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圣诞节前的那个周末,我回了家,喝着妈特地给我煨的排骨汤,我心里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向妈要这笔钱呢?
爸去世得早,自小我便看惯了妈的操劳,从不曾向她要过额外的花费。可是,这次是不同的,因为朱樱。
常常地,我与朱樱徘徊在小径上,不知不觉,走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将时光留住。室友们为我出谋划策,建议我趁热打铁,给朱樱一个浪漫的圣诞夜。中式餐厅嘈杂,气氛差,情调好的地方我又消费不起,最后选定了麦当劳。
可是该怎么向妈开口呢?滚烫的汤哽在我喉间,我反复思量着,室内满满的,全是我喝汤的声音。妈坐我对面,静静看我,忽然说:“前两天,厂里开了会,说一批人要下岗。”
我霍地站起,惊恐地盯着妈的脸。“妈,你下岗了?”妈一愣,然后就笑了,笑容里是无限的疼惜与爱怜。“看你吓的,我说要下岗一批人,又不是说我,妈干得好好的呢。”
我松了一口气。想,妈现在心情应该不错,咬咬嘴唇一口气说出来:“妈,下学期要去工厂实习,学校要交二百块钱材料费。”
妈“啊”了一声,有明显的失望意味:“又要交钱……”我不敢看妈的眼睛:“要不然,我跟老师说……”妈已经转过身,拉开了抽屉。“我给你两张一百元的,路上好拿。”
妈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一张一百元,一张五十元,其余的都是十元的。她把每一张钱的纸角都压平,仔细地数了好几遍,把钱折了四折,叠成一个小方块,小心地塞进我书包的夹层里,把双层拉链锁好,送我出门的时候还:在反复地叮咛:“车上小心,现在小偷多。”我“嗯嗯”地答应着,却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飞奔着,越跑越急,要即刻到朱樱的身边。
圣诞节的黄昏,下了雪,将圣诞的气息衬得更繁华鲜明。麦当劳里人山人海,我们等了好久,才有一桌人起身,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到座位。朱樱伸手招呼:“小姐,清一下台子。”
一位女服务员疾步走过来,远远地,只见她略显单薄的身影,走路时上身稍稍地前倾,竟是十分熟悉。我在顷刻间呆住了:妈!
怎么会是妈?她现在,她现在应该在上班呀。陡然地,我记得在厨房幽暗的灯光下妈黯然的脸色,难道,难道妈在骗我?妈下了岗?
她也同时看见了我,刹那间,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用力地盯着我,我看见惊骇、怀疑、失望、痛楚,仿佛巨浪滔天,从妈的眼中无穷无尽地涌出。她的身体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然而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去,利索地开始清理桌上的残杯剩盘。我想喊她“妈”,可是也许是因为震惊,也许因为周围喧嚣的人流,也许只是因为朱樱,我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她再没有看我一眼,径直到邻台清理。把废物倒入垃圾桶里时,她停一停,伸手印一印额头,当她再一次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看见,在她的手臂上,那烙痕一样清晰的,分明是一道长长的泪痕……哦,那个周末的晚上,是不是,妈本来是准备告诉我她下岗的消息?是什么让她改了口,是不忍见我那一刻的紧张与焦灼吗?我紧紧地握住袋中的纸币,第一次知道了钱的分量。
许多成长岁月的事,像旋风一样涌上来又翻下去,我竟不能止住自己的泪。泪光里我看见朱樱,她娟秀的眉眼,精美的黑皮衣衬出她的玲珑腰身,忽然知道:对于我来说,爱情是太奢侈的游戏……大二开学的时候,我把一沓钱放在妈的面前,说:“有我的奖学金,也有我当家教、打工的钱。妈,下个学期的学费我自己付,你以后不要那么辛苦了。”
妈久久地看着那些钱,双手突然蒙住了脸,她,哭了。
母爱是人间最伟大的真情。在我们成长的路途中,每一步都伴随着母爱的脚印;在我们进步的征程中,每一次跋涉都渗透着母爱的汗水。母爱,以她博大的胸怀,包容了一切:痛苦、无奈、艰辛、欣慰、喜悦、自豪……秘密
