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的天空中飘着芬芳的而又令人愉快的气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柔和而美丽,匹克威克先生倚在洛彻斯特桥的栏杆上,冥想着自然,等着早饭。这一片景色的确是深深地把当场所有的人都迷惑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
观察者的左边是一带败壁残垣,许多地方已经倒坍了,有些地方还有粗糙而厚重的残壁巍然俯临河岸。参差而尖锐的石头上挂了一大团一大团的海藻,在一阵阵的风里颤抖;还有绿色的常春藤悲哀地绕着黑色的、倒坍的雉堞。那边没了顶的古堡依然耸立,虽然它的厚墙倒了,但是它却骄傲地告诉我们它那昔日的威风和力量。在七百年以前,它里面响着武器的铿锵声,或者回荡着宴会和闹酒的喧声。两边,麦德威的两岸,是谷田和牧场,这里那里都有一架风车,或是远远的教堂,伸展到视力所能看到的远处;薄而半定形的云在晨曦的光辉之中掠过,投下变化多端的影子在地上迅速地推移,使这一片丰富多采的风景更加美丽了。河水无声无息地闪着光芒地流着,反映着天空的清彻的蓝色;渔夫们的桨投入河水发出清脆的声音,沉重的然而像图画一般美的小船缓缓地顺流而下。
深深地一声叹息和肩膀上一触,把匹克威克先生从当前的景物引导他走了进去的愉快的出神状态中唤醒了。他回过头来一看:那个优郁的人在他旁边。
“观看风景吗,”忧郁的人问。
“是呀,”匹克威克先生说。
“起了这么个大早,祝贺你?”匹克威克先生点头表示同意。
“啊!早上的太阳是多么的辉煌,人应该早起看一看这美丽灿烂的一刻,因为太阳的光明很难持续一整天的。一天的早晨和一生的早晨真是太相像了。”
“你说得对,阁下,”匹克威克说。
“俗话说,”忧郁的人继续说,“‘晨光太好难持久。’这话对我们日常生活是多么恰当的描述呀。天啊!我什么不能牺牲,假使能恢复我的童年或者能够把它永远忘掉!”
“你童年的苦难太多了,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同情地说。
“是呀,”忧郁的人慌忙说:“是呀。多得就连是我最好的朋友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停了一下然后突兀地说。
“在像这样的早晨,你曾经想到过在水里淹死了倒是幸福和太平吗?”
“嗳呀,没想到过!”匹克威克先生回答,也是由于有点害怕那忧郁的人可能把它真的推到水去实验而侧着身子离开了一点点。
“我常常这样想,”忧郁的人说,没有注意那个行动。“平丽了。河水无声无息地闪着光芒地流着,反映着天空的清彻的蓝色;渔夫们的桨投入河水发出清脆的声音,沉重的然而像图画一般美的小船缓缓地顺流而下。静清凉的水似乎喃喃地邀请我去休息。一跳,水花一溅,一会儿挣扎;起初有一个漩涡,渐渐消散而成为微波;水把你的头隐没了,而世界也就永远隐没了你的悲苦和不幸。”忧郁的人一边说,深陷的眼睛里一边闪烁着亮晶晶的光,但这暂时的兴奋很快消失了,他冷静地扭过脸去说——
“啊——够了。我想找你谈谈别的问题。前天夜里你要我念了那些稿子,我念的时候你听得很投入。”
“是嘛,”匹克威克回答:“而且我的确认为——”
“我不是问你的意见,”忧郁的人打断他说,“我不需要任何意见。你是旅行着找消遣和教益的。假使我送你一个奇怪的抄本——注意,所谓奇怪,不是因为狂妄和难于置信,而因为是真实的生活故事中的一页。你会向常提到的社里报告吗?”
“当然,”匹克威克回答,“只要你愿意,而且会记到他们的文献里。”
“这就得了,”忧郁的人回答。“你的通讯处;”匹克威克说明了他们可能采取的路线,忧郁的人把它在一本油腻腻的袖珍簿上仔细地记了;然后谢绝了匹克威克请吃早饭的恳切的邀请,在旅馆门口道别了这位绅士,慢腾腾地走开了。
匹克威克发现那诱人的早餐已陈列在桌上,冒着香气,他那三个同伴正等着他。他们坐下来吃;煮火腿、鸡蛋、咖啡、茶。等等,都开始很快地消失,那种速度立刻证明了食品的精美和食客的胃口的旺盛。
“那么,谈谈马诺庄园吧,”匹克威克说。“应该如何到达呢?”
“我们还是问问侍者好,”特普曼叫来侍者。
“丁格来谷,绅士们——十五哩哪,绅士们——岔路——叫驿车吗,阁下?”
