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与死神对话
拿到工资后,我例行惯例请杨春吃饭。可她却破天荒的拒绝了。不仅如此,她还把我扣在了宿舍里,逼我复习。
“杨春,你让我出去玩一会儿吧。第一次挣这么多的钱,我真的很开心。教授以后会给我们划重点的。不用看这些浪费时间。”我试图和她沟通。
杨春的反应是夺过我的手机卸下电池。
“江颜,今年你想挂科吗?想挂哪一科?你的实验报告交了吗?你根本没去我们的实验室。你去的是孙乾他们的实验室对吧?”杨春严肃认真的问,就像是个明察秋毫的法官,在她的目光里,我无所遁形。
“对。”我点点头。“我没去咱们的实验室。咱们的实验又低级又落伍。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开的。我为什么要在一个人人都知道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再做一次那种实验和再次证明2*3和3*2都等于6没什么区别。我根本不想去,也不想去熟悉那些早就淘汰的仪器。孙乾他们的实验设备多好啊。我还可以和他共用一个实验室,设计我自己的实验,研究我想研究的东西。教授要求的我都会了。我不想在那些事情上浪费我的时间了。”
“江颜,你想吃蘑菇吗?”杨春突然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
我愣住了。嘴里的话因为我的突然停顿,前面的和后面的撞在了一起,乱成了一团。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清杨春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脱口而出一句:“想啊,你有吗?”
“有啊,”杨春很认真的说,“我刚刚去涮墩布。看见墩布把儿上长了几片小蘑菇。你要真想吃,我就把它们给你摘下来炒炒。”
我哭啊,我当初怎么就看上杨春这样的人做死党了。
“你爷爷的,太缺德了。你留下让它们生小蘑菇吧。你可以把它们卖了,参加一个智力提高班。”我毫不客气的说。
杨春呵呵的笑了,递给我一本书:“继续看。花了那么多钱不是让你来混的啊。总得学点什么出去。想一想,除了我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这么爱你理解你关心你啊。”
“那样的人多的可以重修万里长城了!”我接过书兴趣索然的打开。最近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且,我真的是看不下去。跟着孙乾看了太长时间的文件,现在我看见带字的东西就会恶心。
看我实在看不下去,杨春终于无奈的大发慈悲的放过了我。
“江颜,你和许诺第二次见面是怎么样的啊,我好像记得,他还给你找了一份工作对吧。”
“对啊对啊,本小姐聪明盖世,许诺怎么可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啊。”我大为得意的说,思绪也飞回到过去,我刚丢了工作一个星期,也就是与许诺初次见面半个月后。
那天,我抱着哥哥的女儿如如在街上玩,走到一辆宾士车前停了下来。如如不知为何对它发生了兴趣,非要上前不可。看她扭来扭去不摸到车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只好妥协,抱她上前,叫她可以得偿所愿。
如如八个月大的小手兴奋的拍打着车窗。我本以为车里没人。但是车里不仅有人,车窗还摇了下来,许诺极不客气的脸瞟向我们,并且很生气的吼了一声:“干嘛?”在我也很诚恳的大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我们认出了对方。
看到车窗摇了下来,如如更加兴奋,半个身体都钻进了车里,小手直抓许诺的脸。把许诺吓了一跳。许诺哭笑不得的下车,很不耐烦的质问我:“你想怎么样?还想被解雇一次吗?”
“你以为你可以解雇的了我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吗?就算有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服你吗?你这个人,自私透顶,而且,又残忍又无情。只顾自己寻开心,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我也毫不客气的回击。周围的空气似乎有硝烟四起的味道
如如被我们这种相互喷火的吼叫吓住了,再也顾不得车。抱着我的脖子直哭,含糊不清的叫着妈妈。我不已为意,甚至有点自鸣得意。我小侄女八个月就会叫妈妈,好了不起喔。我拍着如如的背柔声安慰:“宝贝——好宝贝!我们不哭,不哭了好不好?”许诺却一下子愣住了,结结巴巴的说:“_对——对不起,我不——不知道你是未婚妈妈。”
“什么?我?我就是未婚妈妈!你想怎么样?”我激动的反问。许诺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我提高了戒心,他不是又想到什么鬼主意要整我了吧。
许诺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他想怎么样。他把我和如如塞进了汽车里,说要送我们回家。我没好气的冲他吼:“快放我们下去!无赖!你到底想怎么样?对付我一个就够了,不要扯上孩子。”
“我没什么恶意,真的只是想送你们回去而已。天已经黑了,而且又这么冷。你们待在外面实在不好。”许诺边说边发动车子,换上了一副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假惺惺!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在整我。”我说。如如一直新奇的抠着车里的设置,时不时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我手忙脚乱的阻止着,基本上徒劳无力。
“真是个活泼的孩子啊。”许诺很诚恳的赞美着,将车右转,“原来你是怕我再整你。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过去的事情很不好意思。当初不知道你要带孩子。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是很负责任的。从你那里夺走的,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我会给你找一份新工作的。比你丢掉的那一份好的多知道吗?喂,你倒是快一点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啊。天黑以后,孩子不是都要喂奶,睡觉吗?”
