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夏。
两年一闪而过,熊的头发已长,散在身后,身体相比以往壮实许多。
泉水剑挂在他的腰畔,颜色略显暗淡,却平华朴实了许多。
两年时间,熊的确只练了一招。
熊有一次问道:“师父,你说要我继承你的剑术,却为何只有一招?”
逍遥子反问道:“哪一招,我何时教过你?”
“就是这一招。”熊反手刺出一剑,“一剑刺向太阳。”
逍遥子摇头一笑,道:“一剑刺向太阳并不是泉水剑的剑招。”
“不是?”
“不是,一剑刺向太阳是一种勇气,一种决心。”逍遥子郑重说道:“你若是真心学剑,就必须先理解这种勇气与决心。”
熊沉默一会儿,喃喃道:“我是否已经理解了。”
逍遥子微微一笑:“你已理解了,应该说,你本就已具备勇气,不过从你刺出的剑来看,还是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熊低头凝视着泉水剑,道:“我不明白。”
熊一直都不明白,他刺出那一剑的力量以及速度都已逼近完美,甚至早已超出逍遥子的那一剑,为什么师父依旧说自己差一点?
差在哪里?
逍遥子一直没有说,熊更不明白,也许逍遥子自己都不知道。
已至正午。
熊抬起头凝视天空中的炎炎烈日,手已握紧剑柄,却迟迟未曾刺出。
“熊。”
石亭一侧,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
逍遥子在石亭坐下,将一壶酒自温水中取出。
“师父。”
熊应一声,上前弯腰替逍遥子倒酒。
熊倒了一杯酒,恭敬的站在一侧,逍遥子笑笑,又倒出一杯酒,说道:“该离开了。”
逍遥子喝下一杯酒,将另一杯端起,示意熊接下:“来,这一杯酒,喝下,再走。”
熊接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好酒。”
酒是好酒,也是烈酒。
烈酒流进喉咙,流进胃里,流出一道火热的暖流,全身似已舒坦异常,烈酒化作真气,在五脏六腑内流淌。
熊心中激情的火苗在烈酒的刺激下,燃烧的愈来愈旺。
啾。
远处白云端,一只灰鹰冲开云雾,尖鸣一声,俯冲而下,落在那块鹰首巨石上。
熊脚下一动,从原地消失,闪电般出手抓住那只灰鹰,只见灰鹰后爪上绑着一张纸条,这只鹰竟是来传信的。
熊将纸条递给逍遥子,却听逍遥子摆手说道:“你念。”
熊略微犹豫一下,便打开纸条,眉头一皱,念道:“愚公已有一些眉目,七月十五,鬼节,弑县令,届时百鬼夜行,江湖朝廷,请君三思。卜鹰留。”
纸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熊读完,逍遥子已然站起,脱口问道:“今天几号?”
熊想了想,说道:“今天已经是七月六日了。”
七月六日,逍遥子的神色缓和下来,右手一招,那只灰鹰忽然飞了起来,在空中滑翔,一会儿消失不见,熊未回头,就听师父道:“也罢,就自今日起,我逍遥子也放肆潇洒一回,我们师徒二人,也在这并不平静的江湖上掀一掀风浪。”
远处一声鹤鸣,在山谷内回荡。
熊回头,握紧腰畔长剑,目光已是坚决如铁,恨声道:“九道山庄害死了岚,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逍遥子沉声道:“不可鲁莽行事,九道山庄远比你所了解的看到的恐怖的多,即使是卜鹰,也不曾掌握更多的信息。”
“我明白。”熊低下头应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道:“卜鹰是谁?”
卜鹰
提到卜鹰,逍遥子看似懒散的眼眸中竟也显出一丝钦佩与惋惜,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卜鹰曾是大漠第一高手,在江湖上四海为家,漂泊无定,他是一个落魄的浪子,也是一名潇洒的剑客,他既是一个酒鬼,也是一名智者,他曾经以已之力,破坏昔年最富有的财神的赌局,他也曾协助六扇门名捕,抓获一位试图谋杀皇帝的叛逆。”
逍遥子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其实,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已足够。”
熊问:“哪一点?”
逍遥子笑道:“卜鹰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卜鹰的朋友并不多,能够有资格与他交朋友的人更少,江湖中人皆以认识卜鹰为荣。
卜鹰就是卜鹰。
卜鹰代表的不仅是正义,还有诚信与义气。
卜鹰说的话从来不会错。
熊所在的江湖虽然早已不是卜鹰的时代,江湖上却流传着卜鹰的传说。
逍遥子自然不会怀疑卜鹰的消息。
七月十五,弑县令。
江湖上既然传出这样一条消息,就代表县令绝对活不到七月十六。
“县令一定要死在我们的剑下。”
逍遥子沉声道。
熊点点头:“我一定能够杀他。”
二人沿着山峰一侧的崎岖山道,一前一后走下山去,山下是一片幽幽的山谷,山谷一面的五彩阁楼,是山流所在。
除去影子与船夫,熊从未见过山流中的任何人,也从未有人见过熊。
山流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熊不在乎,现在,他只在乎一件事,跟着师父,完成师父的计划。
忽然,有一首歌在山谷间回荡,歌声委婉动听,追寻声音的足迹,只见河流远处,一个人影载着船,一路高歌。
船已至。
熊又看见一张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脸。
那个船夫依旧笑呵呵的,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熊忍不住问道:“又是你?”
那船夫笑呵呵的,睁大眼睛,也故意问道:“又是你?”
熊笑了:“我能不能交你这个朋友?”
那船夫道:“不能。”
熊愣住了。
那船夫笑的更开心了:“我本来就已是你的朋友,何来再交一说?”
熊点点头:“不错,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熊很开心,也很兴奋,所以话不由得多了起来。
就连逍遥子也笑道:“山流中人虽来自五湖四海,却皆是朋友,是兄弟,大家能聚在一起实在是缘分。“
熊说道:“可是我却连自己的朋友叫什么都不知道?”
逍遥子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船夫熟练的将船驶离岸边,回头笑呵呵道:“我叫船夫。”
船夫,影子。
熊忽然已明白,山流中人本就没有名字,他们只有一个代号,代号就是他们的名字。
名字岂非也是一个代号?
熊笑了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指着自己手臂上的烫痕说道:“我叫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