“驿车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匹克威克说。
“真的,阁下——对不起,阁下。呱呱叫的四轮小马车,一一二后面有两个人的座位——前面坐一位绅士赶车子——对不起,阁下——最多坐得了三个。”
“怎么办呢?”史拿格拉斯说。
“也许哪位阁下欢喜骑马吧,”侍者提议说,对文克尔看着:“非常好的备着鞍子的马,——可以让华德尔的佣人到洛彻斯特来的时候带回来,阁下。”
“只有如此,”匹克威克说。“文克尔,你骑马去好吗?”
关于自己的骑术,文克尔的心并没有底的,但是他因为不愿意人家对于这一点发生任何怀疑,所以立刻带着很大的勇气回答说,“当然。那是我再也喜欢不过的了。”
文克尔先生毫无办法,只好抱着碰运气的态度试一试。“叫他们十一点钟的时候在门口等我们吧,”匹克威克先生说。
“很好,先生”侍者回答。
侍者退出了;早饭结束了;旅行者们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远行而准备一切。
匹克威克先生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并且从咖啡间的百叶窗上面看着街上行人的时候,发现一辆马车正停在窗前,这时侍者进来了,说车子已准备好了。
那是安在四只轮子上的一只奇怪的小小的绿色车厢,后面有两个座位,前面有可以坐一个人的高起来的车台,一匹褐色而又高大粗壮的大马站立车前,显然是拉车的。一个马夫站在近旁,抓住另外一匹大马的缰绳——这匹显然是套在车上那匹的近亲——是备好了鞍子给文克尔先生骑的。
“嗳呀呀!”匹克威克先生说,那时他们都站在人行道上穿上衣了。“嗳呀呀!找谁赶车呢我没有考虑到。”
“啊!当然你罗,”特普曼先生说。
“当然嘛,”史拿格拉斯先生说。
“我!”匹克威克先生惊呀叫。
“别担心,保证它驯服于你,一切听命于你”马夫插嘴说。
“它不会惊吧,是吗?”匹克威克先生问。
“惊吗,先生?——它哪怕碰到一大车烧掉了尾巴的猴子,它也不会惊哪。”
最后这句推荐的话是不可争辩的。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进了车厢;匹克威克先生上了驾驶台。
“啊,发光的威廉,”马夫对助手说,“把缰绳交给阁下。”“发光的威廉”——因为他的光滑头发和油发满面的缘故——把缰绳放在匹克威克先生的左手里,马夫把一根鞭子塞在他右手里。
“嗬——哦!”匹克威克说,因为那高大的四脚兽坚决表示要退到咖啡间的窗子那里去。
“嗬——哦!”特普曼和史拿格拉斯在车厢里响应。
“这不过是它开个玩笑,先生,”马夫头鼓励地说:“威廉,拉住它。”助手制住了那牲口的烈性,马夫头跑过去帮助文克尔上马。
“那一边,先生,请那一边上。”
“那位先生要不是上错了边,我就该死,”一个露着牙笑的邮差对那快活得无法形容的侍者捣鬼说。
文克尔先生经过这样指点之后,艰难地爬上了鞍子,就像登天梯一样吃力,困难。
“全部都好了吗?”匹克威克先生问,内心怀着一切都糟透了的预感。
“好了,”文克尔先生怯弱地回答。
“让他们走吧,”马夫叫,——“带住它点儿,先生;”于是马车和马都出发了,前者的驾驶台上坐着匹克威克先生,后者的背上骑着文克尔先生,使所有整个院子的人都看得又快活又满意。
“它怎么斜着走?”车厢里的史拿格拉斯先生对鞍子上的文克尔先生说。
“我怎么知道,”文克尔先生回答。他的马正用极其神秘的态度在街上漫游着——首先是斜着身子,头对着路的一边,而尾巴对着另外一边。
对于这个,及其任何情节,匹克威克并没有闲工夫去观察,他的全部才能都集中在对付那套在马车上的牲口上了,它显出了各种的特性,那在一个旁观者看来是很有趣的,但是对于坐在它后面的人可就不那样好玩了。除了匹克威克先生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揪得住它之外,这匹被缰绳绷得直叫,经常用那种非常令人不痛快、不舒服的态度昂起头的它还有个古怪的癖好,就是时时刻刻突然向路边冲去,随后突兀地站住,随后向前猛冲一阵,快得完全不能控制。
“它这是什么意思?”当对那匹马实行第二十次这种手段的时候,史拿格拉斯先生说。
“不知道,”特普曼先生回答:“那样子好像是惊了,不是吗?”史拿格拉斯先生正要答话的时候,被匹克威克先生的一声打断了。
“嗬,”那位绅士说,“我的鞭子掉了。”
“文克尔,”史拿格拉斯先生叫道,这位所谓的骑师正骑在那匹高头大马上小跑而来,帽子歪到了耳朵上,而且浑身上下都抖着,好像他要被这剧烈的运动震得骨头都散开来似的。“把鞭子抬起来,你。”文克尔先生用力勒住高马的缰绳,直到把那匹马的脸都勒青了,终于别住了它,下了马,把鞭子递给了匹克威克先生,于是打算抓住了缰绳,重新上马。
