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弘奉皇命率军出征羌南,太子妃阿芳为丈夫修整铠甲,整夜未眠。
我怕阿芳忧心过度,自告奋勇陪着她一起熬夜。皇太子的征甲自然是上等的做工品质,阿芳所谓的修整只不过是在原本的缝线上再缝上一层。
“可真是多此一举啊!”我挑着沉重的眼皮,帮她把甲胄的内衬拽平。
“你懂什么?这样铠甲会更加结实,打仗时也更安全!”
阿芳飞针走线,目不斜视。看着她花容惨淡、蓬头垢面的模样,忍不住深深叹息。
“晓娴,你再这么叹气我可要撵人了啊!太子出征,你说点吉利话不成啊?”
“我只愿太子穿着铠甲征战时,不要被你藏在衣服里面的银针扎到!”
我斜着眼奸笑,用手指了指阿芳捧着的铠甲内衣。密匝的缝线下,隐约闪着银色的光。
“呀!”阿芳抱头尖叫,从内衣的缝线里揪出了一根亮闪闪的银针。
“还好你眼尖,不然可闯了大祸!”阿芳奖励似的抱了下我的双肩。
我不为所动,抱着胳膊撇嘴道:“你行行好,放过太子吧!再这么下去,保不齐连剪刀也缝进去了!”
“哼!”阿芳妙目一翻,依然故我,穿针引线毫不松懈。
我见劝她不住,索性撂下衣服,躺在矮榻上闭目休息。阿芳在灯下忙碌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发鬓散乱,她那纤瘦窈窕的剪影有种寂寥的美丽。
若我猜的不错,此次的回家计划一定会被废掉。阿芳爱太子弘越深,就越不舍得离开。如今太子要出征,这一走更是牵去了阿芳的三魂七魄,我就不信她还能潇洒的走。
我阖上酸困的眼皮,枫清俊的面孔在黑暗里浮现。他对我说,玄都,一定要等我回来!
一觉睡到天亮,待我苏醒时,窗棂泛白,阿芳的灯烛却仍未熄灭。
“你这个猪头!”阿芳偏头对我一笑,杏核大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我翻身坐起,瞪着她憔悴浮肿的脸庞骂道:“你傻啊!宫廷制造的上等黄金甲,用得着你修补啊?你累死在这里,我回去怎么交代!”
阿芳抹了抹额头,毫不在意的举起铠甲到我面前:“你少啰嗦,看看我弄的好不好?”
她翻开铠甲的前襟,露出一大块呈椭圆形的铜片,被牢牢固定在内衣心口的位置上。
“这……这是?”
我摸着那片磨得锃亮的铜片,怔怔的看着阿芳满足的笑容。
“护心镜啊!我把铜镜拆下来,正好可以缝在内衣里。就算外面的铠甲不够结实,这个缝在里面的护心镜也可以保护他。”
阿芳揉了揉红肿的双眼,笑的如释重负:“他是好人,老天会保佑的!”
宁皇率文武百官在泰安门前为太子弘践行。战旗飘扬,军仪威武。
“此去万余里,弘儿保重!”
宁皇毕竟上了年纪,再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反复叮嘱儿子注意安全。
一旁的皇后见皇帝老泪纵横,从樱齿间逸出一声冷笑:“太子是去平乱,陛下应当鼓励太子英勇杀敌才是!”
宁皇神色一黯,点头道:“弘儿你是大宁的储君,此去平乱,务必令羌南臣服!我天朝国威,不容侵犯!”
“喏!儿臣谨遵父皇之命,让羌南心悦臣服,不胜不归!”
太子弘说罢向宁皇与皇后俯身叩拜,再站起身时,目光有意无意的环视四周。
“太子妃!”皇后向送行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喏!臣媳在。”阿芳越众而出,向宁皇与皇后深深拜礼。
宁皇捻须而笑,皇后亦笑道:“你们小夫妻一定有许多话说,哀家和你父皇先回宫了。”
“恭送父皇、母后!”太子弘与阿芳双双伏地叩头。
文武百官也陆续随着帝后离开,景王兰一袭白衣,默默站了一会儿后也翩然离去。平乱的大军整齐列队,写着弘字的大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如此送别,多了几分仓促,少了许多诗意。
阿芳看着面前戎装的丈夫,依恋之情溢于言表:“呆子,刀枪无眼,不要逞强。江山再重要,也一定先保全自身。为妻等着你平安归来!”
太子弘眼波流转,黄金帽盔下英俊的面容绽出一抹凄艳的笑:“我的疯女子,今日怎的变温柔了?”
阿芳半嗔半笑的握拳锤向他胸口:“瞧你可怜,所以给你些好脸色罢了!千万保重,不要辜负了我的护心镜。”
太子弘露齿一笑,安慰了妻子几句后又跨步向我走来。
“玄都!”他笑容平静,“你安心住在宫中,有太子妃在,他们就不敢对你怎样。”
“多谢殿下关照!征战艰苦,殿下也要多多保重!太子妃娘娘她爱殿下至深,殿下一定爱惜自己,方不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我知道。有你和她做伴,我也放心了。”
太子弘向我挥了挥手,翻身上马。黄金甲在冬日清淡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他手握缰绳,马鼻哧哧喷着白气,四蹄腾起。
“夫君保重!为妻等着你凯旋而归……”阿芳将手拢在嘴边呼喊。
我也不甘人后,跳着脚挥着手里的丝帕。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昨夜头晕眼花,把银针缝在衣服里了,你要小心呐!”
马上的太子弘哈哈大笑,策马奔去。他身后的大军也哗啦啦追随而去。无数的马蹄踏起的雪雾渐渐遮住了视线。
我与阿芳双手合十,默默祝祷:只愿大军凯旋,只愿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