的皮包已经不见了,手里抓着的是卷毛青年的破布兜兜。

两个战士出现在远处,张仁勇从树上跳下:“发现目标,跟我来。”

络腮胡在人群中被两双手扭住,张仁勇斜刺里出来横在他面前,络腮胡挣扎着问道:“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打劫?”

张仁勇一笑:“那你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给我带走!”

络腮胡被带到胡天裕的宿舍,他交代宫南卿是他杀的,他说:“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呀!你们不知道啊,这个宫南卿,欠了我的钱不还,还找人打伤了我的儿子!”

众人不解,络腮胡说:“老总,你到观音塘去打听呀!我要说一句谎话也不得好死!”

胡天裕问他:“你既是来抓宫南卿讨债的,为什么要杀了他?”

络腮胡说:“老总,冤枉啊,开始,我哪里想杀他?是他先要杀我的……”

原来那天,络腮胡跟着宫南卿进到屋里,宫南卿把房门关上,从腋下的皮夹里取出几张票子扔到桌上说:“拿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

络腮胡数了数钱发现差得很多,他说:“宫南卿,这连一半都不够!还有,你把我儿子打伤了,得赔我钱给他治伤!”

话音未落,只见宫南卿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尖刀威胁他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吗?给我滚,不走我要你的命!”

络腮胡说:“我那时气急了,没想到宫南卿这么混赖。”当时,他被宫南卿用尖刀逼着后退,宫南卿一手拿刀,一手打开了后窗户低喝:“滚,就从这里滚出去!”这时,络腮胡发现了机会,猛然夺刀向宫南卿狠刺过去,宫大喊,络腮胡上前紧捂宫的嘴巴,并又连刺几刀,直到宫瘫软了下来。络腮胡看到了宫的公文包,捡起来跳窗而逃,并顺手把刀扔进不远的池塘中……

胡天裕追问:“你接着去了戏台底下?”

张仁勇补充道:“你就坐到了我对面的桌边买了米线吃?”

络腮胡回答:“对,对,你们看我的手,宫南卿咬过的,还有刀子,就在池塘里……”

胡天裕说:“我要问你,那皮包哪去了?”

络腮胡交代:“我想到熟食摊买点熟肉带回家给儿子吃,我包了肉,才要从皮包里拿钱,觉得有人碰了我一下,皮包就没了。”

张仁勇问他:“你发现没有,你吃米线碰到的卷毛跟着你?”

络腮胡一拍脑袋说:“我也疑心是他了。我正在人堆里找他,不就让你们逮到这里了吗?”

胡天裕令两名战士将络腮胡押下去,交给张县长。

张仁勇问胡天裕:“司令,这回,杀害宫南卿凶手的嫌疑你算洗清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胡天裕说:“找熟食摊老板,追踪卷毛。”

两个士兵押着络腮胡从房间里走出来,张问德和刘楚湘一前一后跟出来。张问德问刘楚湘:“刘老兄,这回真相大白了吧?”

刘楚湘说:“其实,我也不希望胡天裕是内奸,只是,那次缅北哨卡的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还有,前几天省警察厅和军统云南站发来的公文上说,日军间谍活动猖狂,警察厅和军统人员仅在昆明、大理就抓了十几个人,咱们腾冲已成敌占区,不加小心行吗?”

张问德叹道:“你呀,不是老弟我说你,提高警惕性没错,可也不能不识真假人呀,一次有了坏印象就永远抹不去了吗?”

刘楚湘叹道:“咳,要不说人要是老了,这脑袋就不灵活了呢!老弟,往后你可得多敲打着我一点!”

张问德说:“这话还真不错。我刚才一急,也说错了一句话,一不留神就走火了。”

刘楚湘说:“我听出来了,你想说我‘狗咬吕洞宾’对吧?”

张问德忙摆手:“不不不,我只说了半句,不识真假人!”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熟食摊前,卷毛青年从口袋里把熟鸡头扔进锅里,老板不解地问:“兄弟,你这是……”卷毛青年从皮包里挟出一张大票子拍到案板上,老板连忙摆手:“兄弟,不,不,你是大哥,你是我大爷还不行吗?”

卷毛说:“我让你拿你就拿着。你就看不出我发财了?拿着,不用找了,给我拿个整只的。”

老板连忙应道:“好,好,整只的。这只又大又肥的,行吗?”

卷毛又从皮包里拿出一本写满毛笔字的册子,撕开两半把鸡包好,塞进皮包。老板把一堆零钱找回,卷毛说:“你这人这么啰唆,你不想要,就给我存着。”

卷毛来到慈云庵,躺在佛堂前的供桌下,头枕着皮包啃着鸡腿,嘴里哼着小曲儿,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快乐地抖动着。

殿门被推开,一束阳光照到卷头的脸上,他眯着眼睛问:“谁?把门给我关上。”

尼姑妙常说:“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了?这地方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卷毛不服气。

妙常双手合十:“慈云庵是贫尼清修的地方,男施主一概谢绝,你不知道吗?上回你来讨水喝,贫尼已经给你行了方便了。”

卷毛一笑:“你呀,糊弄这泥胎去吧?你这尼姑根本不是妙常……”

尼姑吃惊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慈云庵内,妙常注意到了卷毛头下枕着的皮包和垫在烧鸡上的册页,她想起在纵队司令部门口的墙角,听到胡天裕和张仁勇的一段对话……

“别扯别的,咱们就从查那皮包入手,顺藤摸瓜……”

想到这里,妙常眼睛发亮,快步走近卷毛伸手去抢皮包,卷毛迅速把皮包压在屁股底下,妙常又去抢那些包烧鸡的册页,卷毛抢先抓在手里,飞快地转到另一只手中,并扯下一条鸡腿在妙常眼前一晃:“怎么着?你这小尼姑也想开斋还俗了!”

妙常停住手说道:“卷毛,咱们做个买卖怎样?”

卷毛做了个鬼脸:“哟嗬,你不是出家人吗?怎么也要做买卖赚钱了?说吧,要跟我卷毛做啥买卖?云南大烟土全中国第一,可那有毒,我卷毛不干,腾冲的翡翠出名,我卷毛没那么大本钱……”

妙常打断他:“别给我油嘴滑舌,说正经的!”

卷毛好奇:“哦,什么是正经的?你说吧!”

妙常一指卷毛手里包鸡肉的册页和皮包:“我就要你那个皮包和那几张破纸!”说着,妙常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圆掂在手里。

卷毛看看包鸡的册页,又从屁股底下扯出皮包,将册页烧鸡装进皮包:“就那点小钱儿啊?不干不干!”

妙常说:“我手头上就这点钱了,不行我再加一个条件,往后,这里你可以常来常往。”

卷毛点头:“嗯,这还差不多!一言为定啊!”说着,卷毛刚要把皮包递送出去,却突然又缩了回来:“这不行。这包里装了什么宝贝我还没看过呢,你走开,进你睡觉的屋里去,我翻捡一遍,看好了值多少钱再和你讲生意!”

妙常怒道:“你这臭乞丐敢戏弄我?”

卷毛戏弄道:“你要怎么着?把我吃了?这我可求之不得,我正活得不耐烦了呢!”

妙常飞快地从裤腿中拔出匕首,向卷毛刺来。卷毛灵活地飞身躲过,故作害怕地大声喊叫:“不好了,尼姑杀人了,尼姑杀人了……”

妙常施展出日本柔道的功夫与卷毛追逐打斗,二人左翻右旋,从殿堂打到庭院,直把卷毛逼着上了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