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误会
无星无月的夜空,天际似乎被一层黑雾笼罩。风在窗外狂乱挂起,树枝疯狂的抖动。房间里,空调吹来一阵阵风,沁入骨子的冰冷。
静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她把头埋在里面,身体不停地颤抖。夕月没有上前,应该说不敢上去。他的身体绷的很紧,仿佛前面是万丈悬崖,他连一步都没有勇气踏出去。
漆黑漆黑的世界,静颤抖地卷曲在一起,风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割进她的心脏,血肉模糊,然后将埋在最深处的那块毒瘤挖出来,残忍地、硬生生地暴露在她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她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不够吗?
……
…… ……
那一晚,是她打工的旅馆三周年的庆典,她忙里忙外地又是接待客人、又是端盆送菜。从旅馆出来已经是半夜了。
漆黑的小道,空气里弥漫着菜肴腐朽的臭味,衣衫褴褛的人们斜靠在一旁,打呼酣睡。这条小巷是她每晚回家必经的路,每次她都是胆战心惊的走过去。而今晚,她几乎是一路奔跑着离去。
“这位小妞,不要走那么快嘛。来,陪哥哥喝一杯。”几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突然拦下她。她猛地一惊,随后用力甩开放在她肩膀的那只脏手:“走开。”
“不要那么紧张嘛,就陪咱们喝一杯酒,来。”一个男人突然一手拦住她的腰,轻易将她推向他们之中:“这酒可是哥哥刚买,来,你尝尝,香不香。”啤酒瓶带着一股恶心地酒气直冲进她的鼻子。“
不要,请你们走开!”她挣扎地想要从里面冲出去,她知道她碰到流氓了,这条巷子聚集了整个城市的华人流氓。“走开。”她惊恐地推开那些流氓。“呦,发小姐脾气了?咱让你喝是看得起你,乖。不要不识好歹。”语罢,一个流氓便把啤酒往她嘴里灌,她摇着头,不停地挣扎,溢出啤酒冰冷地从嘴角流下。“不!”她猛地推开男人,啤酒顿时摔落在地上。“我靠,死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残暴地甩了一击耳光,随后一个流氓猛地扑了上来,“不要!不!”她哭着挣扎着。恐惧和绝望在心里蔓延开来。
月……月……你在哪里?月……救我……
她在心里不停的呼喊着,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突然,她听见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她惊恐地尖叫,但是人们似乎都没有听见她的求救,除了冰冷的风,四周没有任何动静。
“你们给我住手!” 就在她彻底绝望和崩溃的时候,一声低吼从远处传来。几个流氓顿了顿,回头,在看清是谁后,他们全部愕然张大嘴巴。
男人走了过来,盯住那几个流氓:“滚!”几个流氓打了哆嗦,随后撒腿就跑。
她蜷曲在巷子的角落,将头埋进膝盖。男人蹲下来,安抚她:“没事了,以后记住半夜不要走这条路,快点回去吧。”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谢谢你。”
“……”男人诡异地望着她的脸,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去地意思。
半晌,他拂去她脸上的泪,低声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用力地圈紧自己,哽咽道:“……我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家……”突然,男人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你……你做什么?”她惊恐地叫道,同时扯紧胸口前的衣服。“带你去买件衣服。”男人带着她来到一家24小时的精品店。换好衣服后,他又带她去了餐厅,这是她在英国吃过的第一顿正餐,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以至于每上一道餐她都吃得净光。而男人至始自终都凝望着她。
吃完饭后,他带她去了一间高档公寓。也许是一路上他的好心照顾,也是是在受过惊吓后神经好不容的得到了放松,她模模糊糊地跟着他进了公寓。
夜深到极点,客厅的灯开的很昏暗,房间很大但是好像很久都没有住过。当男人关上门的刹那,他突然抱住她,比刚才的那些流氓更加粗暴的抱住她。她声嘶力竭地尖叫,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狂。“放开我……不要……”她惊恐不已,身体不停的颤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油漆味刺鼻的弥漫在空气里,她疯狂地挣扎着,但是却一点用都没有。
“不!不要啊!”房间里只有她的哭喊声和家具倒地声,一切一切都像是噩梦一样。“月,你在哪里?月,求我啊……不!”
