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新近请来了一位琴匠,修补琴室里的陈年古董。
琴匠已经不年轻了,半秃的脑袋,一袭朴素的蓝灰色中山装,平日里不大出门,老爱待在琴房内敲敲打打,但很少见他正儿八经地坐在钢琴前修理,大不了是手上拿着个小玩意儿捣捣罢了。琴匠不爱说话,特别是夜里,也许是上了年纪,他总是很晚才睡,有时下自习很久经过琴室,仍见他夹着烟,坐在椅子上,在一个角落里,不声不响地望着诸多的琴,烟腾起来了模糊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目光穿越了时空……
我从未走近看他,也许潜意识里,我觉得他是不能走近的罢。
偶尔注视那扇窗子,总看见无言的灯光和他沉默的侧影,那时便恍惚觉得置身于“子曰诗云”的圣贤时代,而他应是一位身着藏青色马褂的学究,在这城市的角落看他的往事静静流过(虽然更多的人说他的打扮像农民),那青色的烟雾给我一种遥远的亲切感,一瞬间,恍惚觉得有一块冰渐渐在手中化为水,从指缝间流出,蓦地却感悟出生命轮回的凄凉与悲壮。
老琴匠并不只是沉默,他偶尔也会拉起二胡,用那古老的乐器倾诉他已不属尘世的心,甚至有时还会看见有一位妙龄少女坐在他的对面与他侃侃而谈。少女绝对的清纯,看那亮丽的颜色抹在了他远古的回忆中,我便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经历大悲大喜抑或平淡如水的人生征程后,人都会如这老琴匠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