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回忆
卧室里,时钟指向2点。
夕月坐在床边,担忧地望着她。
昏暗的灯光下,毕忧兰紧皱着眉头,嘴唇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从到家到现在,整整5小时,她一直昏睡着。他曾经试图呼喊,摇醒她,但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般的痛苦?
“不……要……”她摇着头,泪水再一次从眼眶流出。突然间,她猛地坐起来:“安安……!”
“忧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愣在那里,噩梦似乎依然徘徊在她的脑海。
不知觉中眼泪滑过脸庞。
一滴……
一滴……
冰冷地滴落在夕月的手背上。
夕月握紧她的手,呼喊道:“忧兰。”毕忧兰茫然地转过头,她望着他,眼里一片空洞。“你怎么了?还好吗?”他扶去她的眼泪,温柔的话语,如同四月的清风,在心湖荡起一阵涟漪。
半晌,记忆如潮水般地涌入她大脑,暴雨中的点点,全都被记起来。
一瞬间,一种内心被窥视的强烈羞辱感,陡然地涌上心头。
“走开!!”毕忧兰用力甩开夕月的手,紫色眼眸迸射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恨意。
夕月一愣住:“忧兰……”
“走!你给我走!!”她用尽一切力量推开夕月。为什么这些隐藏的那么深的痛苦和软弱会一瞬间被这个男人尽收眼底?为什么!!愤怒和屈辱不停地在胸口缠绕翻卷。“你给我走啊!!”毕忧兰向着夕月大声地吼道。
漆黑的深夜,一切静得令人心颤。
夕月站在床边,他望着她,凝望着她,眼里充满无尽的伤痛和忧虑。
过了很久,
他一字一顿,坚定无比地说:“我不会走的,永远都不会!”
柔和的灯光下,夕月一脸正色地说道,誓言般的话语如同钉子般一个一个敲进毕忧兰的心。
“在我的心里你就好像一只小刺猬,尖锐,冰冷,固执得用满身的鲜刺来包围自己。你讨厌和人交往,不屑与人分享,每天封闭你自己,冷眼看着世界的一切……也许正是因为你伪装得太好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很坚强。”他的眼渐渐地暗下去:“但是……我发现我错了,其实坚强的只是你的硬壳。事实上,你很脆弱,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他走到床边,望着她:“所以——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牢牢地看住你,让你永远也没有碎掉的机会。”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我是不知道,但我却能感受到你的痛苦、恐惧还有绝望。”他把她搂进怀里,紧紧地环住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情?为什么你会这样害怕——”
“你没有资格知道!”她冰冷地喝断他,心却有些隐隐地抽痛。
窒息的沉默。
良久。
“你知道吗?”很轻的声音,从毕忧兰的头顶滑下来:“那时,当我在小巷发现你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个身体不是我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也许我真的就会杀了他们。”
“……”
“那个时候,你缩在角落里,全身湿淋淋的,不停地颤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看见那样的你,你知道我有多么得——”夕月闭上眼睛,嘴色苍白,顿了顿说,“多么得心痛。”
毕忧兰咬住嘴唇,身体僵硬无比。
“忧兰,一个人太过坚强未必是一件好事……你以为自己可以承受所有的痛苦,于是就一直习惯地去承受。但有时,有些痛苦是超出你承受的范围,因为习惯,所以你还是固执地硬撑着,直到你千疮百孔也不放弃。”夕月轻轻地搂着她,继续说道:“然而这种毅力不是坚强,真正的坚强是懂得释怀,释怀痛苦,释放压抑,用清醒去面对和改变一切。但是现在,面对痛苦,你是如此的逃避,又怎能做到释怀呢?”
