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
久久地看着电话。
一直都没有平复。
刚刚电话里那个很熟悉的声音说着,“我是说真的啦,我发现我原来喜欢你。我今天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还是有点不能相信。
原来那个麻烦会这样轻佻地就和她说,在她是那样忐忑的时候,就那样简单地让人安下所有的担心。
那个麻烦,到了这种时候出乎人意料的直接,虽然他说出那样的话是很像他的作风,但是他说“喜欢”的对象是她……
镜子中的自己,没有带着传说中那种红晕,只是那眼中的那种光彩是她从没想过出现在她身上的。
是恋爱了吧!
都已经是彼此喜欢了……
只是想一直在一起,只是不愿放开手中的温暖,只是不希望他可以毫不在乎地离开……但是只是这样,就是爱情吗?
她不知道,而苏睦……
有些怀疑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也许他只是为了在这个学校可以更好地待下去,也许他们原来就是彼此喜欢的……
但是明明在迷惑中的喜悦却是二十三年中最强烈的。
小小声地重复着。
“也是喜欢你。”
有什么样的话,比在被人说“喜欢”时候被回应更好的呢?
拍拍自己的脸,不能得意了,就算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明天还要看到苏睦,没有见面的时候就高兴成这样了,会被他笑话。
早点睡,不想了,她是冷梅,很冷静的冷梅。
“冷梅,我是个多自私的人?”
明明很难看的大头贴还在手中很小心地拿着,收好,抬眼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苏睦往常的表情。他的脸出现了她很少看到的阴云,就像那天他在大雨中叫住她的时候,那样张狂的一个人,迷惘失落。
明明知道不该回头,那是个麻烦,也是因为初中的那个事件后他对她不仅仅是一个多年不见的同学。
却还是收留了他。
“那要问你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闪过很荒唐的想法,要不是他这样的性格,她绝对不会被他缠上的。
“冷梅,你可以是个自私的人吗?”他的脸还是她熟悉的很顽劣的表情,他的失落总是收得很快,快得让人记不住。
“我不屑和你一流。”很轻快地说出这句,有时候也不明白,明明父母从小教导的礼貌她一直坚持着,但为什么对着这个人的时候她要礼貌的那个意识就是起不来呢!
他笑了,是那种很玩笑的笑,“你说,我们是男女主角比例有多大?”
她那时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眼中的闪烁,还有他极力地不让她转过身去的奇怪行为。
她愣愣地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关注那个很奇怪的问题,“什么意思?”
“你会成为那种会为了让别人不再伤心而把我让出去的女主角,而我成为那种会是为了报恩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男主角……”
把喜欢的男主角让出去的女主角?为了报恩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男主角?这会是她和他吗?很荒唐,不,实在是太荒唐了。
在这时候,才觉出他的不对。但也只是想到也许他又是要求什么奇怪的事在铺垫吧。
“我昨天玩了一个武侠的游戏,我最喜欢的女主角太过善良,把我扮演的男主角让给女配角,而男主角还真的就为了报恩和那人在一起了。”
“那**********。”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主角。”
苏睦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自己。
她原是怎么说来着的,对了,她说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有些自私狂妄,不太现实,做出的事永远有些出格,最好的地方就是他长得还有点人样,还有点小聪明,知道怎么去讨人欢心,还知道要去弥补那些错事,他不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很多人都会喜欢他,他却很迟钝,不明白那些人对他的感觉。
想清楚,才觉她那篇的话是说与自己听的,是要自己断了念想,留了许多的空子。特别是那句,有些自私狂妄……
“苏睦,那不过是个游戏,不要像个孩子一样。”
话说出口的时候,带着很细微的颤音。
他没有听出来,只是很无赖地伸出了双手。
“抱抱!”
好傻的样子,居然还给装可爱,都不想想自己几岁了。“你以为你是天线宝宝啊!”
于是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定是有所求的,不然不会是这个样子,安下心来的时候。却听到他说:
“冷梅,你不要把我让出去,好不好?”
