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选择前者,怕是也要经过一番心理争斗,那样也能为自己这方争取些时日来巩固根基。
听闻细作来报,裴元修一家离了北疆腹地,往边城处游玩,顿觉这是一大好机会。疆城位于北疆中心,若要攻进去恐讨不到好处,然而,边城却是临近抚山封地,只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拿下边城倒不是难事。
再者,铭金国那里早已与他们合作,来个多面夹击不怕不得手。
有了这番谋划,李寿与李泽广纷纷出兵,却不想落入了裴元修的圈套。
当李泽广亲自率领大军来至边城二十里外就遇到了埋伏。
袭击他们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疯了的牛。一群犄角上绑了尖刀,尾巴后面鞭炮噼啪乱响的牛。
疯牛过后是箭雨,还是着了火的箭雨,直让李泽广的前锋军登时混乱。被牛顶死、踩死,被箭射杀、烧伤,还有被自己人踩死、踩伤的人数过半。
虽这些死伤人数于李泽广几万大军不算得甚,却先灭了他们的士气,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李泽广晓得自己这是中了裴元修的圈套,然而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想撤是不可能了,只有硬着头皮上,一举将边城拿下。
且,他还有后援不是?
待到李寿与铭金两方的大军也兵临城下,不怕他们胜不了!
可是,他却不知,李寿的大军开出不久,便又被他召了回去。
至于因由?
当然是明轼率军“踢了他的屁股”。
而铭金国根本未曾出兵。铭金老国王听了国师韩坤之计,来了个坐山观虎斗,若是李寿这一方胜,他们再出兵,若是裴元修这一方胜,他们只需要按兵不动便是了。
李泽广傻啦吧唧的率着他的几万大军来至边城之下,安营扎寨,排兵骂阵。
而珑玥则随着裴元修登上城楼,切切实实的看了一回古人的两军对垒是何模样。
此是的边城城墙早已并非当初珑玥死守之时的样子,由青灰色掺了糯米粉的大块墙砖垒得坚固。
李泽广的大军自护城河外排开一字长蛇阵,战车弓弩云梯在他身后,而步兵分立两边,骑兵于他左右,最外面是举着盾牌的兵丁。
边城的吊桥放下,城门打开,只见徐敬海带了军士鱼贯而有秩序的冲出,也如对面一般排开一字长蛇阵。
而后双方各遣一员大将骑马于两军阵前互砍。
珑玥看得有些傻眼。
这……这……这场景还真如电视剧中演绎的那般,两波人规规矩矩的扎手站着,看两个人单挑啊!
最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那人马都要冲到对方阵营中了,竟然对方不群起将他拿下。
珑玥觉得,古人此时的“诚信”真真傻得可以。
待两员大将酣战半晌之后,两军方才击鼓,陷入混战之中。
然而这混战,抚山郡王的大军却吃了亏。
裴元修这边,不论兵将,每人腰间皆挂了一面打磨得铮亮的小铜镜。得了空便拿出来猛的晃一下对方的眼睛。
被强光刺激后,眼睛会出现片刻的恍惚,更甚者会头晕。战场之上,一个恍惚就会失了先机,丢掉性命。
此一战,李泽广大败,鸣金收兵,退回营寨之中。
双方对战三日。李泽广未见援兵,却等来了一封急信,东辽国举兵已拿下了他封地上的两个城池!
原本就受了裴元修一箭的李泽广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怎就忘记了,东辽国国主乃是顺启帝的女婿,娶的正是与瑞敏公主最亲香的八姐姐。
李泽广率部急退,此时,他只寄希望于京中,若是默王得手,他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裴元修却未给他做梦的机会,十万大军反扑、围剿,将他生擒。转过身去,又出兵承郡王封地,与明轼两面夹攻又擒了李寿。
自此,顺启帝最闹心的两块封地收回了手中。
当一切尘埃落定,裴元修带着珑玥,押解着李寿与李泽广往京中而去。
回到京里,一个消息让珑玥一时未有反应过来。
四皇兄默王欲刺杀顺启帝未成被擒。
好玩鸣虫的二皇兄慎王为亲妹妹锦鸾挡下至命一箭,伤及肺腑,不治身死。
她从未想过,被自家皇帝爹如此压制,不让庶子问政,怎么四皇兄还起了夺嫡的心思,那把冷冰冰的龙椅真的就如此诱人吗?连亲情与身家性命也可不顾。
因为经了一场叛乱,为安天下民心,年三十儿那日,顺启帝将宫宴摆在了正阳门的城楼上,与民同乐。
席宴上,帝皇的龙凤椅之间又加上了一把高脚小软椅。珑玥看着亲切,那是她儿时,每每宫宴上自己的椅子。只是这回坐在上面的小人儿换成了馨姐儿。
看着一身红袄红裤的馨姐儿,顶着一张与自己极似的小脸儿,恍惚间,珑玥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裴元修俯在珑玥耳边,轻道:“可有与自家女儿吃味?”