“我没有逃避。”毕忧兰沙哑地说。
“当你能够将你心里最深的痛苦和恐惧发泄出来的时候,你就真的在面对了。我知道这也许会很难会很痛,但是……只有****地看着它,坚毅地咀嚼弄烂它,让它的存在变成一种麻木,你才会发现那些痛开始变浅变淡,渐渐也不再能引起你的恐惧和绝望,而时间会作为药引最终把它完全地覆盖愈合。”毕忧兰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所以忧兰,不要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再是孤单一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去面对。不要再封闭自己了,好吗?那样你会更脆弱的。”话语宛如在恳求,无力而苍凉。
窒息的沉默,毕忧兰的耳畔只听得见夕月怦怦的心跳声。
良久,
她低沉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她欲说却止。
“因为,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一抹柔和的笑容浮现嘴角,月光下,是那么得醉人却又那么得哀愁。
黑夜里,风和雨肆无忌惮地在落地窗的另一头狂吼。
房间里,空气如同被凝固定住,寂静得令人恍惚。
心,一点一点地开始痛起来。
很痛,很痛。
渐渐地弥漫到整个身体。
……
那一段令人崩溃和绝望的回忆。
……
…… ……
很久以前。
只记得那年,父亲因为有事情,母亲独自一人带着她和弟弟安安一起去乡下游玩。
“小姐姐~”那一天安安异常得兴奋,他朝着正在画画的她飞奔过去,“小姐姐,我们一起去打麻雀吧。
她愣了一下:“这里都是田,没有麻雀的。”
“有的,有的,在山里全都是麻雀,我们去那里打。”
“……你这是听谁说的?”
“隔壁的小胖啊,他说那里的麻雀又大又肥,打下来可好吃啦。喏!你看,他帮我们工具都弄好了。”安安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用树枝做成的弹弓,满脸开心地晃啊晃。
她看了弹弓一眼,说:“你们去打吧,我画画还没有画好了。”
“小姐姐!你陪我、小胖一起去嘛。”他撒娇地揪住衣角,眼里满是期待。她微皱着眉,一脸无奈地说:“安安,小姐姐真的要画画啊。”“恶……不要画画,一起去嘛!”安安有些失望地嘟起小嘴,小手一个劲地扯着她的衣角,“去嘛!去嘛!”他眼睛亮亮的,似乎马上就要哭了。
她看着他,半晌,妥协地放下笔说:“那好吧。”
“哇!小姐姐最棒了!!”他快乐地原地打着圈圈,随后突然跳起亲了她一下,“安安最喜欢小姐姐了~”
“真是个小淘气!” 她宠溺地刮了下他鼻子。
满山的大树,郁郁葱葱。
林间的小鸟快乐地歌唱,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
“嘘!”安安对着她做了个“禁音”手势,随后一脸紧张地拉卡弹弓。
啪!鸟群骤然散开,慌乱中一只小鸟从树上直直地坠下。
“哈哈,又是一只耶!”他兴奋地捡起小鸟,然后把它装进袋子,“我厉害吧,这已经是第5只啦!”一旁的小胖嘟着嘴一声不吭,低头看着手里空空的袋子,眼里尽是失望和沮丧。
“喂!小胖,你不是和我说你最会打麻雀的嘛,今天怎么一个也没打到啊?”
“我……我……”
“原来你是骗人的啊!”
“我……我才没有呢!”小胖涨红了脸,朝着安安叫道,“人家的确是最会打麻雀的!!”
“那你怎么今天一个也没有打到啊?”
“我……”小胖发急地蹬着脚。
“你看我都已经有5只了,而你呢,现在什么都没有。哼!果然是吹牛的。”安安举起手上的袋子,胜利般地在小胖的面前摇晃。
“我才没有吹牛呢!”小胖用力地推了下安安,“你等着,我一定会打个比你这些还要大的麻雀给你看!”
“唉,等等……”
她来不及阻止,小胖就转身跑了。
小胖跑开后,她越想越不对。一个孩子在这山里,实在太危险了。她急忙劝说着安安,没想到小家伙犟的很,她花了很多功夫,才说服他一同去找小胖。
找了没多久,她就隐约地看到小胖的身影。
他们撩起前面的枝叶,
顿时愣住了——
小胖单闭着眼,一手举着弹弓。他一步一步地后退,一下一下地对准,聚精会神地对准树上麻雀。
而他的身后,却是一个半崖!
“小心!!!”他们叫到。
小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突然——
踏空了!
安安向着小胖飞跑过去,他伸出手想抓住下坠的他,但小胖只抓住了安安手上的水晶链,刹那间,就滑了下去!
夕阳西下,余晖罩满整个田地。
她拉着安安拼命地往村里跑,细碎的阳光,把两人原本苍白的脸打得通红通红。他们撞开小胖家的大门,中年妇女疑惑地抬头:“不好了……小胖妈妈……小胖……小胖从山上……滚了下去!”