人有的时候,就是太过理所当然。
看到人自私麻烦的一面,就不会想到那个人也有体谅的心,也有不想麻烦的心;看到人狂妄不羁的一面,就不会想到那个人也会为别人着想;看到人依赖羁绊的时候,就不会想到那个人害怕她的离开……
苏睦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以为她认识他太久了,久到应该可以了解他,但是她忘记了,他们不过是几个月的同桌,不过是一天的情侣。
“冷梅,你不要看后面。”
后面会有什么,他的表情会有这样的决绝却带着忧伤,他的语气里明明果断却有点迟疑。
是那个人吧!
在圣诞夜的那天,她同情他口中那个疯狂爱着他的人,但是细想,被这样的人爱着,究竟有几个人可以毫不在意。
于是,觉得他说的那个游戏有另一层意思。
“冷梅,那个游戏不好玩,你千万不要玩。”
她没有玩过游戏,也知道,那理所当然的结局,不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他说,在那个游戏里,他喜欢的那个女主角把男主角让给女配角。
可是,结局已经决定的是,那个女配角才是真正的女主角。
人在玩游戏的时候,会以为游戏的结果是命运决定的。可是古希腊人早就说过,是性格决定了命运。
是他那样的性格,决定了那个结局。
自私却不能果断地泯灭了良知,狂妄却不能干脆地逃离人世。
于是让她来,于是让她来决定。
这是她的爱情,这是她差点丢掉的爱情。
那个人,错过多年,回来了。
没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他再回去。
尤其是,那个人说他喜欢她,也许她自己也不太相信,只是他说了,她便有希望,那个人有一天会真正地知道什么是爱情,有一日他们的爱情是最完满的。
她答应了。
也是她决定了。
不让出那个人,不放开那双手,不论面对是什么样的人,不论会遭到什么样的结果。
只要不是他说,他不喜欢她。
只要不是他自己离开,那她就有理由一直下去。
只要不是他给的,什么样的打击她都要去接受。
在她拉着他的手,走过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人低着头,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却是这样的平静,不流露出一点声音。
就好像和他们并没有一点关系。
在那一刻,她有点希望她可以起身,向她打上一巴掌,或是歇斯底里地哭上一场。
因为这样,她的良心会好过一点,也因为这样,她不会觉得太愧疚。
那一天,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是知道,那个人并不是电视里被人恨被人厌弃的女配角。
那一天,他的笑凝固太久。
久到有些僵硬。
她把她的肩给他。
“你可以靠过来。”
他靠过来,笑得才有些轻松,“冷梅,我觉得你老是把我当作是个孩子,或许我该叫你妈吧。”
她瞥了他一眼,“我有这样的儿子,我就去自杀了。”
“那个人是关杉悦,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关于她,我想再说一点。”
她有点吃惊,“你愿意和我说。”
“我想先报备,总比你后来知道的要好。”他笑得累了。
什么情侣需要的报备,需要报备的爱情还有什么样的信任?
为什么要报备,她想这样地问,却问不出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想不好说什么。那种感觉很刺痛,才明白,是她发现原来两个人对彼此得没有信任,那种疏离让她如哽在喉。
“她是我高中的同学,从来没有和我告白过,我直到的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据说她很喜欢我,据说她因为喜欢我为我做了很多的事,据说她因为喜欢我为我做了很事而差点累倒了。她不缠人,也不变态,我甚至很认真地看过她,长得也不难看。在每个人都对你说那个人很喜欢你,你一定去喜欢她的时候,我还不觉得什么。直到那一天,父母说我没有良心,说有我这样的儿子丢了算了。我也就这样地顺着他们把自己给丢了。”
他说的时候,神情有些诡异,很小心地看着她。顿了很久,才敢问了她这样的问题:“冷梅,你千万不要也觉得我该喜欢她,那种感觉很不好。”
冷梅,你不要回头。
冷梅,你不要玩那个游戏。
冷梅,你不要把我让出去。
冷梅,你不要觉得我该喜欢她。
……
在那些要求的背后,是很明了的:她对他是很重要,但是他并不很相信她。
这没有错,因为她也并也不是那样地相信他。
“我答应过你了,我不会把你让出去的。”
她要把所有怀疑的力量放在守护她的爱情上,她要把所有的情绪化作欢喜,不看到任何的嫌隙。
因为她喜欢这个人。
很麻烦,但是她会去做的。
第二天,他还笑嘻嘻地站在她楼下。
有时候,在这个学校里,他笑得是真开心,因为这里和那个人和那个所有都要求他喜欢那个人的世界离得太远。
他是真的开心。
“回你的学校去吧。”
他愣了一下,“冷梅,你说什么!”
