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斜穿一片嫣红的花海,抽条的柳枝摇曳泼泻的绿发,小草密密匝匝地从土里探出头,窥视春天的俏丽。哦,我的小屋也该沐浴在春的鸟语花香之中了。
那么一座低矮的红瓦房,悬挂在月亮弯的尖钩上,总把异乡的我牵回它的怀抱。它不是很美,只不过门前有一棵菇形的樟树。春天,白色的小花香气四溢;仲夏,它又抢去耀目的炎阳。左边种了几棵牵牛花,紫色的小喇叭吮吸着晶莹的露珠爬满土坯的干墙院;后面一片竹林直插着一根根的擎天柱,风儿吹过,发出私语声。
这些确实是不美的,它们还不足以使人牵肠挂肚,但究竟是什么使我几回梦里回家园呢?难道……是因小屋里住着我的母亲?这是我不愿承认的,我的母亲从来就不曾爱过我。
这不是没有凭证的。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别的孩子还在家玩“过家家”,母亲却让我牵着一头哞哞叫的大黄牛去喂,刚上小学二年级,母亲就让我学做各种家务,每天放学路上,我远远瞧见自家那扇厚实的大门沉寂地关闭着,心里就像突然塞进一团棉花。每每眼红那些一回家就捧上母亲做的喷香饭菜的孩子,幻想着母亲突然推开那扇大门,拖长嗓门喊我回家吃饭,然而母亲总是在我嘟着嘴把饭做好了以后,才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看着她酱紫色的脸,枯草般的头发,我只得默默吃饭。
在我第一次去外地求学的前一天晚上,等着母亲来嘱咐我———尽管我完全能独立生活。可是母亲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在我登上远去的列车时,才见她干瘦的手停在风中……
离开了母亲,起初我以为是一种解脱,以后不会想到我有一个不疼我的母亲,然而,每在月夜,我总是想起母亲。想起她酱紫色的脸,枯草般的头发和那只停在风中的手……每次听到同学们羡慕地问我怎么会干那么多家务时,我不知道当时心情是愉快还是苦涩?
春天,我又想起我的小屋,那座低矮的红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