哐!
大盆的麦穗从手上滑落。
一瞬间,金灿的麦粒撒落一地。
傍晚时分,天际的红色渐渐开始变浓。
树枝擦过衣服,发出大片刺耳的刷刷声。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动了,他们焦急地穿梭在繁茂的树林间,一遍一遍呼喊着小胖。时间越来越久,人们的心也越来越不安。
突然人群后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在这里!”
瞬间,大群的人相拥过去。
小胖的母亲发疯似的拨开人群——
小胖一脸苍白地倒在血泊中,他紧闭着眼睛,脑后的血迹已经干涸。
小胖的母亲“刷”得一下跪倒在地上,“小胖……小胖……你醒醒……醒醒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没有血色的小脸庞上。安安咬住嘴唇,一把抱住身后的她开始大哭起来。
血色的余晖笼罩大地。
“小胖~~!!”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荡整座大山。
寂静的夜晚。
她柔声地哄着哭泣的安安。坐在一旁母亲皱着眉:“你们两个……”她欲说却止,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
碰!
房门突然被踢开,随后冲进来几个人。小胖的父亲一把将安安从她的怀里揪出,“你这个小杂种!!”随后对准安安的脸就是一击耳光——啪!声音响得令她和母亲目瞪口呆,“你这个畜生居然害死我家小胖,我打死你!”语毕,举起手又想甩过去!
“你干什么!小胖不是安安害死的!!”她快速冲了上去,叫到。
“不是他害的?那小胖的手里怎么会有他的手链?就是这个杂种推小胖下去的!!” 小胖父亲的眼里有着几近疯狂的恨意。
“不是的!不是安安推的,是小胖他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那条手链是安安救小胖的时候被他扯下去的。”
“呵呵……”小胖的父亲仰天大笑,“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们啊?”唇边的笑是那么得伤痛:“我们家小胖从小就很乖巧很听话,有危险的地方他是从来也不会去的。不小心?那这小杂种怎么也不小心摔死啊?今天早上小胖还蹦蹦跳跳,笑嘻嘻地送我出门。没想到我晚上回来他却……却……”声音有些哽咽,他的眼里红如血色,“我们家小胖是三代单传的独子。十几年来,我和她娘整日地盼,整日地盼,终于才盼来这么一个儿子。但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小杂种害死了!!”寂夜里,他哽咽的声音如同刀子狠狠地割着每个人的心。
“呜呜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安安哭喊着,手和脚拼命地挣扎。
小胖的父亲回头狠狠地瞪着他,猛然间,将他往地下摔。 “安安!!”她惊慌地接住了安安,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
这个时候村长终于带着一些村民赶到了。
“老王,你——”村长看了看地上的安安,发现了他脸上触目惊心的手印。
“这个小杂种害死了我家的小胖,我这样做已经算轻的了。”
“大哥……我们家唯一的香火就是被他给断了,我……我的小胖啊……”小胖的母亲没说完便开始痛哭起来。
过了没多久,一个瑟瑟的声音对着男人说:“村长,我听我家忧兰说……小胖是自己不小心才——”
“什么不小心!”小胖的母亲大声地打断她,“明明是你们安安推咱家小胖下去的,大哥!小胖在死时手里还握着安安的手链,这一定是推小胖下去时,小胖抓到的……”
“不是的,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安安她妈,做人要讲良心,你家安安害死咱们小胖,你们还要抵赖吗?”
“没……没有,如果是安安做错事,我们当然不会抵赖,但你们这样对安安也——”
“我家小胖都被他害死了,难道我们抽他几巴掌还不行吗?!”母亲被小胖父亲的厉声有些吓倒了,她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紧紧咬住嘴唇。
大大的房间里,所有人沉默地站着。
一切静得宛如一场噩梦。
“小胖不是安安害死的!”
细细的声音从人群中央传来,很低很沉,冰冷得令人心惊。
毕忧兰渐渐抬起头,红如血的眼睛迸射出如毒刺一样的寒光。
她一字一顿地说:“小胖不是安安害死的!”
小胖的父亲脸一点点抽紧变型,“妈的,还在说谎!我踹死你这个小畜生!”说完他欲冲上,周围的人连忙拦住他了。
毕忧兰抬着头,两眼冷冷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说谎?”