我说出了哥哥家的地址,大脑里飞速的盘算着要不要告诉他如如其实是我的小侄女。三秒整我就坚定得出了结论:打死也不告诉他。得到了工作再说。而且,我还很严肃的对他说了一段话:“许诺,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这是你欠我的。还我理所应当。而且,不要再用刚才那种施舍和居高临下的口吻和我说话。我不喜欢。”
“小姐,你还想有第二次?被你这种粘了吧唧的,章鱼一样的家伙缠住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啊。我怎么可能再错第二次?我这个人向来就很完美,犯过一次的错绝对不会再犯一次。人往往是无知的,我们得原谅他们的第一次错误你说是不是?”
“这一直是你说话的方式吗?有时候很孩子气,有时候蛮有道理。让人想不透你是个十足的笨蛋在装高深,还是你根本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心血来潮才会展示一下本性。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我问,心里好奇的要死。这个家伙,好像很有意思啊。
许诺回头给了我一个他自以为是而且事实也如此的迷倒众生的微笑,轻声问:“你说呢?”
就在我被许诺的柔和的眼神电倒的前一刻,如如的身上发出咕唧唧的声音。许诺的高级坐垫上立刻出现了黄色的污物,还有一股臭味。我本来就艰难的呼吸突然停止了。
“许诺,快停车!”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叫你停你就停啊。”
等许诺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后,柔和的目光顿时化做一道道凶光,似乎恨不得在我的身上穿几个洞。我一股脑把孩子塞进他怀里命令:“出去,找一个垃圾箱把把她。”自己在车里清理坐垫。幸亏,脏东西不是恨多。
“江颜你给我出来!她拉完了。”许诺在不远处大声催促。
“没那么快的——你再把她一会!我弄完车里就出去!”我找了个塑料袋,把垃圾收拾完毕扔了出去。
“你磨磨蹭蹭的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到底会不会带孩子啊。既然出来玩,就应该给孩子穿上止尿裤啊?不然,也不会拉在我的车里。还有你,”许诺不耐烦的用胳膊抵一抵软软的依在他怀里的如如:“不要吃我的扣子,不干净。”
我上前给如如擦干净了小屁股。许诺一提如如,我才发现,他刚刚不小心,以至于一些便便滴在了自己的鞋子上。许诺也看见了,脸上呈现出深刻的黑线。
“别动,我帮你擦干净。”我心虚的说,脸上还是勉强保持着镇静。唉!但愿他不要一拳打飞我,更不要叫我赔他的鞋子。我宁可像个低声下气的小女奴一样帮他把鞋子擦干净,反正天已经黑了,不会有人认出我,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如何为如如善后的。
世界一瞬间变的很安静。几秒钟之后,许诺终于忍无可忍的恨恨的瞪我一眼,无可奈何的把脚放在路边的护栏上。让如如骑在他的腿上,柔声轻哄。我则埋头为他清理鞋子。
旁边不时的走来一对对的情侣抑或是夫妻,时不时好奇的看我们几眼,甚至有一对中年夫妻很有兴趣的看着我们交头接耳的嘀咕着,对着我们笑。许诺的脸明显的抽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翻腾。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丢脸。站在垃圾桶旁边让人家指指点点。”许诺放下脚把孩子塞回给我口气不善的说。
“呵呵,凡是总有第一次嘛。这也不怪我。”我小心的赔着笑。
“那要怪谁?怪我?是我拉的?”
