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玩具
嘈杂的教室。
黑板上写着偌大的两个字——自修。
学生们三两一群,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暗示性地朝门口漂了一眼,所有人“刷”的一下将目光全部聚集到了毕忧兰身上。
“呦,我们班的交际花回来了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顿时响起来,说话的人正是夏水萱。
“我昨天还在想,楚天麟怎么会平白无故和你这种人说话。原来那天在楚天麟生日舞会上捣蛋的人,就是你啊。”
毕忧兰停了一下来,她冷冷地看着夏水萱。
“怪不得我怎么觉得她那么熟悉,原来那天和楚天麟跳舞的人就是她。”
“那天她摔倒,我一看就是故意的。不就是为了骗楚天麟抱她嘛,真够有心机的。”
“我还听说,她和楚天麟跳舞似乎是一场交易,不过具体怎么样就没有人知道。”
那天,参加天驰生日舞会的同学,都一下子议论开了。毕忧兰站在原地,她的手指有一些冰冷。她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会想的那么仔细。
“喂,怎么不说话,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背景,原来也不过是个交际花。”夏水萱夸张地笑道,“所以说,你最好跟我学乖一点,不要那么目中无人。”
毕忧兰瞥了夏水萱一眼,随后往自己位子上走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当我空气啊!”夏水萱猛的站起来,吼道。
毕忧兰看也不看她。
就在那个时候,一男一女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在她快要走近的那一刻,两人同时伸出一只脚——
嘭!
毕忧兰跌撞几步,随后重重被绊倒!
“毕同学,你怎么了?没事吧!!”这个时候,教师恰巧走进教室,她看到她苍白的面容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快!快带她去医务室!” 她的额头上已经红肿地凸起很大的一块,血色隐约可见。
“不……不用了。”毕忧兰无力地挣脱着,“我没事,不用去!”
“什么不用!脑袋都肿了那么大一块,如果撞成脑震荡怎么办!”
“我说了不用!”毕忧兰扶着桌面跌撞地走到位子前,坐下,“在这里……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教师微愕,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如果换做其他人,早就乱成一团不可开交了!
“她怎么会摔倒的?”教师对旁边的女孩问道。
“不清楚。”
“那你呢?知道吗?”
“啊?!不知道唉!大概……是她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吧。” 走道对面的男孩故作镇静地回答。
“你们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教师厉声地对两个人道,“快,去和毕忧兰同学道歉!!”
“老师,这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没有绊她,是她自己不小心的。”
“我有说你们绊她吗?”教师挑了挑眉,语气里强烈透露出正中下怀的不满。
“我……”女孩语塞,她无奈地转过头,求助般地望着后排的夏水萱。
夏水萱放下笔,幸灾乐祸的开口:“不就是撞了一下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给她点钱去看,不就得了?”
教师闻听,脸顿时的一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做错过的事情就要承担后果,夏水萱我警告你,你们三个人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要怪我到时候不客气。”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无力的声音便从角落飘来。
“咳……咳……”四周的争吵声如同鞭子般抽打着毕忧兰的脑子,她的大脑胀痛得仿佛要裂开般。
“毕同学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还是去下医务室吧,嗯?”教师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她皱着眉,“只是……可不可以安静点?”
“啊?”教师一愣,“吵到你了吗?老师刚刚正准备让绊倒你的同学向你道歉呢。”
“无所谓,道不道歉都无所谓……我只想要安静……”她嘴唇略有些发紫,恍惚眩晕得不想多说一句话。
上课的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好了,快要上课了,大家都准备一下!过会下课,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教师对着绊倒毕忧兰的一男一女道,“还有——大家上课的时候尽量的安静一些,留意一下毕同学,如果她有什么情况马上送她去医务室,明白吗?”
一片沉默,底下的人全都漫不经心地望着书本。教师离开后。毕忧兰乏力地支撑着额头,和煦的阳光打照在她身上。
她感觉整个世界在天旋地转,没过多久便倒桌上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她恍惚环绕四周,发现同学们都自顾自的做事情。
毕忧兰站起来,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她差点又摔倒,她扶住课桌定了几秒钟,随后便离开了教室。
盥洗室里。她将水扑在脸上,清水触碰到碎裂的小伤口有些隐隐的作痛。她望着镜子,额头那细小的裂痕已经收缩凝结,但是突起红肿的地方仍然十分的明显。
怎么办?回去夕月一定会追问,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夜幕很快降了下来,她徘徊在马路上,一直没有回去。突然她看见一小店的橱窗,思考半晌,走了进去。
“谢谢再次光临。”走出小店,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纸袋。
打开纸袋,是一顶褐色的帽子。帽沿不大,将它带上,正好能遮盖住前额的伤口。她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心情飞扬地骑车而行。
到家的时候,夕月正好在客厅等她吃饭。“今天怎么又这样晚啊?”