“凭小胖手里的手链!”
“有手链就一定是安安害死的?”
“还在说谎,那你拿出证据出来啊!”
“证据?那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手链一定是安安推小胖下去时撤掉的,而不是他救他时撤掉的啊?”她吼道,低沉的声音震荡整个房间。
小胖的父亲语塞地呆愣住,半晌他吼道:“你这个畜生!我……”他用力地欲挣脱拦住他的人。
“好了,好了!”村长大声地呵斥道,“都不要吵了。”
一瞬间,小胖的父亲停止了挣扎,看着他。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讨论小胖是怎么死的一点意义也没有。”男人看着毕忧兰的母亲说道,“但是小胖是跟着安安出去才出事的,所以这件事你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后他望着一旁的小胖父母:“而你们也的确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小胖一定是被安安推下山的。”
“大哥……”
“况且你也打了他了,所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小胖的父亲大声地拒绝:“我们不能这么随便地放过他。”他低头看着脚下被毕忧兰抱着安安,“除非他跪在小胖遗体面前三天三夜才可以!”
“这……”村长为难地看了看毕忧兰的母亲,“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小胖的父亲低吼道,“安安已经受伤了,经不起这么折腾的……”母亲瑟瑟地回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咳……这样吧,安安她妈,我让村里的人先帮着治疗着,等过几天他好了,再让安安跪怎么样?”
村长提议。母亲迟疑“这……”她的嘴唇苍白无色,她望着地上的姐弟俩,眼里是满满的心痛和担忧。半晌,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村长见状笑道:“好了,那就这么结了。安安先交给我,等过几天伤好了,在到老王这里来,嗯?”小胖的父母撇了撇嘴,最后也点了下头。
接下来便有人从人群中走出,蹲下欲抱起她怀里安安。
那一晚她记得很清楚。
她死命地抱着安安,怎么也不肯放手。
然而,手一点一点被人用力地掰开。
最后——安安还是被人抱走了。
那晚,村长他们离开以后,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母亲发火。愤怒从没有如此强烈得在内心燃烧着。
她愤怒于她当时安安被他们带走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地眼睁睁看着。
她愤怒于当时她是如此瑟瑟地同他们对话,宛如做错的是他们一般。
她更愤怒于她的答应,答应那要人命的三天长跪!
所有的事情明明不是安安的错,她为什么要如此轻易地答应,难道她看不出来那个村长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最关键的时候,最危难的时刻,作为母亲她没有好好地保护他,而是硬生生地把他往火坑里推!
她向着她大吼,疯狂地埋怨恨她。
母亲看着她,咬住嘴唇。
最后她说:“忧兰……不是妈不爱安安,妈也不希望安安这样,但是……他们……他们可是村长的妹妹,如果和他们硬来,咱们三个人是斗不过他们的……,而且你父亲现在不在,就算他马上赶过来,也要一两个星期,在这里我们又没有亲戚朋友……现在只要安安跪三天,事情就可以解决的。忧兰……妈也不想这样……”
她看着她——笑了,笑得连眼泪也流下了。
这就是理由吗?因为害怕而妥协,因为斗不过而答应?
她就那么软弱?就这么心甘的让自己的儿子连跪三天?
这就是她所谓的母亲吗?!
两天后,安安开始罚跪。
她被人拦在家里无法出去。
她无视着母亲的劝阻。
在家里。
她陪着他连跪了三天。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
三天后。
她激动地抱住回家的安安,狠狠地发誓:这样的事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从今以后她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他!
一天后,小胖下葬。长长的陪葬队伍,不时敲响的锣鼓声。
那天,安安一直没有起床。
她担心地打开他的房门,瞬间愣住了!
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
她惊惶地在家四处寻找,但是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母亲告诉她,也许安安已经在陪葬队伍里了。她不信,坚决地不信,“我们分头去找,好不好?”母亲迟疑地望着她,皱眉地道:“昨天村长来过了,务必让我们出席。”
她不置信地看着她,眼里有着满满的恨意和愤怒。
“你不去,我去!!”
