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所谓“孽缘”
窗外，是喧嚣都市的通明灯火，是大街小巷的车水马龙。
窗里，是一张平静到几乎看不出表情的脸庞。
在轿车前座的人探过手臂，递来一只盒子。
在后座的华煜，脸色苍白如纸。然而，疲惫地微笑着，一面接了过来。
“是什么？”
少女的声音，还算轻快。
“给我的安慰吗？想太多了，明哥！我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这点小事——”
她的话音，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顿住了。
那是一枚水晶的勋章。用料上乘，制作精美，熠熠闪亮。上面镌刻着两个金色的小字——优胜。
是除了给每个舞者的奖杯，本次街舞大会提供的唯一一份、特殊的纪念奖品，额外颁发给冠军舞团。
她惊诧不已：“这个……不是要给整个舞团的勋章么？团长说过，这是第一个奖牌，要永远摆在社团里，让后辈们瞻仰的……”
黑衣男子淡淡地回答：“他们说，奖杯你不要，那就用这个代替吧。就算你以后不会再回去，也绝对不会忘记：华煜，永远是‘The Best’舞团的一分子。”
隐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在此刻，轰然崩溃。
委屈、羞辱、难堪、梦碎……华煜坐在车里号啕大哭，旁若无人。
黑衣男子并没有劝慰，只是慢慢地开着车，尽量保持平稳地驾驶。过了好一会儿，女孩的哭声渐止，他递来一包新的面巾纸，还有……另外一只盒子。
这只盒子，与第一只天差地别。装勋章的那只，虽然是普通的硬纸盒，可也是崭新的、雪白的。而这一只，能明显看出是二次利用。就像是有什么人，急匆匆地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拽出来似的。只不过，将其细细地抚展，并擦拭了一番——倒是还用了几分心思。
“这……又是什么……”
华煜哽咽着，又觉得好奇。
“是一个男明星给小姐的。”
明哥简单地回答。没有疑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华煜愣了一下。
她的表情很疑惑，打开了那只颇有点分量的纸盒。
最上面，有一张纸条。
华煜拿出纸条，借着车灯看去——
对不起。
纸条上，写着三个挺拔而漂亮的钢笔字。
并非那种说好听是“龙飞凤舞”、说难听就是“潦草敷衍”的字体——那是偶像们专门用来签名的，可以写得很快，在短时间内大量出品。
而这三个字，那种一笔一画的姿态，端正且味道十足，足以看出作者的认真与修养。
华煜还看到，在纸条下面，有一小堆晶莹剔透的玻璃块。
那是被她摔碎的奖杯，在舞台上留下的——最后的残体。
一个美好的夏日清晨。天空是那么的蓝，澄澈而宁静，如一汪林间的湖水。
迎面吹来的风，像是蕴含着些微的薄荷分子，既凉且甜。
太阳还未升起，星街已经开始忙碌。
街边小店的主人们正在收拾铺面，准备开始营业。人们相互打着招呼，气氛很是融洽。
因为上班地点是娱乐公司或者电视台，要不然干脆就是演艺人员、主播之类——在这条街上的行人，个个衣着考究而时尚，妆容精致得体。哪怕长相一般，也是很有气质的那一种。
相对而言，这条街上的汽车不算多。间或有一两辆昂贵的跑车驶过，店主们都会知道是哪个明星的私家车。最多的要数保姆车。一辆辆印有公司名字的保姆车，载着有通告的艺人们，向着演出地出发。
S公馆的宿舍楼上，一名睡眼惺忪、穿着可爱的熊猫睡衣的男生，出现在某扇窗口。
“哎……自从前辈们换了宿舍，整夜守候的粉丝们少了好多哦……”
男生喃喃地说道，圆润的脸蛋上，一双又大又水的黑眼睛眨呀眨。
“这算什么话？庆幸还是自怜？”另一名头戴猫耳睡帽、穿着画有卡通猫咪的宽大T恤和同色系睡裤的高瘦男孩儿走过来，懒散地趴在第一个的肩头，“是啦，我们‘螭吻少年’的人气还没有那么高……再过两年，只要两年，相信我们也会像前辈一样受欢迎的！”
“啊啊啊！金大队长，你就饶了我们吧！现在又没要你发表官方宣言！”
“螭吻少年”的成员之一——负责主音的水浪打了个哆嗦，一面盯紧了电脑屏上的游戏，一面夸张地叫道：“都成条件反射了！一说话就像在最佳新人的颁奖礼！”
蒋俊浩头上披着一条大大的浴巾，只穿了牛仔裤，一面擦头发，一面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水浪，到你洗漱了。”
“等一下——好！”
水浪选择“暂停”，以那种很“炫”的机械舞动作站起来，嘴里还“哧哧咔咔”的说着Beat Box。
