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薄凉,客道后,又留下几分余温。
白聆陪着穆芊芊站在灵堂香炉旁,看着她对着来访亲戚挨着鞠躬还礼,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客人上香完毕,返回外面搭的帐篷搓麻将。远远传来的嬉笑声,听在白聆耳里显得格外尖锐。每当这时候,白聆会下意识的看一眼穆芊芊。而穆芊芊,就像是没感觉,只是一个劲的望着穆爸灵位出神。
生别离,死何欢,不过都是过往云烟,时过境迁,谁都放得下,看的开。只是如今身在局中,不免感叹,所谓逢场作戏,也太过现实。
“白聆,你带芊芊先去把午饭吃了吧。”穆江从灵堂外走来,用手轻轻拍了拍穆芊芊的肩膀。
“好的。”白聆也不管穆芊芊执拗的站着不肯离去,连抱带托的,好歹是把人给弄对面餐馆里。
“大小姐,吃点吧?”白聆把盛好的白米饭放在穆芊芊跟前说。
“谢谢你,小白白。”穆芊芊回过神,真挚的对着从头到尾陪伴在自己身侧的死党说。
“你我,还谈什么谢,吃吧,不吃哪里来的力气送穆爸呢?你说,对吧?来,快吃,多吃点。”白聆说着,继续夹了几块肉放在穆芊芊碗里。
吃过午饭,穆芊芊继续守灵,穆江带着众亲戚去餐厅吃饭。白聆觉得肚子疼,便返回餐厅去洗手间。蹲在厕所里的白聆,听着另外两间厕所的对话,不免皱了皱眉。若是按着前生习性,估计此刻定是大骂起来。只是经历过长长曲折,早看尽这些,不由觉得可笑。也就静静的,等别人离去方才出门。
“你说这穆家两兄妹怎么想的?老爷子都去了,办个头七守灵,还坚持不收礼钱。”某亲戚说。
“不知世事,肤浅的小孩子而已,不收钱,难道你还赶着去?他们两白痴,你还白痴?”另一亲戚说道。
“是嘞,是嘞。两个没爹的白痴,好啦,你好了没?好了去吃饭了啊,可别因上个厕所出去只剩下一桌剩菜。虽然是没给礼钱,好歹也写了个花圈不是。”某亲戚说。
“恩,这就好了,等等我。白吃白喝七天,也是不错的。”另外一亲戚边说边提裤子。
见讨论声远去,白聆推开厕所门,洗了洗手,赶回灵堂。
此刻的灵堂显得几许悲鸣,空荡荡的大帐篷里,穆芊芊独自跪在香炉前烧着纸钱,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不忍打扰,白聆便提步向着河边走去。
看着浑浊不见底的河流,白聆沿着栏杆漫步。细细想着,此刻的穆芊芊,前世自己倒是从未见到过。那么乖巧,那么安静。或许,重生,真的不一样了吧?
穆芊芊是穆芊芊,白聆是白聆,肖然是肖然,再也不会为了那有的没的纠葛一起。无限折磨,无限伤害,无限绝望。
不知时间离去,当白聆醒悟,方才发觉,沿着河岸,已经走了好远。看了眼望不穿尽头的来路,白聆只觉心塞。
“滴!滴!滴!”沿着车道看去,只见穆江将车停靠在对面,按着喇叭。
白聆小跑上前,拉开车门,对着穆江笑道说“你怎么找到我的?谢了。”
看着笑容溢出眼角的白聆,穆江收回直勾勾看着她的目光,咳嗽一声,回答“我吃了饭,看你没在灵堂,估计出来散步了,便沿着河边找了过来。恩怎么说呢,这里毕竟是郊县挨着河边,比较偏僻。”
“这样啊,谢谢。”白聆拴好安全带,靠着靠背望着车子前方。
就这样,白聆陪着穆芊芊渡过难熬的七日。很多时候,为了省事省钱省时间,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守七了。陪着穆芊芊送走穆老爷子,白聆便回了家。
看着沿途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景色,白聆忍不住轻笑。浑浑噩噩,不知为何生?用钥匙打开家门,看着家里熟悉的摆设,心里一暖。放下行李,拿好换洗衣物,踏入浴室冲凉。洗漱完毕,躺上床,便沉沉睡去。真的是,太累了。
捻转反侧,白聆睁开眼,拉开窗帘,看着幕黑的天空,无限悲凉。不是放下了么,为何梦里梦外,都是他。或许应该找些事情做,便不会陷入死局。明天,便去找工作吧。
由于车祸,白聆父母双亡,除去父亲用自己的名义办理的一张银行卡,其余的皆被各种亲戚以收养为由瓜分完毕。由于当时自己未满18,银行卡不能启用,白聆便一直好生收着。而公司股份,也因为自己年小,以这样那样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被夺走。
小小的白聆,独自一人,努力成长。直到遇见穆芊芊,才有了那么一丝孩子气。
穆芊芊就像一盏瓦力十足的灯,就那样理所当然的照亮了白聆的整个世界。
回想中的白聆苦笑,或许正因为是穆芊芊,才觉得受不了,才决定离婚,默默成全吧。只是肖然总是这么让人出乎意料,离婚后结婚的对象既也不是穆芊芊。
肖然,肖然,真不愧是肖然。明明互不相欠,却总在心里似有似无的出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曾经的你,是多么让人沉醉。
多情毅可长情,你看,你诠释的多么好。拿走我整个世界,还我一纸命。
重生,不相见,此刻,忍不住默默流泪的白聆,依然期盼,肖然能幸福的活着。
看,肖然,我白聆重生,依然放不下你,忘不了你。只是,我知道,往生,早已不再。
从选择返回的时候,便注定了。白聆的今生,与肖然无关。
你我二人,债已清。
前世孽缘已断,今生不再续弦。
从来惧水的白聆,以海水窒息而亡的前生都不曾害怕,不曾动摇。如今,又有什么?