她对着她低吼,快速地冲出了房间。
天开始下起倾盆的大雨。
大雨里,她发疯似的寻找。
从巷子到马路,从马路到田地,从田地到山里。
她的心里一遍又遍呼喊着安安的名字。
不能有事,安安,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远处长长的人群。
零星的爆竹爆炸声,黑色的棺材被一点一点地推放进坑里。小胖的父母哭倒在一边,村长紧闭着眼睛,痛苦从眉间蔓延出来。
风和雨越来越大,空际不时地轰轰作响。
她艰难一直往前跑。前方出现许多被刮倒的树枝,数量多得覆盖了整个视野。她用力地拨开他们,尖锐的枝头割破手指,但她没有放慢速度,一根根地继续地拨。
慢慢,一个不小的缝隙出现。
她用力钻进去,
穿过了树枝堆!
——泥土地被丢在棺壳上,瞬间就砸出一朵朵褐黑色的土花。雨疯狂地冲刷下来,大
朵地土花被砸烂。
棺木慢慢地被泥土覆盖……
慢慢地……
一点一点地……
消失在人们视线里……
雨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天际骤然闪过一道雷电!紫色的眼眸如同被电光震到,惊恐地瞪大着。
是谁?那是谁?
那小小弯曲的身影是谁?
她呆愣在那里,
脑子被轰然炸开!
安安无力躺在地上,四周红红的一遍,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轰”的一下,她瘫倒在地上。
他的脸色苍白苍白,她抱起他,怀里的他没有温度、没有气息,似乎睡着了一般。她一遍一遍的呼喊他,从大声到轻若蚊啼。
整个世界仿佛疯狂了一般!象征着死亡的血红流过脸颊,她轻轻地抱着安安,如同那时,用整个生命抱紧他。血液似乎冰冻在血管里,前所未有的寒冷席卷全身,她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紫色眼眸瞪大着,满满的恐惧,满满的绝望。
突然!
她闭上眼!
“不要~~!!”灵魂最深处的哀号震破整个天际!
……
…… ……
嘀哒。
嘀哒。
嘀哒。
指针跳过了一个又一个方格,有条不紊地走动着。深夜里,暴风雨孤独地横扫着城市,晶透的落地玻璃,雨水如瀑布般地倾斜而下。
心,痛得快要死掉。
安安……
她闭起双眼,脑海浮现出一个宛如坠落人间的小天使,他轻轻地咧开嘴,调皮可爱对着她微笑。
对不起……
心一下一下狠狠地抽痛。
真的对不起……
她咬住嘴唇,死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黑夜里,她倔强地流泪,他抱着她无声地守着她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
夕月很轻地说。“忧兰,我们来做个游戏好吗?”他握起她的手,然后将她的大拇指按在她另一个手腕上:“你感觉到了你自己的脉搏了吗?”突突突,一下又一下快速有力地弹跳从指尖传来,“……这里我叫它心眸。”
“心……眸?”
“嗯,因为这里连接着心脏,能够感受到来自心的血液。每一次有力的跳动感都是一个人‘存在’的证明。”夕月加大手上的力度,让毕忧兰放在手腕上的大拇指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所以这是一个按钮,一个通往心的按钮。来,忧兰,闭上眼睛。”毕忧兰微愣了下,合上双眼。“在你眼前是黑黑的一片,渐渐地开始有光亮出现,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它把黑暗全都照亮了。”夕月轻吐出的气息盘浮在毕忧兰耳畔,“你想象你坐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四周是清新的空气,那里有小鸟……有瀑布……有一切安静美好的东西。安安坐在你旁边,他用手撑着下巴,微笑地看着你,仔细地听着你给他讲的故事。阳光照在你们身上,很暖很舒服。”
在夕月如催眠般的声音下,毕忧兰的脑海渐渐地浮现出一幅如仙境一般的画面,“在那里你感觉很轻松,你给安安讲着故事,安安宁静地听着故事。柔柔的风在你们耳边吹拂,美丽的花环抱着你们。一切很幸福很快乐,快乐仿佛要融化掉你的心。”
一直以来压抑着痛苦和绝望,当有一天曾经期盼和奢望的幸福出现在眼前时,那会是一种何等疯狂的迷恋,疯狂到想要把这一切无限地扩大扩大。毕忧兰闭着双眼,她幻想着那融化进心的画面
那一夜,在虚渺的幸福下她睡着了,像个孩子一般甜甜地睡着了。幸福如此美丽地充斥她整个梦境,她贪婪地沉溺在里面,如同吸毒一般不愿离去。
那一夜,望着怀里的她,他松了口气,他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忧兰,当你难过悲伤的时候,那就按住你的心眸,然后她会为你开启那个美好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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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的金属摇滚音乐,忽暗忽闪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香烟的味道,偏僻的角落里三个男女沉默地坐着,玻璃桌上几个空酒瓶七歪八倒地滚放在上面。
怎么办?夏水萱紧皱着眉,手心里满是冷汗,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砰!