现在,这匹高马究竟是出于顽皮的天性要拿文克尔先生作一番小小的天真的消遣呢,还是它觉得没有一个人骑在背上而又正如有一个人骑在它的背上一样能够称心如意地完成这趟旅程呢,这一点却是我们无法了解的一个棘手的问题。不管这畜生抱着什么动机,总之事实上是文克尔先生一触到缰绳,它就把头往一边滑开,而且向后退,把缰绳拉到最长度。
“可怜的家伙,”文克尔先生抚慰地说,——“可怜的家伙——好马。”这“可怜的家伙”却不受恭维;文克尔先生用尽了各种劝诱哄骗等方法都无济于事,相反越是接近它,它就越往一边躲开,文克尔先生和那好马互相兜着圈子有十分钟之久;直到最后,彼此的距离还是和开头的时候完全一样,不多也不少——这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是一种不如意的事情,而且在冷清无人的路上更是担忧。
“怎么办呢?”这场躲闪已经冷静了一会儿之后,文克尔先生叫唤起来。“怎么办呀?我骑不上去。”
“你只好牵着它走,等到了一座税卡子的时候再说了,”匹克威克先生从马车上回答说。
“但是它不走呀,”文克尔先生非常生气地吼叫说。“来呀,来抓住它。”
匹克威克先生是仁慈和博爱的化身;他把缰绳丢在马背上,下了座位,为了避免在路上发生什么事他把马车拉进了篱笆里面,于是走回去帮助他的遭难的同伴,把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留在车上。
那马一看见匹克威克手里拿着鞭子走过来,立刻把先前所贪恋的打旋的运动改做了倒退的行动;而且是如此之毅然决然,马上把执着缰绳的文克尔拖起就跑,倒着跑得比快步走的速度还快一点:向着他们来的方向。匹克威克先生跑上去帮忙,但是他向前跑得越快,马就倒退着跑得越快。
一大阵的脚步声和一大片扬起的灰尘;最后,手臂几乎被拉脱了臼的文克尔先生,老老实实地松了手。马站住了,看看,摇摇头,转过身去,静静地小跑着回洛彻斯特去了,留下文克尔先生和匹克威克先生茫然若失地面面相觑。不远处一阵阵轧轧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都抬起头来向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我的上帝啊!”痛苦的匹克威克先生喊,“另外那匹马跑走了!”
确实如此。那牲口被喧声惊动了,而缰绳又是在它背上。结果可想而知。它把四轮车拉在背后跑走了,四轮马车里面是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这一场竞赛时间不长。特普曼先生投身于一排小树丛中,史拿格拉斯先生学了他的样,马使四轮车撞上了一座木桥,使轮子和车身分了家,车厢和驾驶台脱了节;最后楞楞地站住了凝视着它所造成的残破的东西。
那两位没有摔倒的幸运的朋友第一件事就是把不幸的同伴们从树丛的床上解救出来——这使他们感到很满意,因为他们并未受伤,只是身上划了几下。第二件要做的是把马卸下来。做好这种繁杂的工作之后,大家缓步前进了,把马牵在身边,丢下车子听天由命去了。
走了近一个小时,旅行者们走到了一家小小的路边酒店;酒店面前有两棵榆树,一个马槽和一块路牌;后面有一两个变了形的干草堆;旁边有一个菜园,周围是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的朽败的披屋和发霉的下房。一个红头发的男子在园子里做工;匹克威克先生对他大声地叫唤——“哈罗!”
红头发的人直起身,用手罩在眼睛上,对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同伴们长久而冷淡地注视了一会儿。
“哈罗!”匹克威克先生又叫唤。
“哈罗!”是红头发的人的回答。
“到丁格来谷有多远?”
“七哩多。”
“路好吗?”
“不,不好。”作了这简单的回答,并且又对他们打量一番之后,这个红头发的人就重新做起活来。
“我们要把这匹马寄在这里,”匹克威克先生说:“我想可以吧?”
“要把马放在这里,是吗?”红头发的人重复对方的话,倚在锄头上。
“当然是的,”这时已经牵着马走到园子栅栏前面的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师母,”——红头发的人吼似地喊,惊飞了不远处的几只鸟,走出园子,对马死死盯着——“师母。”
一个瘦骨嶙峋的高个子女人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曲线感,穿着一件普通的旧蓝色外衣,衣服在腰的部分吊在腋下一两时的地方。
“我们可以把马放在这里吗,我的好奶奶?”特普曼先生走上前去用他的最富于诱惑性的声调说。那女人死死地盯着他们,红头发的人俯在她耳朵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不行,”女人略一考虑之后回答说,“我怕这种事情。”
“怕!”匹克威克先生叫。“这女人怕什么!”
