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酒文化与铜文化一样历史久远源远流长,农业时代的到来,出现了酿酒业,酿酒业的发展促进酒具也相应地发展,饮酒礼仪的丰富和完美,又使酒具呈现多样性地发展。陶器制作特别是青铜业的发展,为酒具的制作提供了条件和保障。古人云,“非酒器无以饮酒,饮酒之器大小有度”。中国人历来讲究美食美器,饮酒之时更是讲究酒器的精美与适宜,这就使得酒器作为酒文化的一部分同样历史悠久,千姿百态。
酒具是指制酒(早期)、盛酒、饮酒的器具。近代大工业化制酒工艺产生后,酒具一般指盛酒和饮酒的器具。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酒器的制作技术、材料,酒器的外型自然而然会产生相应的变化。故产生了种类繁多、目不暇接的酒器。
酒具的发展变化,体现了丰富的文化生活背景,反映着酒俗的不断演变,具有十分丰富的文化内涵。从侧面反映着历史的进程。酒具具有丰富的功能:首先,可以审美助饮。中国酒具美观大方的造型,精细华丽的装饰,对饮酒者所起的美感作用是巨大的,使饮酒者在举杯之际,得到文化的陶冶和艺术的熏陶;其次,节饮量饮。中国古代酒具有斝(jiǎ)、壶、杯、爵,无论任何酒具,都按照一定的容量来设计制造,以起到示量节饮的作用。再次,体现社会礼仪。中国酒具作为礼仪制度的载体,显示出使用的场合以及使用者的身份和地位。而且不同身份和地位的人使用不同的酒具,也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
说到饮酒之器。我们便会联想起文学作品的描写。从成语中的“觥筹交错”,到江湖豪杰“以瓢沽酒”或“大碗筛酒”;从书圣王羲之借“曲水流觞”饮酒,到诗仙李白“会须一饮三百杯”,再到苏东坡“一樽还酹江月”;范仲淹“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也”,直至李清照“三杯两盏,怎敌他、晚来风急”……诗文中的“觥”“樽”“杯”“盏”等等,皆是饮酒器具。只不过,时代不同而饮者有别,上古之人临池用手掬捧而饮,草莽英雄瓢舀碗盛豪饮,文人雅士持杯把盏酌饮。
酒是农业社会的产物。农业的兴起,人们不仅有了赖以生存的粮食,还随时可以用谷物作酿酒原料酿酒。陶器的出现,人们开始有了炊具;从炊具开始,又分化出了专门的制酒、饮酒器具。究竟最早的专用酒具起源于何时还很难定论。因为在古代,一器多用应是很普遍的。不过,早在公元前六千多年的新石器文化时期,我国已出现了形状类似于后世酒器的陶器,山东大汶口文化时期的一个墓穴中,曾出土了各种兽形鬶,就其造型来看,可能就是最早的酒器。
青铜酒具。铸造始于夏朝,盛行于商周和春秋战国。进入新石器时代晚期,在夏代河南偃师二里头文化遗址,发现了最早的铜制酒器,出土有各式铜爵,有平底爵、凸底爵,有的流细长,有的流短粗,则基本可断定都是温酒器或饮酒器。《世本·作篇》有“杜康作酒”“少康作醪酒”之说,也出自夏代,这说明起码到了夏代,人工酿酒技术已经有了很大提高。龙山戈化时期酒器的类型齐全,用途明确,与后世的酒器有较大的相似性。这些酒器有:罐、瓮、盂、碗、杯等。其中,酒杯的种类最为繁多,有平底杯、圈足杯、高圈足杯、高柄杯、斜壁杯、曲腹杯、觚形杯等。
进入商周,青铜酒器达到鼎盛,尤其是在商代,随着酿酒业的发达和青铜器制作技术的提高,青铜酒器达到前所未有的繁荣。由于殷人的嗜酒,还出现了“长勺氏”和“尾勺氏”这种专门以制作酒具为生的氏族。殷人的饮食文化中以饮酒最为著名,这从殷王的酒池肉林和周公给康叔的训诰《酒诰》中便可窥见。康叔在所得训诰《酒诰》中被告诫:勿使臣民“荒湎于酒”。因为殷人的“衰”乃至“亡”,则是因为“荒湎于酒”,“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周代饮酒风气虽得到扼制,但酒器基本上沿袭了商代的风格。在周代,也有专门制作酒具的“梓人”。春秋时期随着铁器时代的到来,青铜酒器才开始没落。