“你怎么这么说?难道是我拉的?”我居然很白痴的反驳回去。
“对!就是你!就是你拉的!”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拉的!”
反击完这一次,我感觉一定创造了白痴的新记录。那对挽着的中年夫妇实在忍不住似的,发出吃吃的笑声。我感到窘极了。几乎在同一时刻和许诺一起钻进了车子里避难。许诺迅速发动车子带我逃离现场。
“这不是去我家的方向。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去超市。你这么穷,连止尿裤也舍不得给孩子买。我要买一些送给她。”
生活在我骑车奔忙于学校和工作的地点之间延续。我并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但它确确实实的流失了。我的账户上已然累计了足够生活半年的生活学习费用。如果要问我和曲垣有没有发生什么?呵呵,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原以为他一定会找机会狠狠的整我。可是,没有。害我心惊肉跳好多天。基本说来,我们天天都有见面的机会,但是却几乎没有坐下来一起说说话的机会。他总是很忙,而我呢?好像比他还要忙。有时候,我从浩瀚的资料堆里抬起脖子想要运动一下,就会看见他正看向我的方向。目光里带着锐利的探索,有时还会有一丝笑意。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他在为整我找机会。后来嘛,我说过了,他并没有整我。于是我又无端的猜想,他是不是想要我帮忙。问了他几次他都说不是,后来我甚至以为他要给我涨工资,白白高兴了好几天才想起来我的老板是孙乾不是他。再后来,他要看就看好了,姑奶奶不惧!他要是不说看我有什么事,就让他憋着好了。最好憋死他。呵呵!反正我也不难受。
不过,他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至少每天他来之前都会打电话过来,问我们有没有吃饭。如果没有的话。他就会给我们带上热腾腾香喷喷的刀削面。把面给我们时总会说:“面两元,外加五元的运输费。”(奸商就是奸商,只是一碗面而已,运输费比面高出这么多。)
为孙乾工作其实相当简单。只需埋头为他整理文件就可以,其他的,基本上不用我动脑筋。有时我会出于好奇,把那些资料做个总结,写一个分析报告。满以为会受到表扬,但是我总是失望。因为孙乾总会阻止我,说我那么做是在抢他的饭碗。
如果说孙乾的工作是总结个人的成长奋斗史,那么邱邵的工作就是整理记录一个公司的发展崛起兴衰的过程。对,我也常为邱邵工作。可他从来不给我钱。只是送我一些衣服,首饰,他最大的一份礼物是为我报名参加的一个高级经理人培训班。那个魔鬼训练营几乎把我搞疯了。
面对着一摞摞的,几乎堆成小山的文件,我常常会困惑。除了第一次来见到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的盛况,其他时候,肯定会有两个人缺席,甚至是三个人缺席。面对着嗡嗡作响的电脑和复印机、传真机、碎纸机。面对着隔绝的办公室,面对着隐匿在树阴中的一幢幢民房。我总是会迷失,感到孤单。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些什么。每天机器人一样机械的做一些事。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会创造怎么样的价值,带来这样怎样的效益。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工作的合法性,也开始怀疑,其实是孙乾可怜我才叫我来这里的,而他们,本不需要我这样一个工作伙伴。但是,每当夜幕降临时,曲垣带着满身的寒气走进房里,手里提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刀削面,我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实里,感觉到一种被注意被接纳的幸福。
有一天,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孙乾时,他居然一反常态的和我聊了起来。工作时间和我聊天?呵呵,说真的,我觉得此殊荣比叫我出去找鬼还难。(我非常怕鬼。要我出去找一个鬼回来的基本为零。)
孙乾打开窗帘让光线尽量照进来,又开了灯,点起了一支烟。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凝重的表情的,我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印象里,孙乾最招牌的表情就是对一切都嗤之以鼻。现在忽然看见他这样的表情,我是非常的不习惯。
我又把灯关了。看着昏红的火星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很有意思。一会,孙乾的声音就飘过来了:“你玩够了没有?”
“够了。”我老实的回答,赶紧把灯点亮。原本以为孙乾会瞪一双大牛眼看我。可是,我估计错误。他很平静。这让我有点怕,总觉得他在压抑什么。
“以后早晚会有霜。把这个给杨春。她的手容易冻伤。”看了几秒钟以后,孙乾终于说话了,表情不大自然,但是扔给我东西的动作倒是蛮帅的。
我接过一看笑了,原来是防冻霜啊!