她宁愿希望这一些都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当第二天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那些刺骨的疼痛告诉她。
一切都不是梦。
男人冰冷地看着她,随后扬起嘲弄的笑:“夕月的女人,你以为我没有认出你吗?”
她躺在哪里,眼泪已经再也流不出来了,那一刻她只想要死,她已经没有脸去见夕月了,她想彻底的摆脱这个世界。她抓起散落在一旁的陶瓷碎片,就往自己的胸口扎去。“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吗?”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随后用力地撤下碎片。她挣扎,碎片突然滑过男人的脸庞。“靠!”他用力地将她推到在地上,手擦了擦伤口,“这是你自找的!”随后又一次扑到了她身上。
窗外雨稀稀疏疏的下着,阳光似乎失去了一切的温度,冰冷苍白的打在那片暗红色的窗帘上。
……
…… ……
仿佛是一场永远都无法醒来的噩梦,夕月呆愣地望着地板上的静,心脏传来钻心刺骨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救我……”声音从她怀里轻轻地飘出。他抿着嘴,痛苦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你不来救我……我一直叫……一直叫……可是你就是没有出现……”她颤抖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夕月心被大锤重重敲了一下,他蹲下来,将静抱在怀里。
“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真的……他的力气好大……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的,月……真的不想的……”
“对不起。”他沙哑地道歉,将脸埋进她的肩膀,静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暖流,他哭了吗?“没事了,静……没事了。”听到他哽咽的声音,静哇的一声突然哭了出来,像是将埋葬很久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发泄出来般,她躺在他怀里,声嘶力竭地哭泣。
门外,毕忧兰望着他们,哭泣声尖锐地刺进她的耳膜,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从静出现的那一刻,忧郁似乎从未在这屋子散去,及时是明媚的大晴天,房间依然沉闷的令人窒息。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夕月便一直陪在静的身边。早晨,他会去她房间叫她起床,随后两个人一同去散步聊天。下午,便会在花园里坐坐,喝喝茶。反正,能见到夕月的地方一定能见到静。为了静,他推掉了所有的事务,包括毕忧兰。
或许是对她的亏欠,只要等她走出来,一切都会好的。毕忧兰这样安慰自己。虽然每次看见两个人在一起,心总会隐隐作痛,但只要想到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一定希望此刻有个人能陪伴在自己身边、安慰守护自己,现在的静应该说是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吧。这样想心里也就会好受一点了。
她将水哗哗的扑在脸上,门外,她似乎又能听见夕月在逗静的声音。她猛的将头浸没在水池里,希望这样就能听不见了。
毕忧兰离开梳洗室的时候,静匆匆的进来了,当看见她也在里面时候,静微微吃了一惊。毕忧兰只是朝她点了下头,便离去了。
走出去没多久,她突然发现脖子里那条水晶链不见了。于是急忙折回梳洗室。
梳洗室里,静还没有离去。
“请问有没有看见我的项链?”毕忧兰焦急的问。
“项链?你是说这个吗?”静握着水晶链问道。
“对,就是这个”毕忧兰松一口气,欲要接过项链,但是静却握住不放:“这条项链对你很重要吗?”
“恩,是的。”
“是月送你的?”她古怪地望着毕忧兰。
“……对。”
“你知道吗?这条项链原来是我的……”
毕忧兰望着她,半晌,道:“知道。”
“那——你能不能还给我?”