一旁的陆影枫将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妈的,怎么会这样!”
“你现在发疯有什么用啊?当初让你查她的底细,居然连她和夕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查出来。你想害死我们啊!”夏水萱憎恶说。
“能查,我不查?早知道那女人和他们两个都有关系,谁还会像今天这样去送死?”
“查不出,没本事就不要推卸责任。我告诉你,如果接下去我出什么事,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当初是哪个人说要报复的?现在问题来了,什么事都算别人头上了,啊?!”
“够了!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陈灵望着身旁的日渐升级的两个人,急忙打断道,“现在不是讨论谁负不负责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夏水萱翻了翻眼,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还能怎么办?等死啊!”
“萱,你不要这么悲观,也许毕忧兰和夕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呢。”陈灵安慰道。
“你瞎了还是怎么了?那个时候夕月像发疯一样地想至影枫于死地,如果当时不是我阻止他,影枫现在早就死了。他出手那么狠,白痴都能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夏水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好了,一个楚天麟一个夕月,我们三个人的命也快了。”
陈灵的背脊一凉:“要不——我们逃吧!”
“逃?”夏水萱冷笑一声,“能逃到哪?凭寂月门的势力,就算我们逃到火星,他们也能找得到。”
陆影枫望着桌上的碎片,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手里还有那女人的****,他们暂时应该不会轻举妄动的。”
“……”
话落便是一阵沉默。“希望是这样吧。”夏水萱拿过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切就要看天意了,老天保佑。”
“嘿!影枫?!!”一个顶着爆炸头的少年吃惊地叫道。
“……”
“影枫?你……你是陆影枫吗?!”
陆影枫望着这个似乎有点面熟的少年,疑惑道:“我是。你是……?”
“啊!居然真的是你!影枫!是我,阿常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少年惊呼道。
“阿……常?”陆影枫皱眉,脑海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你是阿常?!!”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按住少年的肩膀,“好小子,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连个消息也没有,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呐!”
阿常曾经是陆影枫的邻居,比他小5个月,两个人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好。在陆影枫8岁那年,阿常的父母因为公司破产跳楼身亡。而阿常也一下子人间蒸发了。后来只是听下人说,某天在马路上看见过一个像阿常的孩子,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后文了。
陆影枫和阿常狠狠地拥抱了一下,阿常笑道:“影枫,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哪天我们出来好好喝几杯,叙叙旧!”
“叙旧?”喜悦之情在心中未能长久,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陆影枫叹了口气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喝个痛快。”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陆影枫看着阿常,算了,还是不要把他拖下水,“没事,外面下着暴风雨,正巧我车钥匙找不到了,正愁着怎么回去呢。”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你小子给我少来,我,还不了解你吗?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这些年我混得还可以,有事我帮你搞定。”
陆影枫摇了摇头:“这件事你搞定不了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
沉默了几秒后,陆影枫叹了一口气:“……唉,我们三个人报复了一个女的,谁知道那女的居然是夕月的女人。”
“夕月?”
“恩,我们把他女人打了一顿,还拍了她的****,刚才他差一点掐死我,估计以后……”
“哈哈哈哈……”阿常没有听完便大笑起来,“影枫啊,算你命好,居然碰到我。哈哈哈哈。”陆影枫有些愣住了,阿常拍着他的肩道:“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混吗?玄龙!道上最大的帮派,也是寂月门唯一的劲敌。”“什么?”陆影枫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这几年我们老大蛮看中我的,我在帮派里也有一定地位。过会我带你去老大那,和他把事情说一下,他一定会好好安顿保护你们的。你放心,只要你们在玄龙一天,寂月门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你们没有办法,哈哈哈!”
狂傲的话语混合着金属摇滚乐,一并打进陆影枫、夏水萱及陈灵的心。
也许这一次,
上帝,真得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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