这是个看上去有点“妖娆”的男生，长着一双狐狸似的细长眼眸，穿紧身的白色背心和宽松的竖条纹睡裤，最喜欢一面走路一面跳舞。
金梓又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问道：“浩子，苏打呢？”
苏打是组合里的第三名Rapper，弹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吉他，长相酷而帅的男生。
蒋俊浩道：“昨晚四点钟回来，现在床上昏迷当中。”
罗密欧终于挣脱了小队的压迫，偷偷跑到电脑跟前，在水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军事基地里捣乱：“苏打哥上什么通告啊？弄到那么晚？”
“媒婆节目……明星配对啦。虽然脑袋里面是空空的，但女孩子们好像都喜欢他那种长相吧……”蒋俊浩低头指点，一脸的坏笑：“把这个打开……对……看，敌人都放进来了吧？”
“哦！哦！”罗密欧那一张被誉为“本世纪最完美的童颜”，正露出足以让少女们尖叫的“天真无比”的微笑：“原来如此……”
金梓翻白眼：“你们就瞎折腾吧，看水浪出来不杀了你们！”
“……”罗密欧“噌”的站起来，转身就往浴室跑：“哥！浩子哥在乱动你的游戏呀——”
“死浩子！等着啊你——”浴室里随即传出气急败坏的叫骂！
蒋俊浩仰天长啸；金梓仰天长笑。
“啊啊啊啊啊——死孩子——罗伽欧——我要杀了你——”
“我的游戏！我的城堡！！我的军队！！！我的点卡——浩子啊啊啊啊！！！！”
“水浪，作为组合的队长，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裸奔是很不要脸的行为！尤其是对一名偶像歌手而言！我再警告你一遍——在这间宿舍里，除了玉树临风的我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裸奔的资格！”
“你胡说什么！没看到我还围着一条毛巾啊——浩子！你居然敢趁我不注意——不许再扯了——”
“你们这群混蛋！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哎呀，严重起床气症候群的患者出现了！骑士决定勇敢向魔王宣战！”
一个抱枕随即扔过去，正中目标的脸。
“……”一头乱糟糟的金黄长发、一身浅绿色纯棉睡袍的苏打，面无表情地站了半晌，蓦地将抱枕扔到墙上，而后“嗖”的一下从门口直窜进来：“我杀了你——”
“啊呀——魔王喷火了——竟然是喷火龙假扮的——”
“住口！别以为是队长我就不敢揍你啊！”
和平常一样，多么美好而安详的清晨……
肚子叽里咕噜的叫起来，五名男生最终败给了饥饿感，有气无力地躺在地板上。
金梓有轻微的低血糖，一边数着在自己脑壳上面一闪一闪、还带着小翅膀的星星，一边问道：“今早轮到谁做饭？”
罗密欧答道：“墨桐哥。他昨晚回家，说今早会带回一大堆的料理……”突然想起什么，他一骨碌爬起来，凑到窗前：“嗳，到时间了呀……”
水浪“啧”了一声：“小欧啊，哥跟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都看了快有一礼拜吧？喜欢人家就说出来嘛。没准儿那女孩正好是你的歌迷，天天搁这儿送报纸，就是为了能和你邂逅也说不定啊……”
“……”罗密欧没搭理他，只顾往下看。
蒋俊浩接茬道：“还有，因为我们的宿舍在五楼，我觉得，你真的是没有必要躲在窗帘后面——根据你哥我科学的推断：除非那女生是千里眼，否则她能看清你的几率是很——小的。”
金梓撇嘴：“我看，小欧未必是喜欢那个女孩，纯粹看热闹罢。”
苏打不解：“怎么见得？”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是真没见过这么笨的女生，把个好好的单车骑得……呐，就好像是有一只螃蟹在暴走！横的，居然是横的！而且还横冲直撞了整整一星期！我寻思着，这就真是只螃蟹，爬，也该爬熟了这条道吧？人家可好，每天能撞个不一样的东西给你看。大前天撞了垃圾箱，前天是电线杆，昨天就是道行树——我倒好奇，今天她又会有什么花样？！”
蒋俊浩惊讶万分：“这人骑什么牌子的自行车？难不成是金箍棒改装的？抗击打能力如此强悍？！咱们是不是也该买一辆权作收藏？将来肯定会升值的——宝贝啊！”
“嗳？说来也是哦……她骑的车子，嗯，我想想看……怎么好像每次都不一样咧……喂，我说小欧啊，你们家那只螃蟹，到底骑什么牌子的单车？”
“啊！”
苏打吓了一跳：“小欧，早知道你是天生的男高音，用不着这么炫耀吧？”