她想了一个晚上,不能再他在这里,与其看到他是这样逃避在她的身边,她要的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战役,不是这样的,半吊着。
“你不是觉得该做点情侣做的事。”
他笑得痞痞的,“那和我回到我学校有什么样的关系,还是你要住到我的寝室去。”
“那么有什么比打破别人的阻碍,获得所有的人的祝福还要情侣模式的呢?”
“可是……”
她的语气重了起来,“苏睦,总要解决的,难道要到那一天,我成为第三者,你成了负心汉,那一天,全世界不只你要喜欢她,还要你厌弃我。”
他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冷梅,你有点进入状况了。”
不懂,“什么意思?”
“你的悲壮,很像是女主角。”
丢个白眼过去,他真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开玩笑,“家庭伦理剧的吧。”
他重重地点头,笑了起来。
还不在状况中人,口气重了些,“女主角我没有兴趣,但我只是不想和你做什么狗男女。”
他顿了一下,笑得差点翻过去,“冷梅,你幽默的程度超过我的想象。”
是现实的幽默超过她的想象。
在她大学的论坛上,COS大赛上他和她的照片,血淋淋地被人注解三个大字“狗男女”。
这不是一个笑话,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恐怖故事。
但是她不想告诉他,她想看到的只是这个眼前这个笑得开怀的人。
有一点她还是承认关杉悦的,她想所有的爱情中的人,都是一样的,就是想为喜欢人做点什么。
“苏睦……”
转来的是那张没有笑得明媚的脸。
其实她不相信他,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个人会喜欢她,还是不太相信他们会成为一对情侣。所以她一定要做点事,做点她忘掉那些不相信的事。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不要告诉我。”
她宁可只是相信他回去了,而不是他发现了,他并不是喜欢她。
他脸一沉,打了个响指,赞道:“很入戏!真是很标准的苦情女主角。”
也许吧,她这个人,在自信这方面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我们走吧。”
“去哪里?”
“你家。”
他惊恐地退了几步,“为什么这么快。”
她愣了一下,“你总要回去的。”
“可是……”他顿了很久,“我想留在这里。”
“一辈子不见父母,一辈子决裂,就为了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会让我觉得,你是和她私奔。”
他眼中郁结了起来:“我知道了,冷梅……”
“走吧。”
“说实话吧,冷梅,你是嫉妒了吧?”
一张很欠扁的脸大大地在她眼前。
“就当是吧,其实你不知道吧,我想等你和你家里和好后,再和我私奔的。”
他干干地笑了起来:“还是玩笑?”
“就当是吧。”
“冷梅……”
“怎么了?”
“你知道现在的北极吗?”
“……我明白了,我说的笑话很冷。我们走吧。”
他脚步顿了一下,“我不喜欢以爱为名的人,冷梅,告诉我原因。”
原因?她很清楚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去相信。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
“我信你。”
他信她。
……
她见过他父母,很摩登的两个人,看上去就是那种有钱又有品位的人,很年轻也很威严。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是一间很漂亮的屋子,尽管都已经是二十多年的屋子里,装修得很新,家具依旧是簇新。他父母都在,一个看报,一个看电视,很惬意的样子,完全都没有一点独生子离家出走的着急。
她一直记得,这对夫妻,其实年纪都很大了,公家单位,好像应该已经退休了。
他们三人对望的时候。
她一个人被阻隔开来,这是一家人,很明显的一家人。
“你回来了。”他父亲很浅淡地看了他一眼,“哼,给我出去。”
“爸,我回来了。”
他母亲没有说什么,在一旁沉默着。
“苏睦,你不是说你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吗?还说要和那个那吒一样,要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吗?刀在厨房里。”
他笑了笑,“我只是来看看他们,活得挺好,我的孝心就尽到了。”
在气愤剑拔弩张都不足以形容的时候
在她这个人被遗忘的时候。
她开口了。
“伯父,伯母,我是冷梅,苏睦原来的同学,他现在住在我们学校。”
他父母有一瞬地失神,很快地收敛表情,“哦,这样的啊。”
“我是他女朋友。”
是四道很锐利的目光。
还是他父亲发了话,“我听说过你。”
“很荣幸。”
“并不是很好的传言,你在这个社区,和你父母一样地有名。”
她顿了一下,点了下头,忽略掉苏睦的诧异。
他母亲继续开口,“你来为了什么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被赶出去?”
