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宁宫的第一个夜晚竟然酣然无梦到天明。
洗漱、更衣、上妆、梳头,一系列繁琐的规矩完毕,却不见千柳的影子。
飞荷红扑扑一张团团脸,手脚利落的将凌乱的首饰收入妆奁。青槐只是低着头叠被子,细白的面孔看不出心情。
“千柳呢?”我故作随意问道。
“太子宫的总领内监一早把她叫去了。”青槐淡淡回应,依旧忙着手里的活。
飞荷听后神色一变,附在我耳边窃语:“姑娘可有觉得身子不爽?”
“没有啊。”我不解的摇摇头。
“那就好。”飞荷吐吐舌头,一脸诡异。
室内香烟缭绕,青槐收拾完床榻后就将两个熏炉内的火熄灭了。
“宫中陷阱重重,姑娘自个儿要留意。太子事情多,也不能保姑娘时时周全。”
青槐打扫着地上散落的灰尘,走过我身边时沉声说道。
我倒吸凉气,飞荷与青槐一唱一和,话里有话。我这样的身份迟早会遭人算计,只没想到会这么快。
简单的吃完了早餐,仍是不见千柳回来。我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抬头望着天。宫里时光仿佛是黏在沙漏里的细沙,怎样也流不完。偏僻的云锦宫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偶尔几只乌鸦飞过,哇哇叫着无限苍凉。
我算什么呢?女俘虏?太子儿时的朋友?还是太子藏匿起来的情人?
错乱的时光将我带到这里,赐给我如此荒唐的遭遇,如果这是梦该多好。
“太子殿下来了!”飞荷匆匆跑来,眼中闪着惊喜。
慌忙收拾起零落的思绪,双手叠放胸前,深深一礼:“太子千岁!”
弘一身墨色绣虎纹便衣,面色凝重:“进去说话。”
我随他走进内室,屏退左右。他负手而立并不说话,只闭目深深吸气。
“太子觉得有何不妥?”我试探着问。
“还好,想必是千柳糊涂,算错了放药的剂量,你没事就好。”他淡淡一笑,面容松懈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皱眉不解。
他迟疑的看我,拧着眉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实情告诉我。
“千柳是我宫里的人,实际却是皇后的眼线。昨天,千柳在你睡塌前的熏炉里加了东西,想让你一睡不醒。”弘缓缓而谈,像在叙述一个故事。
“哦,原来是皇后。千柳人呢?”我亦淡淡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担忧的看着我,我只立在窗前,看外面的芭蕉。
“千柳是母后的人,不好随便处置,只有将她禁在太子宫,我会另外抽调一个可靠的人来……这几日委屈你。”
他走近我,声音空洞惆怅,像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
“呵呵……”我轻笑,“何苦来,太子殿下何苦为了我得罪皇后。因为我的缘故而让您与太子妃不睦,玄都承受不起。”
他不可思议的看我,眼里满含伤痛,颤声问:“你怎么知道……”
“玄都还知道不久皇后的懿旨就会下来,我这个女俘虏会接受应有的安排。”
我摸着窗前茉莉的枝叶,这温室栽培的植物,悄然绽放着白色的花朵。
“殿下您应该清楚,这个宫容不下我。只是为何要带我回来,为何……不放我自由?”
我望进他黑潭的双眸,期盼在这双倒映着我脸庞的眼眸里得到答案,获得宽恕。
“我是太子,未来的大王,我的宫不会容不下一个你!”他甩袖,怒火烧红了整张脸。
“你不必害怕,万事有我!若是……你要先忍一忍。”他面色渐渐缓和,有些话不必说透,我和他早已明了。平白多出一个敌国俘虏,还被当朝太子藏匿。宫中人多眼杂,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已然是身在悬崖,一个不留神就粉身碎骨。
“玄都不怕,只是希望殿下能善待家兄。”
他微微一愣,脸色坚硬如铁,我隐约感觉他知晓我与枫之间真正的关系。
“你放心。”他说罢拔脚就走,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近日愈发想念枫,想到出发来宁国时远远见他骑在马上,清瘦寂寥的样子,眼前就会浮现在虞****帐里初见他的情景。而今他系宁国俘虏,也许正在受着苦役。我却成了金丝雀,受着仇人的恩惠。真不知何时再相见,他会恨我吗?
“青槐——”我朝里间喊了一声,宫女青槐就端着一个玉碗出来了。
“这是太子妃娘娘着人送来的玫瑰露,养颜润脾,姑娘要不要尝尝?”
刚经历过沉香一事,我对宫中的人事颇为忌惮,因而格外小心。在虞国时就听闻宁国太子的妃子是位颇有心计的女人,她的礼物还是谨慎对待为妙。
“先放着吧。”我随手指了指身旁的几案,见青槐神色如常,较之飞荷又年长稳妥。便又说:“你去打听一下虞国的少将军,就是我大哥的下落。他现居何处,近况如何,快去快回。”
与其坐等心焦,不如悄悄打听一下,或许能有结果。
等了半个时辰,青槐匆匆回来了。神情慌乱,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惊魂未定。
我心大叫不好,“怎么了?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快告诉我!”
“少将军奴婢见到了。”青槐急得面颊飞红,泪光盈盈,“只是……姑娘快去看看吧!少将军要杀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