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站在教学楼前背靠着墙。
女孩蹲在林宁旁边，膝盖上放着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也背靠着墙。
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整整两页的字。
“你来这儿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学校的学生本来就有些奇怪，好让我别胡思乱想？”
林宁歪着头向下看着那女生，问她说。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刷刷的写了一个字。
嗯。
“可为什么是你？其它人怎么不出来解释？”
林宁弯下腰轻轻的锤了锤腿。
站的太久，有些麻木了。
因为我是班长。
女孩又写了一行字，写完后仍然抬头看向林宁。
“只是因为这个？”
林宁的语气有些咄咄比人。
嗯。
女孩这次在笔记本上写出回答之后，第一次写出了一个问句。
你相信我吗？
看向林宁的眼神，也第一次有了些bo澜。
林宁挠了挠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女孩说。
思维好像形成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一端是不相信她，因为才和她见过几次面，理论上来讲还是陌生人。
一端是相信她，因为她在上午曾帮忙擦拭胳膊上的血迹，并且还因此损失了一条手绢。
两个极端分别被无限廷长，林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头发被挠掉了好几根。
最终。
“我相信你。”
林宁很坚定的冲女孩说。
情感因素还是占了上风。
女孩听完这句话，抬头看着林宁。
第一次笑了。
她连笔记本也没看就顺手写了几个字。
谢谢你。
林宁看着那三个字，斜了一下嘴角也笑了。
“没关系。”
被信任是一种幸福，这道理林宁知道。
所以他理解女孩现在的感觉。
女孩没有再在笔记本上写什么字，她站起来，指了指教室的方向。
有些话是根本不用说出来的。
林宁点点头。
“回教室吧。”
两个人肩并肩刚朝教室的方向走出一步。
突然就吹来了一阵柔弱的风。
很柔弱的风。
撼不动大槐树的躯干，刮不动大槐树的枝条。甚至吹不动大槐树的叶子。
可材宁偏偏在这阵风过来的时候滑了个趔趄。
也许是巧合。
口袋里的几样东西溜了出来。
啪哒。
掉到了地上。
是一串生锈了的钥匙。和一张折痕遍布，写满红色字迹的纸。
林宁弯腰把它们捡了起来。
“宿舍的钥匙，还没来得及还给老师呢！”
他冲身边的女孩说。
女孩没吭声。
这很正常。
可是当林宁直起身子看向女孩的脸，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女孩的脸色苍白，比杜老师，马老师，以及所有学生的脸色都要苍白。
眼神中惊恐密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个牵涉到死亡的恐吓。
她死死的看着林宁刚刚掉落下来的那张红色的纸。
木纳的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的说。
“二十一日钢琴曲……”
林宁根据女孩的口型看出来了女孩说的是什么。
于是他重新弯下腰把那张纸捡了起来。
“嗯，就是《二十一日钢琴曲》，我捡的。”
女孩还是死盯着林宁手里的纸，没有任何动作。
林宁就又接着说。
“那瘦子还说让我试弹一下呢！他说这曲子……”
女孩突然疯了一般把林宁手里的纸夺了过去。
狠狠的把它撕了个粉碎。
然后她转过身按着林宁的肩膀，把林宁的身体按到墙上。
还是用无声的口型一遍又一遍的冲林宁说。
不许弹！不许弹！！……
没有声音，但林宁还是感觉得到。
女孩现在冲他呐喊。
“安静！你安静一点儿！！”
林宁拼命想让女孩的反应别在这么激烈。
“我没有弹，我没有弹。”
女孩按的林宁的肩膀都有些发疼了。
“不许，不许……”
女孩的动作一如即往的激烈。
终于到达了林宁忍受的极限。
他先一挥胳膊打开女孩的手，然后再用力的一推。
失去重心的女孩就被推倒了。
她摔在地上，手臂上沾满了尖土。
一定很疼。
可是尽管这样，她的嘴里仍在不停的念叨着。
不许，不许。
林宁知道自己刚刚的动作做的太过份了。
于是他匆忙的走到女孩跟前。
“你怎么样？没事吧？对不起…刚刚我……”
女孩突然抬头深深的看了林宁一眼，停止做出任何口型。
不再把没完没了的说不许。
不在乎地上的尘土，就她那么坐到了地上，双手环抱住腿，脸埋到膝盖上面。
她哭了。
在短短的二十几分钟里，林宁看着这个女孩脸色由bo澜不惊变成会心微笑，再由会心微笑变成掩面哭泣。
他真的搞不清楚女孩倒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可以清楚的听到女孩抽泣的声音。
林宁有些慌张。
“你别哭…你…你别哭**…”
女孩没理林宁，柔弱的肩膀仍在不停的一耸一耸。
“我……我真……”
林宁在女孩的面前蹲下来，挠头搓手的构思着哄她的办法。
头发又被挠下好几根。可是仍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女孩也就仍在不停的啜泣。
大概五分钟。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林宁发觉自己已经听不到女孩啜泣的声音了。