苏睦拉过她的手:“算了,冷梅,被赶出去就是被赶出去了,我又不是养不起自己,我们回去吧。”
甩开他的手,为了那样的事被家里放逐,放弃掉以后的人生,至少要知道是为了什么?
“够了。”他父亲的声音高昂得有些恐怖,“你来做什么,那个儿子我们不要了。”
“于是任由他放弃他自己的人生,任由他寄人篱下,任由他兼职打工朝不保夕,任由他连张大学文凭都拿不到……”
他父母的脸青得可怕。
“又或者,你们可以任由你们唯一的骨血败坏你们的名声,任由他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苏睦望向她,神情凝重着。
他父母盯着他,深究探索。
她的视线掠过这些人,去看那漂亮的天花板,原来还有一盏这么漂亮的水晶灯。望向厨房时,看到窗户外有着她家的那幢房子。低头是发出松香的地板,油漆得很自然。
那间很漂亮的屋子,是他们家生活的写照,完美没有瑕疵,他父母是这样的人,苏睦?她有些不清楚,但是他是狂妄的人,但总还有点理智。
“他可以回来了。”
他父母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地说。
他看了她一眼,“你希望这样。”
她点头,“因为这才是你的生活。”
他看着她很久,“你希望我这么做。”
她还是点头,不再多之什么。
“既然你这么希望的话,既然你我是男女朋友,你的要求我一定答应。”他笑了一下,“也好,下次你回家的时候,我就可以到你家去了,那才是真正的同居生活。”
就这样,那个逃难到她生活的那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他自己的轨道上去。
因为不信任,所以要做些忘记那些不信任的事。
但是最后发现了,她做的事只是希望验证——他回到了他自己的生活,依旧可以和她在一起。
那种不信任成为担心,吊着她的心,紧紧地锁着,挣扎不得。
“我有事找关杉悦。”
下课的喧闹静了下来。
向她走来的是个很清秀雅致的人,步子很轻盈,衣着很得体,不像她一直都是校服。
“你是……”
“我是冷梅。”
她微微地低下了头,声音甜美,客气地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苏睦回家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很激动的光芒,“那太好了。”
“我想,你不会想再让他离家走吧,就快毕业考了。”
她猛地摇头,“当然。”
“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会有善良?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没有心机?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从容不迫?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容易放手?
她微微地笑道:“冷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关山,你改变了很多,但是我还认得你,我叫你收手的时候,就是该你收手的时候了。”
她摇头,不再是个那个深情腼腆的人,而是记忆中的那个耍心机耍手段那个她曾经的朋友的关山。
“冷梅,这么多年没有见了,你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她伸手:“握个手吧,这是礼貌。”
关山打开她的手,“你一直都是我的情敌,我没有甩你巴掌就不错了。”
“一样的话我还给你。”
关山蹲下身,眼中有很明显的泪光,很凄楚,很明白她要做什么,那个班里的人已经群情激愤。
“我不懂,关山,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放在任何人身上,哪怕是美国总统你都应该到手了,为什么要坚持他那样的一个人。”
“我喜欢他啊。”她低低却是固执地道。
她笑,“如果是喜欢,坚持了那么久,你应该会很痛苦。”
“我痛苦,于是你很开心。”关山的语气低迷了起来。
她后面的人已经摩拳擦掌,她知道该是她走的时候了。
可是还是想问个清楚。
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眼前的那个人还是那个关山,嚣张跋扈,飞扬得令所有人厌恶。
“你为什么那样做?”
“因为我喜欢他啊。”
“我不相信。”
“你会相信谁?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会有善良?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没有心机?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从容不迫?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容易放手?
……
信不信爱情中的人,会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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