“没事,我现在不饿,先回房了。”她避开他的眼神,往二楼走去。
“等等,不饿的话就先出点点心吧。人不舒服吗?为什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他担心地问。
“我没有事。”
夕月奇怪地望着她,“今天怎么会想到带帽子,放学时候买的?”他边说边伸手整了整她头上帽沿。毕忧兰一惊,急忙向后一闪,“感……感觉样式不错,所以就买了。”她的声音透着很细微的慌张。
“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虽然细小,但是刚才的慌张还是被夕月捕捉到了。
“没有,只是感觉有点累了。”
夕月望着她,担忧并没有从脸上消失:“学校生活是不是还不能适应?告诉我,今天老师为难你,让你难堪了?”
她躲开他的眼神:“没有,一切都很好很顺利。”
“不要对我撒谎,忧兰!”
“真的没有……”她转过头回望他,声音却戛然截止。
夕月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他眯起眼,望着她被帽沿遮住的额头,隐隐约约的红色,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快速小心地掀起帽子。
霎时——刺眼的肿块暴露在空气里。
他睁大双眼,身体如同触电般地从沙发上跳起:“这……是怎么回事?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她躲开他眼光,低头沉默。
“你说啊!”他扣住她的肩膀,“这到底是谁弄的?!!”灼热的目光,愤怒和心痛纠缠在一起。他宛如一头失去幼仔的狮子,惊慌且激愤。
毕忧兰愣住:“这是我不小心摔倒弄的。”
“摔倒?你骑脚踏车摔的?”
“……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极力按捺住情绪。
毕忧兰望着他,心猛地一颤,他真的——那么在乎她吗?
死寂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是被人无意绊倒的。”
她低视远方。半晌,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藏了一些事情,把有意说成无意,把楚天麟的原因说成脚踏车的原因,她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
夕月听完后,异常的冷静,他带她去了别墅里的治疗室。治疗室里,一个女人正在替狼影换药。
这个女人叫做治灵,今年30多岁,寂月门的御用医生,16岁便从哈佛大学医学院取得学士学位,19岁攻读博士,23岁取得哈佛大学终生教授的医学天才。
她看了看毕忧兰,便对夕月道:“先出去,我帮她清理一下伤口。”
天彻底暗了下来,远方点点的星辰悄然布满空际,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洒下一片冰冷苍白的光芒。
夕月无力地靠在走道上,他的眼底一片黯然。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发誓过不会让她受任何伤害了吗?
当年的感觉,当年的情形。
此刻又为何会如此的相似?
她在治疗室,他无力地等在外面。
火,漫天的大火
“你不可去,月……”
“放开我~!”
……
砰!
房屋瞬间得全部倒塌!
…… ……
孩子伤心地哭泣
医生焦急地穿梭
“很危险,请做好心里准备”
……
“对不起……”
晶莹的眼泪悄然地滑落脸庞
…… ……
无助地等待
永无止境地等待
……
粉色的世界
没有焦距的眼神
一片绝望的叹息声
……
…… ……
封存的记忆断裂成零碎的画面。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等待,同样的无力感。
往事的一幕幕快速地滑过脑海,痛苦、绝望、崩溃,已经被隐藏许久的情感再次涌上,夕月渐渐地弯下腰,不能控制地干呕起来。
“月!!”
狼隐惊痛地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了?”他不能控制地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
痛苦的身影蜷曲在黑暗之中,不要面对,不要接受,不要想起!
“月~!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他想摇醒他,想让他摆脱痛苦。每一次想起,夕月总会干呕,他不想看到他再次的崩溃。
“月!你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不醒来的话,我现在就进去杀了毕忧兰!!”
黑暗中
远方传来细碎的声音
“你……醒过来……”
是谁?
是谁在呼喊?
慵懒温柔宛如小猫?
是你吗?
如此急切的呼喊。
静?
是你吗?
……
…… ……
不对!
不是她。
她是那么的乖巧,
那么的温柔。
她不会大吼大叫的,
不会的。
……
那这声音会是谁?
是谁?
“……杀了毕忧兰!”
毕忧兰!!
轰——
绝美的双眸倏地一睁。
“咳!隐,不要……”夕月低哑地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见夕月回答自己,狼隐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不要担心?