白聆返回床上躺下,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暖暖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昨夜忘了拉上窗帘,白聆认命的起床洗漱。本来想着睡个通觉,下午出门找工作。现在看来,提早计划,也不错。
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说了声“我出门了!”,穿着高跟鞋,嗒嗒离去。
从家里走至地铁站,白聆搓着小手,喝着气。炎炎夏日,下了一夜的雨,清晨既然能冷成这样。
一辆保时捷驶过,溅起水花,无情的打在队尾的白聆身上。白聆只能认命返回,准备重新换套衣服出门。
“姑娘,你没事吧?”岂料想,车主见到水花打在人身上,既停好车子,前来询问。
“没事,没事。”白聆忙摆摆手,抬头一看,好嘞,原来是穆江。
“好巧,白聆。”穆江笑着从兜里拿出纸巾,帮白聆细细的擦拭。
“没事,真的不用擦,我家不远,我回去换了就好。”白聆从穆江手里抢过纸巾,尴尬离去。
“白聆!你等下!我开车送你啊!”穆江追上去说。
“好吧。”见周围排队的人都投来诧异目光,白聆无奈跟着穆江上了车。估摸着,这是被一干围观群众给误会小两口吵架了。
“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去换衣服。”白聆放好包包,便呼啦啦的跑进房间。
穆江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房子格局。套一,单身小女孩住着,还算不错,摆设整洁,看的出是个勤奋的姑娘。此刻的穆江,却是下意识的认定白聆单身。
换好衣服的白聆,倒了杯白开水递给穆江。
“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嘛。”穆江笑着接过开水,放在茶几上,说。
“呵呵。”白聆尴尬,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种变相的求偶对话。又或许,这只是别人的一种说话方式。
“恩,我听舍妹说,自高中起你就独自一个人是吧?”穆江喝了口水,润了润喉,问。
“是的。”白聆皱眉答道,不知道穆江几个意思。
看着白聆直观的表情,穆江方才醒悟,自己一副长辈的口气询问,好似不太妥当。“不好意思,如此唐突,我只是觉得你很能干,这么小就已经学会独立,舍妹与你真是没得比。”
“呵呵,也没有,早已经习惯了。穆芊芊也挺好的啊,活泼开朗。”白聆笑着回答。
穆江看着白聆一脸笑意,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很是凄凉。突然电话响了,穆江走至窗台接听。听着好友在电话另一头闷声交代,穆江满口好好好的答应。
白聆见接完电话的穆江,有些许愁容,本来打算询问,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穆哥,内个,我需要出门了。”白聆说道。
“哦,对了,刚才你就是要出门的吧,不好意思,打扰了,不然这样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等什么时候空了,一起吃个饭以表歉意。”穆江起身,说。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穆哥,我自己做地铁就好了。”白聆直接了当的拒绝。
“那好吧,回头空了我请你吃饭,这个你不要再拒绝了。”穆江说完,便起身走了。
“好的,穆哥再见。”白聆送走穆江,拿了包包,踩着高跟鞋,再次出门。
有时候,若是太过强硬,便会显得矫情。而白聆,从来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当我们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连接着命运的轨道,也在缓缓启动。或早,或晚,终究会走到一起。只是往往过程太过痛苦,有的人纷纷提早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