殷商时代,酿酒业已达到了相当繁荣的程度。这从甲骨文的有关记载中已经可以得到确切的证明。如甲骨文中屡见的“枵”字,就是后来古籍中的“糵(niè)”字,《说文》训“糵”为“牙米”,即发芽之米,乃酿酒中用来发酵的一种原料,类似后代的酒曲。《天工开物·酒母》有“古来曲造酒,糵造醴”之说,“醴”是一种味甜的薄酒,在甲骨文中也屡有出现,可见“糵”在殷商确已是广为用于酿酒的酒曲之物。卜辞中就多次记录有以糵造醴酒之事,而且专门设有称为“小糵臣”的司掌酿酒之官,更有甚者,有时殷王还亲临酿酒作坊,视察指导。
从《粹》文提到的“新醴”“旧醴”来看,殷人显然还懂得用储藏之法而制成更为醇香的“陈年老窖”了。大腹,可增加容量;尖底,便于半埋入地中。《说文》:“酉,就也,八月黍成,可为酎酒”,“酎酒”即经过两次以至多次复酿的醇酒,细审其意,“酉”字犹存酿酒、制酒之义;“酉”字用作“酒”义就是由制酒器引申而来。值得注意的是,卜辞中“醴”与“酒”总是分别叙述,互不相混,最大的可能就是与后代一样,在殷商酒与醴也是用不同的方法酿造、有不同的味道的。若依上述“曲造酒,蘖造醴”之说,这种“酒”“醴”的分别,也许正暗示了殷人已经发明了用曲酿酒的先进方法。近年河北藁城台西商代遗址曾出土一块重达8.5公斤的酒曲,为这种推测更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证明。
此外,卜辞中还有一酒名目“鬯(chàng)”。据后代周文献可知,鬯乃是用黑黍酿成的一种特殊的香酒,这种酒若再与郁金香草所煮的汁水调和,更成一种气味芬芳的酒称“郁鬯”。鬯和郁鬯是殷周时期最高级的酒,多用以祭神,也用于帝王赏赐臣僚,毛公鼎、大盂鼎就都有“赐鬯”的记载。“鬯”在卜辞中的出现,也说明了殷商酿酒所达到的高度水平。
与其酿酒业的繁荣相呼应,殷商时代的用酒之多、饮酒之盛更是令人叹为观止,这从殷商遗址大量出土的酒器上就可见一斑。如前所述,殷商时代的青铜器是极其发达的,而在其出土的青铜器种类中,酒器占了一半以上的比重,种类之多,数量之大,几乎是空前绝后的。而且各种酒器已完全配套,有罍(酿酒器)、壶(贮酒器)、尊(贮酒而备斟之器)、卣(盛鬯备移送之器)、盉和斝(均为温酒器)、爵、觚和觯(均为饮酒器,爵兼温酒,觚兼烫酒)、斗(斟酒器)等,可谓应有尽有。由此不难想见当年殷商人对酒特殊的钟爱和嗜好。
商周的酒器种类齐全,用途专一。据《殷周青铜器通论》记载,商周的青铜酒器分二十四类。按用途分为煮酒器、盛贮酒器、饮酒器。此外还有礼器。形制丰富,变化多样。盛酒器具是一种盛酒备饮的容器。其类型主要有:尊、壶、区、卮(zhī)、皿、鉴、斛、觥、瓮、瓿(bù)、彝、罍、斗。每一种酒器又有许多式样,有普通型,有动物造型。以尊为例,有象尊、犀尊、牛尊、羊尊、虎尊等。饮酒器主要有:角、爵、杯、觥筹、觚、觯、舟、尊、觞、钟、酌。不同身份的人使用不同的饮酒器,如:“宗庙之祭,尊者举觯,卑者举角。”温酒器,饮酒前用于将酒加热,配以杓,便于取酒。温酒器又称为樽,汉代流行。湖北随州曾侯乙墓中的铜鉴,可置冰贮酒,故又称为冰鉴。
不过,殷人并不仅仅把饮酒当做一般的口福之乐,酒在殷商人的生活中,显然还有着更为郑重的地位。这从上述出土的青铜酒器来看,它们大都做工精细,通体饰有神秘、威严的饕餮之类的兽面纹,无疑多是被用做礼器的。
其实,酒的这种郑重地位在周人的《酒诰》中已经泄露出来了,这就是“祀兹酒”。殷人何尝不是用酒来享神通神的呢,只不过所享所通的不是周人的神而是殷人的神罢了。可见,饮酒之风的盛行,也是殷人崇尚祖神宗教精神的一种体现。
酒作为一种特殊的饮用之物,其馨香、致醉、令人迷狂的效力,与神秘的宗教精神有着天然的契合。可以想象,在祭神求福的仪式上,在巫祝施行法术的过程中,酒可助人进入一种想象、幻觉的状态,促人达到一种极度虔诚、痴迷的精神境界,从而笃信已经神灵附体,已经与神沟通。这或许就是酒从发现起就首先与巫术祭祀活动连在一起的缘故了。