罗密欧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来：“继续说风凉话吧！一会儿你们就会知道，今天的螃蟹小姐又撞上了什么东西！恐怕到时候，你们就不能这么优哉啦！”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蓦地一起扑上来，扒住窗台看过去。
然后，异口同声地惨叫——
蓝天，白云；花园，洋房。
清晨出门，推上一辆崭新的单车，华煜的心情非常好。
穿着雪白镶粉红色宽边的运动装；头顶配套的棕色墨镜；不到肩膀的卷发，在脑后梳成一个短且小的马尾。虽然很想使用从宠物店买回来的装备，把她的那只迷你小宠物犬捆在腰间——那款类似于“腰包”的装备，是专门为喜爱运动的人士准备的，可以在清晨慢跑的过程中随身携带自己的宠物狗，从而避免因为狗只太小，发生跟不上主人步伐的情况——但华煜想到自己摔跤不打紧，要是不小心压到了小狗，那不还得压死人家？所以颇有点无奈地放弃了。
她将管家递来的一小捆报纸放进车筐，左右打量一下，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华煜郑重地指出：在她看的那些电影里面，人家的车筐里，都是有鲜花和法式面包棍的。
管家闻言转身：“吩咐花房，赶紧把玫瑰拿过来！还有厨房，先不要给老爷上早餐了，小姐急需法式面包棍！”
稍顷，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和令人垂涎的面包都送了过来。管家拿起面包棍，对它的温度表示满意——很好，聪明的厨师已经将其冷却了。不然的话，刚出炉的面包可是会烫坏花朵的哟。
管家将玫瑰和面包放进车筐，小心地调整位置，营造出令观者愉悦的艺术感。就算是摄影师来了，也会对这样的造型赞不绝口。
华煜满意地点头：“华伯，看到你在巴黎留学的成果，真是很让我很感动啊！”
两鬓斑白、气质出众、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华伯，神色恭谨地鞠了一躬：“多谢小姐夸奖。”
华煜跨上车子，兴奋地道：“下次去日本好了——我喜欢和式料理上的装饰物，那些树叶啦、花瓣啦之类的东西！”
华伯神色平静地回话：“只要是小姐想的，华伯立刻就去订飞机票。”
“不要！下次——我要——和华伯一起去！”随着女孩脚下发力，单车歪歪扭扭地启动了。
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那辆车以一种令人无比担忧的方式，笨拙地驶出大畅的铁门。
华煜扭过头来喊道：“不许跟着我——知不知道？！”
华伯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老脸煞白：“小姐看前面、看前面！”
“啊！”华煜扭过头去，险险避开一座大理石的雕塑。
“不许派人跟着我啊！不然我会向老爹告状！”
“知道了！小姐！算华伯求您，您还是好好儿看着前面吧！”
“嘁！这算什么嘛？！”华煜不服气地喊道，却不敢再回头了，“虽然这个月我才学会骑单车，但对于我这种天资聪颖的人来讲，还不是小菜一碟？华伯你不也说啦——从没有见过像我这样，只学了一个月就能上马路的车手？！”
“是、是！”
华伯一头冷汗，很想说明自己当时忘了加上一个形容词——杀手！小姐啊，华伯我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是头一次见您这样、骑单车也可以荣升成为“马路杀手”的“天才”呀！
“还有哦，其实我还会单手骑车呢——”
话音未落，就见单车猛地拐了一下！
华煜吓了一跳，赶紧用双手掌好车把：“嗯……当然啦，还不算太熟练罢了……”
声音渐低，她终于将全副精力放在单车上，总算平安地骑过了从内宅到外院大门之间、不过二百米左右的路段。
见华煜出了大门，华伯赶紧掏出一直处于通话状态中的手机：“小姐出去了！你们赶紧跟上！小心一点，不要被发现了！”
手机那一端，传出男子沉稳的嗓音：“还像以前那样，只要不受伤就好？”
“……”华伯叹了口气，“你看着办罢……老爷吩咐过，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小姐开心！”
“……”那一端亦是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我晓得了。请放心，也请相信我们的职业素质，一定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谢谢。”