“我们已经吃过这样的苦头了,”女人说,回头就向屋子里走:“我不跟他们多噜嗦。”
“真是我平生碰到的最奇怪的事情,”匹克威克先生吃惊的说。
“我——我——我想,”文克尔先生低声说,他的朋友们围拢着他,“他们以为这匹马是我们用非法手段弄来的。”
“什么!”匹克威克先生叫,爆发了一阵愤慨。文克尔先生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罗,你这家伙!”发怒的匹克威克先生说。“你以为这马是我们偷来的?”
“当然是罗,”红头发的人回答,咧开嘴一笑,从一只耳朵咧到另外一只耳朵,半个脸都皱了起来。他说了这话转身走进屋子,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像一场梦,”——匹克威克先生不由自主地说,“一场可怕的梦。想想看,一个人整天牵着一匹可怕的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沮丧的匹克威克派们快快不乐地走开了,那匹使大家都感到无比的嫌恶的高大的四足兽,慢腾腾地跟在他们背后。
四位朋友和马走进通到马诺庄园的小路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黄昏了:虽然已经这样接近目的地了,但是想到他们的模样的古怪和处境的可笑,他们却提不起兴致,否则兴致应该是很大的。撕破的衣服,划破的脸,满是灰尘的鞋子,疲乏的脸色,尤其是那匹马。啊,匹克威克先生多恨那匹马呵:他时刻愤怒地看着那高大而不听命的畜生。曾经不止一次地计算假使杀了它的话要破费多少钱;而现在,杀了它或者把它放了不管的想头,十倍有力地冲进他的脑子了。小路转了一个弯,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把他从这些可怕念头的沉思中惊醒了。那是华德尔先生,和他的忠诚的随从胖孩子。
“嘿,你们到哪里去了?”好客的老绅士说。“我等了你们一整天。唔,看来你们已经很累了。什么!破了皮!我希望没有受伤吧——呃?唔,我听到这话很高兴——很高兴。那末你们翻了车,呃?不必介意。这些地方常有的事故。乔——该死的孩子,他又睡着了!——乔,替这位绅士把马牵走,牵到马房里去。”
胖孩子带着马在他们后面困倦地走来走去;老绅士用朴实的字句慰问着他的宾客们——他们把遭遇的事情加以适当的改编,说了一番——带着大家到厨房里去。
“我们要让你们在这里整食一顿,”老绅士说,“然后我再把你们介绍给客厅里的人们。爱玛,拿樱桃白兰地来;哪,珍,拿针线来;拿毛巾和水,玛丽。女孩子们,赶快。”
三四个娇媚的女仆迅速分头找所需要的各种东西去了,同时有两个圆头大脸的男子从火炉旁边的坐位上站了起来(虽然那是五月的黄昏,而他们对于木柴火的依恋却像在圣诞节的时候一样的热诚),隐到什么黑暗的角落,很快从那里拿出一瓶鞋油和半打刷子。
“赶快,”老绅士又说,但是这训诫完全是不必要的,其中一个女仆倒出了樱桃白兰地,另外一个拿了毛巾来,另外一个男仆突然抓住了匹克威克先生的腿——差点儿使他失了平衡——慢慢地擦起了靴子来,直到他的鸡眼滚热发烫;而另外一个男仆用一只沉重的衣刷嗤嗤地刷着文克尔先生的衣服,那是马夫们在刷马的时候常常弄出来的。
史拿格拉斯先生洗涤完之后,就观察起房间来,背对火炉站着,心满意足地慢慢品着香喷喷地白兰地。据他描写,这是一间铺着红砖的大房间,装着大烟囱;天花板上装饰着火腿、大片的咸肉、一串串葱头。墙上装饰着几根猎鞭、两三副辔头、一副鞍子和一枝下面写有说明“装了弹药”的,旧得生锈的大口径枪,这也是据史拿格拉斯先生的记述,那至少是在半世纪之前装的。一只风度庄严而沉静的能走八天的旧钟,在一个角落里严肃地滴嗒走着;还有一只同样古老的银表挂在那些装饰着食器橱的许多钩子中的一只下面。
“妥了吗?”老绅士的宾客们已经洗好、补好和喝好的时候,他询问说。
“完全妥了,”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那末跟我来,各位先生们,”于是,大伙儿经过几条黑暗的过道,而逗留在后面偷吻了爱玛一下因而被适当地回敬了几推和几抓的特普曼先生也追了上来之后,走到客厅门口了。
“欢迎,”庄园的主人开门迎出来。“欢迎,各位的到来,来到我的马诺庄园,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