殷人正是把饮酒与祭祀连在一起的。甲骨文中的许多卜辞,就涉及到了殷商帝王用酒鬯祭祀祖先的活动。《佚》文卜问的是在举行祭祀时是否先用三牢、羌与酒为祭品以享神,占辞称“用”;《甲》文中的“登鬯”即以鬯酒进献之义,祭祀的对象就是殷人的先王祖乙;《前》文中的“弹”当读为“”,是一种在郊外举行的祭祀天地的大典,其中提到“百鬯”、“百牛”,可见其规模还是相当可观的。
当然,酒也使人放纵、无礼、无畏。正如歌乐舞蹈娱神也娱人,人们在用酒祭神祭祖的同时,自己也陶醉在酒的浓郁滋味中,“飘飘欲仙”;进一步发展的结果,就是饮酒作乐,放荡不羁。《酒诰》称殷纣王“纵淫泆”,“不惟(思)自息乃逸”,甚至到了“厥心疾狠,不克畏死”的地步;《史记·殷本纪》更载他“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县(悬)肉为林,使男女倮(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这虽只是殷商王室纵酒狂欢的一种极端表现,但也多少折射出殷人嗜酒之风的某种状态。
现在看来,殷商审美文化的神秘色彩,包括关于至上神的系统传说、丰富的想象故事,还有狂热甚至野蛮的巫风习俗,都与纵酒狂放所造就的精神状态不无关系。与此同时,酒也强化了人们对味觉享受的快感体验,这就为后来“美”与“味”的联姻作了铺垫。这只要从凡以“酉”为部首的字均与美感有关,诸如酣畅、醇美、沉醉等等,就不难看出酒文化在审美文化发展史上曾经发挥的特殊效应。
然而,殷人却为酒付出了亡国的代价。从此“德将无醉”的周代礼乐文化,引导先民走向了斯文和典雅。
周朝时,从周文王开始,就“约法三章”,只有祭祀方可用酒,即“祀兹酒”,他感到酒对于百姓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百姓的昏乱失德,邦国的衰弱灭亡,其全部责任在其看来非酒莫属。所以周人注意戒酒,“克用文王之教,不腆(厚)于酒”。所以,周公在《酒诰》中要求康叔到了卫国之后,要严格禁酒,如果遇到“群饮”的情况,决不能放任自流,要“尽执拘之以归于周,予其杀”;遇到诸臣“湎于酒”,虽不必杀,但要“教之”,要有此明训以享国。《酒诰》本是周人的一篇训诰之辞,反映的是周人的文化意识。
周朝对青铜酒器作了明确的规定: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觯,四升曰角,五升曰散,六升曰壶。这种青铜酒器的规格一直沿袭到清代。
酒器分为贮酒、盛酒、饮酒的器具。一般来说,饮酒主要用爵、斝、觚、觯、角等。角的样子似爵,但前后都有尾,无柱,有的角还有盖,盛行于商代;觚,圆形侈口,相当于后代的杯;觥也作盛酒器,多为椭圆形,口上前有流,后有把手;斝,圆口,有鋬无流,有双柱,盛于商代和西周初期;觚,喇叭形口,细腰,高足;觯,形似尊而小用以饮酒或盛酒。“觥筹交错”的觥也是常见的饮酒器。此外还有青铜杯。铜陵出土过青铜杯,两边有耳,或称之“耳杯”。
卣、壶、尊、盉等是盛酒器,盛于商周。卣(yǒu),圆形或椭圆形,深腹圈足,有盖和提梁;商代壶多扁圆,周代壶多圆形、大腹,春秋时的壶扁圆,长颈,也有方壶,战国时壶有圆形、方形和瓠形等。盉的式样较多,一般是深脐圆口,前有流(即壶嘴),盖和鋬有链相连接。
钟、钫等为贮酒器。钫即方形壶,钟即圆形壶,但形体均较大。钟还是商代量器。战国时的齐国以四升为豆、四豆为瓯、四瓯为釜、四釜为钟。钟、豆、釜等都是当时的标准量器。战国时的釜为坛形,小口大腹,有两耳。豆似高足盘,或有盖。以上这些酒器多源于陶制,商周时则为青铜制。
作为饮酒器的爵、斝等沿口处有柱,有单柱、双柱两种。饮酒时柱则抵住鼻梁,据说是以此提醒饮之人,酒多误事,饮酒应适可而止。