华伯低声说道，想起女孩明媚如阳的笑靥，心下不禁抽痛起来。
小姐啊……小姐……
另一厢，华煜正试图一边骑车，一边潇洒地掰下面包塞进嘴巴里。不过因为车子摇晃得过于厉害，她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地蹬车前进。
说是打工，其实更接近玩票性质：这家伙每天早晨，一共就只送十份报纸。
不是她不够努力，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再多送了。
她骑车慢，又笨，学不会单脚停车，更学不来一面骑车，一面把报纸“嗖”的一下，扔到人家门口。每一次，她都要大费周折地下车、取报纸、送达报箱，然后再上车，继续骑到下一家——这么单调、无聊的程序，也亏她每天早晨都能兴致勃勃地重复十次！
她打工的地方，就在街角的那间快餐店。作为一名新晋的服务生，华煜已经效率极高地、和附近的好几家店子打下了交情。这个时间，服务生们大部分都还没到，她可以先和店长们打招呼。像蛋糕店的帅气哥哥啦、花店的漂亮姐姐啦、干洗店的胖阿姨、还有占星馆的奇怪大叔……
今天运气很好。先是用玫瑰花和帅哥店长换来一盒刚出炉的甜蛋挞，又把从家里带来的面包棍，送给了花店里的姐姐。结果，那个笑起来好温柔的大姐姐，回赠给她一大壶亲手调制的香浓奶茶！这可是在茶馆都喝不到的家族——祖传——秘方哦！
她都已经想好啦！待会儿、赶在上班以前，她要坐在快餐店前面的木头秋千上，一边优雅地摇晃，一边优雅地享用早餐！
啊，那将是多么有气质、多么罗曼蒂克的情景啊！
华煜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在她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下坡。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上句话里，某些字要加上双引号呐？
在这里，须要郑重地指出来——所谓的“突兀”，是对特定的“人”而言。
坦白说，除了华煜，估计没有人会认为这个、倾斜角绝对不超过负二十度、几乎可说是“平缓”的下坡——“令人恐惧”。
但在华煜的心目中，这个倒霉的下坡，简直是和她犯冲！
这么说吧，每次她下坡的时候，都好像鬼上身一样——怎么也掌握不好车把，总是要撞上什么东西，才能停下来！
最惨的是，最后一家、订购了第十份报纸的客户，就是位于坡底的那座大楼的管理室。
她也曾试过直接推车走下去，没想到——照样！不但浪费时间、害她那一天差点就迟到不说，走到半途实在没了力气，她再也拽不住自行下滑的单车，干脆松手，让车子自己跑掉了。结果，那辆单车依然逃不脱前辈们的厄运——径直撞到墙壁上，彻底报废了。
那是她自打学会骑车以来、坏掉的第十辆单车。
基本上，她每天都要报废一辆单车。到了第二天，再推一辆新车出家门。
不想了！反正——想也没用！华煜深吸口气：“好了，我相信今天绝对会不一样——我，华煜，在此发誓：今天一定要骑着这辆单车去上班！”
紧张地捏着车把，女孩小心翼翼地从坡顶“滑行”下去。好，五米、十米、十五、二十……很好……五十、六十……马上、马上就要到底了……
她越来越紧张，车把也捏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终于，紧到了极限。
单车的前轮已经完全静止了，正发出连续不断的、艰涩的“嗤嗤”声——那是柏油路面与橡胶轮胎摩擦发出的声音。还有摇晃得愈发厉害的车身，一再昭示着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这辆单车，马上就要摔倒了——
才不是呢！
华煜愤怒地喊道：“算啦！”
干脆撒手，让单车去选择她们俩的命运吧！
她紧紧闭上眼，决定这一次再不当逃兵，和单车生死与共！或者说，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女孩不但“大撒把”、还兼“闭眼”的一幕，教躲在暗处的黑衣人瞠目结舌。一群人大惊失色，赶紧冲出藏身之所，拼命地追了上去——
在这当口，一名双手各提着两大包食物的男生，让人颇觉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好死不死，还就站在华煜单车冲刺的方向！
那男生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接着，他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神奇一幕——