“这不可能。请把项链还给我。”毕忧兰断然拒绝。
“可是——这项链本来就是我的啊。”
“那是月的问题,如果你想拿回来请对月去说,他若答应,我就给你。”毕忧兰冰冷地回答道。静咬住牙不语,但仍没有换项链的意思。
半晌,她抬头望着毕忧兰:“这样——那我们现在去找月,可以吗?”她就这么肯定夕月会让她把项链还给她?一时间,毕忧兰似乎对她话有些火,她压低声音道:“随便你。”
她们两人在客厅找了老半天,仍没有看见夕月。“奇怪,月去哪里了?刚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静扶着栏杆,嘀咕道。
“既然月现在不在这里,请把项链先还我。”毕忧兰伸手。一路上看着她紧紧地握着那条项链,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忧兰,我——”
“静小姐,请叫我毕忧兰,我和你还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静的脸色顿时很尴尬:“不——不好意思,毕小姐。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把项链换给我。至于你想要回去。可以再和月商量。”
“毕小姐,我知道你是一位讲理的人,这项链真的对我很重要,所以能不能请你还给我?”难道它对我不重要吗?毕忧兰冷淡地道:“我想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只要月亲口和我说,我一定会把项链给你的。”
“但他现在不在啊。”
“他总会回来的。”语罢,毕忧兰似乎不想再和她纠缠,直接从她手里抢项链。静见状,急忙抓着更紧:“毕小姐,请你考虑一下我好吗?这条项链真的对我很重要,况且她一开始就是月送我的,请你还给我。”
“你似乎听不懂我说的话,请你放手!”
静拼命地拽住项链:“不!我不放,你只要拿回项链一定不会还我。”
毕忧兰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放手!”
“不!”
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候,静突然脚一滑,从楼梯上摔下来。
扑通~扑通~扑通,静的身体就像是木偶般从楼梯上往下滚,楼梯的地板被撞的声响,最后她瘫倒在地上。
“静!”就在那个时候,夕月突然从门口惊声冲过来,他扶起她:“静,怎么样?有没有事情?哪里痛?”
“呜~~~”静痛哭起来,她的膝盖被擦伤很大一块皮,胳膊也被撞到肿起来。
“是她,是她推我下来的!”她指着毕忧兰叫道。
毕忧兰的身体骤然绷紧,她站在二楼愕然地看着她。
“月。我的脚好痛,真的好痛。”她抱住膝盖,哭着。
夕月猛地将静从地上抱起来,在离去的时候,他复杂地望了望毕忧兰。
毕忧兰呆愣在原地,似乎被魔鬼钉住一般。很久,她才望着自己的双手。
她刚才没有推她下去啊。
******
夜幕悄悄降临,月牙高悬于幽兰的夜空之上。房间里的温度很低,毕忧兰裹着一条被单坐在床上,她的脑子空空的。夕月最后的那一个眼神,那个复杂带有点怨恨的眼神,就可怕的魔咒一般,将她的心扯的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推开。夕月走了进来,他的脸绷得很紧。
“静,没事了,只是擦伤,休息几天就可以了。”他压低声音道。
毕忧兰在触及他的眼神时,心骤然一颤,她下意识地躲开那沉痛的目光:“嗯,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沉痛的目光,让她的心不由慌乱起来。夕月静静地望着她,半晌,他低哑地问:“为什么要推她下去?”
毕忧兰猛地抬头:“你认为——是我推她下去的?”
夕月望着她,不语。
窗外的星辰仿佛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你认为——是我推她下去的?”她望着他,再一次颤抖地重复道。
夕月低沉的道:“难道不是吗?”
突然她好想笑,好想大笑。一直以来,她始终坚信,即使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误会她,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没有想到……今天他居然认为是她推的,那沉痛地目光根本已经把她定罪了!
猛然间,她站起来:“你哪知眼睛看见是我推她下去的?就因为她的一句话,你就认定是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卑鄙肮脏吗?!”她的心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撕裂开来般。
“她从来不会对我撒谎的。”
“那难道我就会吗?!”她冲着他吼道。
“……”他沉默不语。
“她不会撒谎,你就相信她。那我告诉你,我也从来没有对你撒过慌,她不是我推下去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毕忧兰望着夕月绷紧地脸,突然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他根本就不会再相信她。
“这些天,你每天陪在她身边,在你一遍又一遍安抚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每天我一个人吃饭,没有人和我说话,偶然碰见你,你也只是看我一眼。我看见你们在花园里聊天,你把她抱在怀里,小心地哄着她,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所以……你嫉妒她了?”