于是他朝女孩看过去。
正巧女孩也正在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女孩的眼眶有些红肿，应该是因为刚哭过的原因。
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泪。
林宁想先开口，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不敢做什么动作，气氛就那么尴尬的僵持着。
还是女孩先动了身子。
她站起来捡起了刚刚自己丢到地上那个黑色笔记本。
上面还有红色纸张的碎屑。
女孩刷刷的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朝林宁递了过来。
林宁没站起来，蹲在地上看了过去。
知道这个校园流传的二十一日钢琴曲的故事吗？
这句话说的很突兀，也很奇怪。
林宁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代表的意思是没听懂。
可女孩好像理解错了意思，把它想成了不知道。
所以她在本上接着写到。
我讲给你听。
林宁没有解释，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一个故事而已，听就听了。
女孩不哭了，这才是重点。
他还是蹲在地下没有起来。
女孩走过来，蹲到他旁边，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在纸上刷刷的写了起来。
林宁朝纸看了过去。
这个学校曾经来过一个年青的音乐老师，是一个刚从名牌音乐学院毕业的男大学生。”
林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面容。
“他阳光，帅气，对人和善……更重要的是他弹得一手好钢琴，所以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得到了校园里绝大多数女生的青睐。”
林宁看到女孩的眼睛里有一抹伤痛。
一闪而过。
“起初那个音乐老师不肯接受全校任何一个女学生的追求，他总是对来表白的女生和言婉拒，或者把她们递来的情书退还回去。但是都说男追女隔山，女追男隔纱，日子久了，男老师最终还是对其中的一个女孩动了心。”
林宁脑子里的模糊面容变成了两个。
“而令男老师动心的女孩公布以后，更是让全校师生大跌眼镜，女孩无钱无势无貌，平凡的近乎渺小。可男老师偏偏就对她有了好感。其它失败了的女生追问理由，男老师笑了，他说这没什么理由，就那么傻傻的有了感觉。”
女孩眼睛的伤痛更深了，林宁看不到，但他感觉得到。
“他们的确幸福了很长一段日子，女孩会跳舞，所以她常常会随着男老师在钢琴上的修长手指一起跳跃，认真的舞给他看。而男老师也总会一边微笑，一夸她跳的漂亮。”
这次林宁没有想象到任何画面，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但他却清楚的从这片空白里感受到了浓浓的甜蜜。
一种只属于恋人的幸福甜蜜。
“可是好境不长，过了不久之后，那些学生里开始陆续有人反对他们的恋情，特别是那些曾经向男老师表白过的女生，她们反对的尤为激烈，她们向校方反应，说恋爱后的男老师不再一视同仁，把过多的时间给了自己的恋人，也就是那个女孩。而女孩也因为忙于恋爱而荒废学业，成绩一落千丈……说白了就一句话，他们不能恋爱，必须分手。”
女孩的马尾朝一旁倾斜了一下。
林宁的脸上滑过一丝冰凉的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起风了……
“再加上当时师生恋本就是个敏感的话题，校方对此也比较排斥，终于有一天，校方把男老师叫进了办公室，对他表示说，他如果想保持这份工作，就必须结束这段恋情，否则就开除他。可男老师这次表现的相当倔强，他说自己宁可被开除，也要和女孩在一起，因为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可恋人一旦失去，就很难再回来了。”
女孩的笔尖刷刷的移动，可并不平稳，林宁看到她的手腕有颠抖的迹象。
“校方见做不了男老师的工作，就又找上了那个女孩，不仅对她说了同样的话，而且还叫来了女孩的父母给她施加压力。女孩刚开始也是坚持着不分手的，可是当她的母亲说出要和她断绝关系的时候，她终于无奈的屈服了。”
女孩的笔尖抖动的越加厉害，呼吸也开始起伏不稳了。
“可是她又实在放不下这份感情，流着泪考虑了好久之后，她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风吹大了，开始一点点由弱渐强的嘶吼，天上乌云也开始止不住的翻滚……
又要下雨了。
“一天傍晚，她把男老师叫进了琴房，让他弹钢琴，说想要跳舞给他看，男老师没有疑心，他微笑着刮了女孩鼻尖一下之后，就坐到了他平时惯用的那架白色钢琴前面。女孩也就随着第一声音符的响起而开始跳跃旋转。”
林宁看到这里，突然猜出来了故事里的女孩所说的唯一解释方法是什么……
“曲子并不长，所以男老师一会儿就弹完了，可是当最后的钢琴声落地之后，男老师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女孩推出弹簧刀扎向自己XIONG膛的画面……”
风撼动大树。
惊雷炸过天空。
豆大雨点从高空狠狠砸下。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