心猛烈地一抽,搀扶中的夕月,脸色宛如溺水刚被捞上来般苍白,这样的他叫人怎能放心得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过会就好了。狼隐,不要伤害忧兰!”他沙哑地说,“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不要伤害她,明白吗?”
“和她没关系?!若不是她,刚才你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吗?月,过去的半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我不想再看到你崩溃,如果这张一摸一样的脸会激起你的回忆,那我就算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毁了她!”狼隐的眼里闪烁这一种痛恨的光亮。
“她不是静,我心里很清楚……她只是玩具,代替静的玩具,毁掉一个玩具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玩具?你真的把她当作玩具吗?面对曾经最爱的女人的面孔,真的只是当作玩具吗?”
“……”
夕月沉默,狼隐太了解他了。是的,面对毕忧兰,面对着一样的面容,他的心是如此疯狂地跳动,那样的面容仿佛是静从天堂回来般,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一样,“对。她是玩具,最珍贵的玩具,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失去她,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我留恋的理由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做,等于是在自杀!”狼隐嘶吼道,“你能控制自己不把她当作静吗?你能吗?!啊?!!我同意她留下,只是相信你不会沉沦,但是——我错了,她现在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不是的!”夕月急忙打断他,“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对她沉沦,只是……”气息渐渐地平复下来,
“只是……她太像静了,像得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夕月望着狼隐,眼眸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痛楚和坚毅,“所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控制好这一切的,相信我!”
坚定的话语,痛楚的双眸,无奈的叹息声。
为什么会这样?狼隐的心一阵酸痛。命运为何会这样的讽刺?一年前最爱的女人葬身火场。半年,整整半年,夕月宛如被抽取心的人偶娃娃,每天一连几个小时,动也不动,看不出任何悲伤或是快乐的表情,完全沉浸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里,他眼瞳里没有任何事物的倒影。但是,当攻击玄龙的时候,他就会正常般地醒来,冰冷果断地发号施令。然而他知道,只有他察觉到这黑黝眼眸深处闪烁的嗜血的光亮。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夕月,他内心深深的恐惧。他痛恨于玄龙,痛恨他们的那场山崩地裂的大火,那场大火烧毁了夕月的最爱,那场大火同样烧毁了他的心,犹如大火过后的死灰,悄然地四散于空中。
梦魇延续半年后,夕月终于渐渐清醒了过来,逐渐恢复到了从前温和优雅,淡定自若的他。他慢慢地会对别人微笑,即使那笑容看起来是那么得勉强,那么得让人心酸,但至少他回来了,也许心中的那个伤口一辈子也无法愈合,也许回来的夕月只不过是一具空洞的躯体,但是至少他回来了,至少表面的他和从前没有区别。所以欺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欺骗自己如今的夕月没有改变。也许时间会慢慢抚平他的伤口,也许生活会渐渐淡化他的创伤,也许如此平静的一切会永远得持续,他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过六个月。一个星期前接到手下的传报,财政部被夕月划去九百万,当时他就隐约得感觉到不安,那种像是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的强烈的不安。
他随即放下手里副门主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从澳洲飞回。
毕忧兰,这个和静一摸一样的女孩,这个夕月花去九百万买来的女孩。
对于她的出现,他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害怕,命运安排这场邂逅到底又是为什么?
她会是摧毁夕月的魔鬼吗?
会是吗?
如果——
她是!
那么,
他就会毁掉她。
在夕月还未沉沦的时候,
彻底地毁掉她!!
吱——
房门被推开。
“怎么样?治灵,忧兰她怎么样?” 夕月上前追问,焦急的神情表露无疑。
“没事了,只要伤口不感染就可以了,我给她打了一剂催眠针,她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治灵回答让夕月沉沉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嗯,谢谢……”
半掩的房门。
夕月斜靠在门口。
房间内。
毕忧兰盖着羽被躺在床上,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宛如婴儿般沉睡着。
阳光缕缕地晒进,房门被悄然地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夕月凝望她,唇边化出一抹微笑,温柔得似乎可以包容下整个世界。
狼隐的心狠狠得一颤,
这笑容,这熟悉的笑容,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夕月的唇边了。
他定定地望着那抹笑。
许久,
他闭上眼,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我最珍惜的朋友,只要你能快乐,就够了,足够了……
微暗悠长的走廊,
红色短发异常得耀眼,宛如一把冲天的烈火,
疯狂熊熊地燃烧着……
“狼影。”夕月轻轻把关上门。此刻,柔和的笑容已从他的嘴边消失:“你去帮我去查几个人。”
极冰的话语划破空气,绝美的瞳眸里似乎有一个黑色的漩涡,黝黑明亮得让人惊魂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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