一、娘是在换洗床单时,发现了惠子藏在枕头下的秘密的。那一瞬间,娘觉得积压在心头的那个疑惑,好像和随口而出的那个“噢”字一起从身体里呼了出去。难怪惠子这几天一直情绪不高,像瞒着什么事情的样子,甚至为了给她加强点营养,每天候着家里的老母鸡得来的那个荷包蛋,她都坚决不吃,说自己鸡蛋吃腻了,还是用这蛋换点钱维持家里。
眼泪在娘的眼眶里打转,然后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般跳到了地上。就在这时候,娘听到门外惠子喊弟弟泥巴帮忙的声音,连忙整理了一下枕头,用衣角擦了擦眼角,拿着被单走出了房间。
吃晚饭的时候,电视里正放着一个“春蕾行动”的专题片。惠子很快地吃完了饭,就到灶间去忙活了,但那声音好像毛毛虫蠕动一样直往惠子耳朵里钻。惠子洗完碗朝房间里走去的时候,看见娘正一手端着那个青花瓷碗,一手拿着筷子往嘴巴里扒饭,眼睛却像铁钉被电视机这块磁铁吸住了一般。她说,娘我先睡了。娘却没多大反应,就“嗯”了一声。
惠子关了门进了房间才发现被单已经被拿掉了。她连忙跑过去一把抓起枕头,把它翻了个身,那个秘密似乎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惠子放心地躺了下来,但一闭上眼睛,爹像松树皮一样粗糙的脸就从黑暗里浮了出来,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拽住她的脸,只说了“把书读……”几个字就头一歪不见了,然后是娘呼天喊地的声音像水一样铺展开来要把她淹没了。惠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眼角边一阵凉意刺醒了她。
第二天早上,娘儿俩见了,几乎是同时间,眼睛怎么这么肿?
大概是昨晚有蚊子了,没睡好吧!娘先说了个惠子也想说的答案。
二、惠子是在做了个决定以后才发觉娘的秘密的。那会儿,她一个劲地责怪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呢?
这几天干活或者休息的时候,娘总是叫弟弟泥巴给她捶捶腰或者敲敲背的。有一次,惠子和弟弟割了草回来要吃饭,见娘嘴角流着口水,头靠着墙壁睡得正香。等叫醒她准备吃饭了,才发现锅里还是水泡着米!
惠子也没多想,只想着娘为了这个家,豁了命在干活呢!
但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干活已经这么累了,让娘早点休息,但她却似乎特别喜欢串门了,好像家里事情也多起来了。那晚,惠子正在门口的石板地看电视,娘又说,这电视也不怎么好看,天又开始热了,睡觉早了点,要先到菊根婶家去说个事,不用等她了。
惠子又说了,娘,你这么累了,早点睡吧!
不累,这事要紧着呢!娘笑笑,已经转过身去了。
看着娘佝偻着的背影,惠子很想帮家里赚点钱贴补家用。办法仿佛知道惠子心事似的、心有灵犀地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惠子觉得那的确也是个办法。
第二天,等娘出去一阵子以后,惠子和弟弟打了个招呼,拿着一个塑料杯上路了。
等惠子喝完八杯冷水,憋涨着肚子到达镇上的医院门口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医院里走出来,左手拿着颗棉花球正按着右手臂,然后就势坐在了医院门口的水泥阶梯上,心满意足地晒起太阳来。三三两两的人从她身边像鱼儿一般游过,但无一例外地都回头看了看她!
惠子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水库开闸般要汹涌而出了,她连忙转过了身去。天上的毒日头刺得她有种晕眩感……
三、第二天,也就是“中专录取通知书”上写着的报到日子,惠子对这个日子既刻骨又模糊,就像收到通知书的七月二十一日一样。
惠子刚洗完脸,娘就把惠子叫到房间里了。
娘弯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叠新旧不一的百元大钞和那张“录取通知书”来,说,惠儿,这里五千块应该够你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惠子就像根木头定在了原地,然后,突然喊了声,娘!猛地扑到她继母的怀里。
娘儿俩成了泪人……
母女情深哪,这种感情至纯至真,值得我们好好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