珑玥纵鼻,“才不会!”
裴元修却不信,浅笑道:“莫要吃味,有我只宠你,任谁也抢不走!”
珑玥抬首,望入裴元修眼中,十分认真的点头,道:“好!”
出了正月,顺启帝宣召,禅位于太子李隆佑。
圣旨来得突然,可珑玥觉得并不突兀。想来皇帝爹是失去两子,伤心了。他虽对几个嫔妃所出的庶子面上冷淡,于心中却还是惦记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如若不然,也不会压制之着他们不让其问政,虽说对他们有些不公,偏心着嫡出之子,可是这往深里看未尝是一种保护。
顺启帝退位,与瑾皇后一同住到了北郊的皇庄里。吴妃因儿子默王,与娘家一同被牵连其中,自缢而亡。卢妃已于几年前病故,齐妃被儿子大皇子接入王府中颐养天年。
那冷宫中的妍妃痛失儿子,有些浑浑噩噩的失心疯,本以为要孤老冷宫之中。不成想,生性自私凉薄的七公主锦鸾,竟求到了顺启帝面前,将妍妃接到了自己的公主府中养老。
这一日,珑玥往皇庄向爹娘辞行,她要与裴元修回北疆去了。却遇上了同来皇庄的锦鸾,原本想着她们两人属于相看两相厌的,福身行了礼便要离去,谁成想,锦鸾开口叫住了她。
“九妹妹可得空与姐姐聊一聊?”
说实话,珑玥头一回见着锦鸾如此真诚的眼光,故而点了点头。
姐妹两个寻了一处亭子说话。
只听锦鸾幽幽道:“妹妹当初所讲,日子是人过出来的,经了这许多事之后,姐姐信了。如今看当初我对你的羡妒竟是可笑的很,人这一辈子不过百年,与其争啊抢啊,与别人找不痛快,不如自己过得快活,只我如今明白的晚了些……”
锦鸾轻叹一声,再道:“当初你远嫁北疆,姐姐曾高兴的几夜睡不着觉,想着你去了那荒凉之地,又与一粗人莽夫****相对,想过得好怕是不能了,如今见那靖北王对你竟是如珠如宝,再看我……哎!不提也罢!姐姐输了,输得口服心服!”
锦鸾向着珑玥淡淡一笑,“妹妹莫要以为七姐姐发了癔症,我只是看着二皇兄为护我而亡突然明悟了,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妹妹一路保重罢!”
语落,锦鸾站起身来。
珑玥被她这一席话说得有些怔愣,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木木的回了一句,“七姐姐也保重。”
而后,姐妹二人相互施礼,各自离去。
翌日,珑玥与裴元修带着儿女返回北疆,经过北郊之时,正遇了一队押解人犯,发配西疆为奴为役的队伍。其中有一女犯对着他们的马车疯狂的谩骂,被兵丁一把黄泥塞入了口中。
珑玥瞧了许久,只觉眼熟,却未曾想出于何处见过。而裴元修却识得,那女犯正是李景颜。
许多年后,珑玥再一次做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中,她看着自己死后裴元修一夜白发,抱着成亲之时与自己结发的那个荷包****醉生梦死。直到有一天,大腹便便的八姐姐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将他扇醒。
而后,裴元修便疯了一般,一门心思的要杀了那李建昌,为自己报仇,孤身深入敌营,最终一枪挑了李建昌,自己也受了他惯胸一脸。
在珑玥看得心中酸楚、难过之时,耳边忽然响一个声音:“魂跨千年结姻缘,一朝行错两相隔,可憾否?三生石畔轮回渡,若有机缘重来过,可愿否?”
当珑玥闻声不由自主的轻轻颔首之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只大掌用力将她一推,便只觉轻飘飘的身子猛然一沉,便坠入到了一座宫殿之中,抬首,就见年轻时的皇后娘坐在自己面前,而后一股吸力就把她引入到了瑾皇后的肚子中……
一梦醒来,珑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望向裴元修轻轻念着梦中听到的那个句子,“魂跨千年结姻缘,一朝行错两相隔,可憾否?三生石畔轮回渡,若有机缘重来过,可愿否?”
裴元修的眸光猛的一缩,张了张嘴,只发出两个音节,“九儿……”
珑玥回他轻笑,“我不怪你……”语音落,便觉裴元修埋首处的颈间隐隐传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