青铜酒具形制端庄厚重,式样沉雄敦实,古朴美观。器身多以“饕餮纹”、“夔龙纹”、“鸟兽纹”、“蝉纹”装饰,造型神秘狞厉,显示出奴隶主贵族的尊严和不可侵犯。其中模拟自然界动物的立体形状造成的酒具,又表现出奴隶主阶级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对吉祥的渴盼,以及祈求神灵凶物保护的心情,如虎形酒具、羊形酒具、牛形酒具、象形酒具、鸮(xiāo)形酒具等。
春秋以后,青铜酒器仍然存在并发展着,只是随着铁器时代的到来,青铜器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出现了漆制酒器、瓷制酒器、玉制酒器、水晶制品、金银酒器、锡制洒器、景泰蓝酒器、玻璃酒器、铝制罐、不锈钢饮酒器等等。
青铜礼器
礼器是在原始社会晚期随着氏族贵族的出现而产生的。如在山西襄汾陶寺遗址的龙山文化大墓中,出土有彩绘龙盘及鼍鼓,在良渚文化的一些大墓中,出土有玉琮、玉璧等。进入商周奴隶制社会后,礼器有了很大的发展,成为“礼治”的象征,用以调节统治阶级内部的秩序,从而维护奴隶主贵族的统治。这时的礼器包括玉器、青铜器及服饰。玉礼器有璧、琮、圭、璋等。青铜礼器种类数量众多,工艺精美,最为重要,种类有食器(如煮肉盛肉的鼎、盛饭的簋(guǐ)、酒器(如饮酒器爵,盛酒器尊、壶)、水器(如盥洗器盘、匜(yí)、乐器(如钟、铙)。进入秦汉封建社会后,青铜礼器逐渐衰落,退出了历史舞台。
商周时代,进入青铜时代,礼器主要就是指青铜礼器。青铜礼器又称彝器,是宗庙中和宫室中陈设的器物,是奴隶主贵族用于祭祀、宴飨、朝聘、征伐及丧葬等礼仪活动的用器,其作用是牺尊明示贵贱、辨别等级,用以表明使用者的身份与地位,是立国传家的宝器,是礼制的具体体现,故称为“礼器”。天子、诸侯所使用的青铜礼器,己成为国家社稷和诸侯王权的象征物。古人认为祭祀和打仗是国家头等重要的事情,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因此,两国交战,战胜国不仅要掠夺战败国的财富,占领其封地,还要将其宗庙里的礼彝铜器全部搬走,就像古书里常说的“毁其宗庙,迁其重器”。
青铜礼器种类繁多,数量巨大,工艺精美,礼器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和祭祀有关的器物,目前青铜器中最多最重要的也是宗庙中使用的器物。
在许多青铜器的铭文中,宗庙中的许多礼器称为“宝尊彝”,尊彝就是礼器的通称。礼器有的是不能移动的,所谓“重器不出门”,就是对家族有重大意义的器物如不能保住,就意味着一个家族的消亡。它和日常生活中的器皿不能相提并论。因此,商周时代的统治者对铜鼎的制作非常重视,不惜花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至今所见到的贵族使用铜鼎,无一不是精工铸制,造型古朴凝重,纹饰华丽精美。它们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礼器是青铜器中数量最多,最复杂,最豪华的器物。依照《周礼》、《仪礼》、《礼记》的规定,一套完整的青铜礼器必须包含饪食器(含煮牲盛牲器、盛食器)、酒器、水器、乐器等。每一种器类又可分为十几种或二十几种器名。每一种器物由于王朝的更替,典礼制度的变化、习俗的相互影响,乃至生产技术的进步,又会演变成很多种形式。仅酒器和饪食器两大类中的器物,粗略统计,就有近四十种不同的名称。每种基本器形,又有许多变化繁衍的式样,这些式样大的有几百种之多,这样,青铜礼器就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器物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