“孙乾偏心眼啊。我的手也爱冻伤的。杨春不用这个牌子的。这个给我。你再买一盒自己给她。”我认真的说。(其实是装的。)
“杨春用不用这个牌子的,我心里很清楚。至于你嘛,”孙乾笑了,“杨春的什么东西不是被你抢去一半。”孙乾说完,又一头扎进文件里,还不忘记和我瞎扯:“江颜,最近一下课就跑来工作。学习很一定吃力了吧。”
“没有多少吃力啊!和以前差不多。就是快要过六级了,单词只背了一点点。现在每晚回去和春互提一下单词。”
“看不出你还是这么用功。我说杨春白天怎么老是没精打采的。”顿了顿,孙乾又问:“最近没和你们一起吃饭。她有没有挑食,有没有犯胃病?”
“她啊——你自己去问不是更好?我又不是你们的邮递员!前几天还疼了一次。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也不让我叫你。我只好把她拖到医务室打了半天吊线。她这个人,气活死人。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孙乾噼里啪啦的打着电脑,咕哝着说:“你跟她还不一样?两个人,半斤对八两。”
“喂——”
“江颜,你和曲垣打算怎么办?”孙乾突然打断我的话问。
“怎么办?我没打算怎么办。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了几句疯话,何必那么认真嘛。人家当事人都没有说什么了。”我漫不经心的说,对着手呵气。今天真的是很冷。
“你们为什么老提他,”我不满的看着他:“大家谁也不说把它忘了就可以了嘛!我现在就已经忘记了。我觉得我们现在挺好的,没有什么不舒服,挺正常的!”
“是真的没有不舒服,还是刻意忙的团团转,不去面对那一份尴尬?好好想想,你们之间一点也不正常。哪里有同事一个月的交谈只限于‘谢谢,多少钱?你带的刀削面很好吃,下次我也去买。’和‘不客气。面两元,外加五元运输费的。’”
“哦——,你不老实,居然偷听我们说话!”我叫起来。真奇怪。是我住过监狱但是失忆了吗?还是我好久不见他了?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八卦的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孙乾没好气的瞪我一眼:“谁偷听你们说话了?都跟你讲你们一个月以来都说同样的话了。别人想不注意都难。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一个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一个感觉的出来还当没感觉,继续陪另一个白痴下去。我看曲垣还可以忍多久。我估计,今天就是他的极限。你啊你,你就不能放开一点?多和他说几句?发生的事情硬当没发生。你再躲下去就会变成真的缩头乌龟了。”
(难道我现在是假的缩头乌龟吗?哦,不是,我不是假的缩头乌龟,也不是真的。我和缩头乌龟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从小到大,我只在动物园看见过乌龟,但是他们缩在壳里,是典型的缩头乌龟。还有就是在餐桌上看见过乌龟,但是年代太久远,我已经记不清长什么样了。据说我两岁的时候我家吃过一次。而且搞不好我当时一点也没吃到。所以说,缩头乌龟和我是没有任何的关系的。)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发生啊。你老要我面对。我面对什么啊。又不是我不和他说,是他不和我说我才不和他说的。人家不喜欢我,不太想理我,我为什么那么不知趣,厚着脸皮粘上去啊。而且,邱邵和杨豫一直苍蝇一样缠着我不放。有一次,我只是给曲垣倒了一杯茶,邱邵就在一边怪叫,说我开始对曲垣发动攻势了。气的我直想掐他的脖子。”我抓紧机会向孙乾诉苦。
说起那次,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又不是光给曲垣倒茶,他也有份啊可他却阴阳怪气的不停的叫,说我在追曲垣。还拉来了杨豫叫杨豫看。不仅如此,他还打电话给璇珠,传播这条明显失实的八卦消息。
“你宁可拖着不去解决,也不肯听别人说一句。你也不想想,就算你什么也不做躲的远远的,别人还是会说。”
“不光是曲垣的问题。还有许诺。你什么才可以真正的接受许诺已经死了这件事?你模仿他吃饭爱放西红柿的习惯,模仿他说话的逻辑,听他喜欢听的音乐,穿他喜欢的颜色的衣服。你一直在按他的生活方式生活。”
孙乾的话毫不客气的揭开我内心深处刻意掩饰的伤疤。我觉得他就像是死神,而我就是一个被死神抓住头发拖着走的小鬼。我百般挣扎,却于事无补,阻止不了他前进的步伐。
我的眼泪决堤而下,孙乾却仍不肯放过我:“从许诺离开之后,你看看你过的什么日子。这里工作两天又到那里。穿梭在灯红酒绿里,那些声色犬马的地方,你真的喜欢?你本来可以做更好的工作可你偏不!在别人的欢声笑语中抱着对许诺的回忆一天一天的过,这就是你满意的生活?”