一名紧闭双眼的少女，双手握在胸前，缩肩、仰头，呈现出一种虔诚地向上天祈祷的姿态——除了她的膝盖提高、紧紧地并在一起。还有，屁股底下是一辆呈撒野状态的单车；一大群黑衣人在其后狂野地奔驰，看上去是想要阻止少女。但奇怪的是，在一般情况下，作为追逐的一方，总是要喊叫的吧？就算不知道名字，也会大叫着“喂！停下来！”之类的话！但这群黑衣人，在狂奔中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很明显，他们是有意闭紧嘴唇，似乎——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男生合上眼，迅速晃了晃脑袋，然后睁开，意图再次确定一下，究竟是不是自己眼花——
不过，这——明显不是鉴定的好时机。
待男生意识到这一点，已然迟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名女孩儿、连带着一辆疯狂的单车，冲向了……自己。
“嘭！”
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无数美味可口的食物，纷纷掉落于周围直径大约三米的区域内。
袁墨桐仰面栽倒在马路上，心里想的是，他们宿舍里，好像再没有什么吃的了吧？
这下……糟糕了……
袁墨桐对天发誓，他真的有看到一群黑衣人在少女后面狂奔！其中有两个，甚至还拽住了单车的后座！本以为他们会将单车和女孩儿一齐扶住，没想到，那俩人居然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推着车子——就类似于扶持刚学会骑车的小孩子那样——把单车、连同那名祈祷的少女，径直推到了自己身上！
他瞠目结舌——这不明摆着要把他的身体当作肉垫，使少女“安全”地“摔倒”在他身上吗？！
有没有搞错？！哪有这样办事的啊！！
但是，由于事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他根本还来不及抗议，就被撞倒了。毕竟有人在后面拽着，单车的冲击力减少了，要不然袁墨桐肯定被撞飞！想象一下吧，一个人骑车下坡，还不捏闸！光那重力加速度就够受的！
头昏脑涨之际，耳边传来数人狂奔下楼的脚步。稍顷，几名气急败坏的少年冲了过来：“啊啊！我的面包！汉堡！三明治！”
“这些水果……啊呀！全部摔烂了……”
“发现一袋饼干——可惜全部碎掉——”
“太好了！这个看上去很重的大壶，居然超级幸运地落在了墨桐哥的身上！没有摔坏！”
队长金梓和水浪，正蹲在一盒撒了的炸鸡块旁边。
“我早说过，炸鸡块是要用袋子来装的——”金梓抬起头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教育自己的队员：“苏打，你也不要光顾着找吃的，稍微分出百分之三——不，二——不，还是百分之十——的精力，看看墨桐有没有事——”
水浪碎碎念道：“看，用这样的塑料盒，盖子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不就全部撒掉了吗？傻子才会用盒子装鸡块嘛——”他抬起头来，声调正经而大度：“浩子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好歹墨桐他也是我们的组员，就算你觉得他很没用、连区区一点点食物都保护不好、打从心眼儿里面嫌弃他——最起码，也要给予一点人道主义的关怀啊！”
金梓低着头，继续埋怨：“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白痴的人，居然会用塑料盒装鸡块——”
“就是嘛——”水浪再抬起头来：“浩子——”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栽赃嫁祸”嘛！蒋俊浩终于发飙：“你们俩——”
苏打走到袁墨桐身旁，酷酷地坐下，冷冷地开口：“墨桐，我从来不觉得你没用、白痴，也没有嫌弃过你是傻子——金梓和水浪是在诬陷我和浩子，是朋友的话你就相信我。”
俊浩一脑门的黑线：“苏打，你——”
不会把小队和水浪的玩笑话……当真了吧？
苏打抬起头来，严肃地：“他们在诬陷我——但我真的相信，浩子你也不是那种人。”
一滴冷汗，缓缓滑过蒋俊浩的眉宇。
苏打……果然已经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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