毕忧兰的心仿佛被大锤重重敲了一下,她愕然地看着夕月,好像从未认识他过一样。
他刚才在说什么?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间,她仿佛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她全身颤抖地冲他吼道:“我嫉妒她?是的,我嫉妒她!嫉妒她占有你,嫉妒她每天像个幽灵一样黏着你!嫉妒她夺走你对我的注意,嫉妒的恨不得把她推下去!”
她流着泪,冲他吼道,沙哑的声音里有着撕裂般的心痛。
他真的变了,自从知道静被人****过以后,他就变的不会考虑她,变的眼里只有静一个人。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以在她诉说自己被冷落而伤心时,问她是不是嫉妒她。他已经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了吗?为了保护静,他全然失去所有的理智了吗?
窗外,树枝被吹的哗哗作响,月光透过树叶,苍凉地散在地上。
“忧兰,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她,她已经很苦了。关于那条项链——”他的声音有些紧,“——你能不能还给她?”
她的身体顿时一颤,他刚刚说了“还”字了吗?她苍凉地笑道:“还她?很好,夕月,你也认为是还,对吗?”
她流下眼泪,颤抖道:“你曾经告诉我,许愿瓶就代表着你,你说你会时时刻刻在我身边,现在你让我还给她?”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她用手指着门,“请你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出去!”她受不了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刀割在她心里。他居然会让她把许愿瓶还给她,他居然会说“还”。他不再是她认识的夕月了!
夕月僵硬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会给毕忧兰带来多大的伤害。他只想保护静,他对静的愧疚太多太多。
那天,当狼影将调查报告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当得知静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觉得他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所以当听到静说是毕忧兰推她下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受伤的结果覆盖了他所有的思维。静就像是他的软肋,一旦她受到伤害,就会刺痛他最痛最不愿面对的记忆。他要保护好她,必须保护她。
“下一次小心一点,不要再发生了。”他对着她警告道。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被揪的生疼,突然一种怒气从心底窜进脑海,毕忧兰抓起床头的花瓶向房门砸去!
清脆的破裂声就像心碎掉的声音,她望着满地碎玻璃和一株株散落的紫罗兰,不能抑制地流下泪。
第二天中午,佣人让她用餐,她恍惚地从房间走出来,却在昨天静出事的那个楼梯口——愣住了。
静和夕月此时正在用餐,静皱着眉不想吃讨厌的菠菜,夕月笑着在哄她。望着他们的笑容,毕忧兰的心像被利剑在刺,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
“毕小姐。”就在那个时候,静叫住了毕忧兰,“你来了?一块吃饭吧。”
毕忧兰看了她一眼,静冲着她微笑。是她看错了?为什么她感觉那个微笑是在炫耀什么。突然她身体一怔,她看见了挂着她脖子上的许愿瓶。
“我不饿。”她闭上眼睛,压下心底的痛。
“既然来了,就吃一点吧,正好我也有事情想对你说。”她柔柔地劝道。
毕忧兰沉默半会,走了下去。
“毕小姐,真的对不起。昨天因为我神经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说是你推我下去的。你也知道,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就一直很敏感,总是感觉有人会来害我,所以昨天才会……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真的对不起。”静深深地向毕忧兰鞠了一躬。在她弯腰的时候,她看到夕月复杂地看着她。
“还有这条项链,谢谢你。”静抚摸着胸口的许愿瓶,眼里充满着幸福和欢乐。
毕忧兰抿住唇,不语。
“快点坐下来吧,菜很多很好吃的。”静微笑。
这一顿饭应该是毕忧兰吃的有史以来最难过的一次。她真的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拒绝,或许是因为夕月那个复杂带有点愧疚的眼神吧。她希望在这顿午餐上,等够听到他对自己是说点什么。可是结果她错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依然很温柔地哄着静。而她就像是第三者般,煞风景地坐在那里。
“唉,痛。”静皱着眉,望着被龙虾不小心戳出血的手指道。
“给我看看。”夕月望着渗出的血,心痛地道:“怎么那么不小心。”说完他便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止血。
毕忧兰的身体顿时绷紧,她骤然地起身:“我吃饱了。”
静望着毕忧兰离去的背影,嘴角勾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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