孙乾的指责在我耳边交织着,直到我再也听不清。然后,我捂着耳朵大叫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你清醒一下吧。”孙乾隔了一会儿说。我不吭声,转头去看外面。窗外昏黄的路灯亮起来了。又一天过去了。空气混浊不清,什么东西在里面飞舞着。会是雪吗?这么早就下雪了吗?
“江颜,在我看来,你不是自掘坟墓。而是已经跳道了墓坑里,一锹一锹的给自己填土,自己不考虑那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更是拒绝别人的帮助。”孙乾丝毫不留余地的说,看我不专心,发脾气拍了我的头一下。
“孙乾,我不是逃避许诺离开我这个事实。在他没有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这样了。我觉得,改变一下二十年以来的生活习惯,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从中得到了很多。例如,安全感,还有,归属感。许诺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也是许诺的生活。我早就下定决心,要勇敢快乐的继续我的生命。许诺曾经爱过的,我会继续替他爱。他看过的喜欢的,我也要看下去喜欢下去。我还要带着许诺,我们的心,已经在一起了,去看他没有来得及看的美景,所有他来不及拥有享受和爱的,我统统都会去体验,包括爱上另一个人。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有遗憾。我现在之所以处在这样一种状态,我们不妨把它理解为我在为我的出发作准备。”
我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堆话,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些不经大脑的话,真的是我心里所想的吗?
孙乾看着我,表情很严肃。“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我希望你放弃它。它会是你的沉重负担。
如果你总是刚才那种想法,你恐怕……”孙乾斟酌了一下,不留余地的话又冒了出来:“你恐怕,很难有真正出发的一天。江颜,不要再让爱你的人为你担心。人总是有聚有散的,我们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如果你不振作起来,我们怎么可以放心你一个?再过一个星期,我会去武汉,而杨春,已经办好留学荷兰的手续了。”
即使是有人告诉我我明天就会死,我也没有如此的惊愕。消息太过突然,一种被抛弃的恐惧瞬时就占满了我的心。我看着他,希望他下一秒笑嘻嘻的对我说:“傻丫头,我骗你的。”可是,我等了好久,接受到的是孙乾肯定的眼神:江颜,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别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终于无奈的心疼害怕起来。我浑身冰凉,手脚也开始哆嗦。孙乾握住我的手,想叫我冷静一些。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越抖越厉害。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我想,我们两个都以为对方可以陪着你,没有想到,两个人都要走。”
我颤抖着握着孙乾的手,却汲取不到一丝温暖。冰凉的感觉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曾几何时,我们三个那么友爱。我以为我们可以天长地久,永远不分开,于是我没有认真的细细体会在一起的欢乐幸福,以及,难能可贵。
因为许诺的关系我睡着了。睡醒时我以为世界还是那样,他们还在我身边。可我一伸手,才发现,留在我身边的只是个幻影而已,一碰就会碎。真正的他们,早已经长出五彩斑斓的大翅膀,飞向他们的幸福,飞向他们星光璀灿的前途了。我被抛弃了。也许,是被背叛了。也许,什么都不是。他们的离开,只是人生必然会经受的分离。毕竟,没有谁值得这样不计代价的被等待。别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要过。我们三个本来是一起的。只是,他们来不及等受伤的我复原,只好张开翅膀飞走了。
“你说一句话啊江颜,别让我担心。为什么不看着我。你不会以为我们抛弃你了吧?你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这不像你!”孙乾有些着急的摇着我说。
“你想的太多了。”我微微一笑,推开那只摇晃我的手。听了他的话,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你去武汉干什么?春怎么会突然要去国外啊?”
“武汉大学的图书馆存储很丰富很全面。我会在那里学习半年,完成我的毕业论文。至于杨春的事情,你还是自己问她比较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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