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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第 149 章

第 149 章 第 149 章

“水准备好了吗?”展颜问。

“呃……快好了!”何芯答了一句,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从那一天开始,厄运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何芯叹了口气。

那天,在坡上,她的确是发现自己无法下手杀展颜,但无法下手的原因仅仅是:虽然展颜愿意承担责任,她却并没有当真就因此认为展颜是最直接的罪魁祸首。自从情不自禁的开始照顾展族的伤兵,实际上就已经在心底原谅了大多数“无辜”的展族人。更何况,展颜一直对她非常好!既没有追究她的“背叛”责任;也没有完全让她行使贴身婢女的职责。知道她不喜欢身体上的接触,甚至就没有强行要求她帮他沐浴更衣。

因此,所以,完全预料不到那样一句平平淡淡的话,竟然会引来展颜的——热吻!他有八位格索,大约是太习惯的缘故,吻起人来,简直就没有任何的迂回,直接就用舌头挑开了她的嘴唇,肆无忌惮地深入进去,吸吮每一缕甘甜、席卷每一个角落,来势汹涌,无可抗拒。

凌钲从来是温柔的,体贴的,缠绵而由浅入深的,不会这样强势、不会这样霸道、不会这样不问情由、横冲直撞。并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爱凌钲!所以,每一次嘴唇的接触都震颤心灵;每一次唇舌纠缠都意味着幸福!但是,她并不爱展颜。即便决定不再杀他,也仅仅是不杀而已,并不会突然就大步地跨越到另一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全新的感情。

没有爱、并非自愿的亲吻就意味着——掠夺和不尊重!

偏偏,凑巧,她生平最坚持、最在意、最看重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与尊重。

所以,在最初突然被侵入而引起的大脑短暂空白之后,一恢复意识,她立即准确地做出了反应——咬下牙齿!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牙齿竟然如此锋利而有力,把展颜尚未来得及完全退出的舌头和靠得太紧的嘴唇一起紧紧夹住,直到一股鲜血的味道冲进喉咙,才缓缓松开。

她推开展颜,发现满满一坡的人都低垂着头,不忍目睹族长满嘴鲜血的惨状。

展颜怒视着她,眼睛里的火焰可以把最坚硬的钢铁瞬间融化。

原本是有一丝内疚的,但看到展颜发火的样子,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自己处于劣势,所以,她没有回避展颜的眼睛,直接道:“如果某件事情是在我的贴身婢女职责之外,那么,在做这件事之前,请你一定记得先问问我的意见!”说完这句话,她毫不迟疑地取出棉布,细致地擦去了展颜唇角的鲜血。

展颜想破口大骂、却无法开口;想打她一巴掌,又舍不得,看着她那么“敬业”地帮他搽拭鲜血,竟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笑意,终于张开嘴,吐出了口中的鲜血,忽然又揽过她,把她夹在腋下,大步向帐篷走去……

这一走……

何芯一瓢一瓢慢慢把热水浇进木桶里,浇得很慢、很慢……因为想——拖延时间!

原本就已经察觉到一些不良的兆头了,然后,终于,在今天、就在今天,展颜终于提出了……她下意识地朝着帐篷里的族长飞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

展颜没有收到她的白眼,却在等着她进帐。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他知道,却没有催促。

那天,在坡上,他的贴身婢女向他提出“如果某件事情是在我的贴身婢女职责之外,那么,在做这件事之前,请你一定记得先问问我的意见!”

听完这句话,他夹着她就走。

他不会问她意见,绝对不会!他想吻她就吻她;想抱她就抱她,想珍惜她……便容不得她拒绝!

倒是这句话提醒了他一件事:如果是贴身婢女范围内的事,她是有义务也必须要做的!

她是一个太聪慧能干的贴身婢女,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挑剔的地方,只除了一件事——帮他沐浴更衣。

她很排斥身体接触,所以,从一开始就提出不帮他沐浴更衣。起初,他的确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何况,那时候,她悲痛得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冲出帐篷就可以砍人,所以,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但是,自从那天,在坡上咬得他满嘴鲜血之后,她就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无论做什么都离得很远。即便是递杯茶,也是伸长了胳膊,保持最远的距离,仿佛靠近了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从那一天开始,她敏感地躲避着他,让他再也找不到“一亲芳泽”的机会。一看到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便恨得牙痒痒。末了,终于决定让她把“沐浴更衣”这个职责恢复起来。当然,因为背上中箭的关系,他一时还不能下水,也就不急着提出来,只是用一种悠然的,类似于“猫捉老鼠”的眼光莫测高深地审视她,一看到她担忧的表情就很愉快。

不过,今天,壳蒙已经检查过他的伤口,确定只要不直接接触水,进行浅坐沐浴是可以的。

所以,一早起床,他就直接吩咐正在给他准备点心的何芯道:“芯儿!晚上帮我沐浴!”见她想反对,便又淡淡加了一句:“这是贴身婢女的职责!”

何芯挑眉道:“你答应过我不做这些事!”

他直截了当道:“我反悔了!”

她怔住。

他看着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觉得成就感爆膨……

其实,那天,在坡上,他并没有觉得被自己的下属看到满嘴鲜血的场景很丢人,甚至,其实,夹着她走向帐篷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有某种温暖。

北蓝山之战,是他的草原作战生涯中少有的惨败。目前还不能确定塔吉是否真的叛变了,但已经有准确的消息,他苦心经营的那一支两万人的重甲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北蓝山的战场上也损失了近万名将士。这一战,把他统一草原的梦想击得粉碎,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相较于佟族,处于劣势。

回到坡上时,尽管面色平静,其实,满心都是悲怆。那个时候,他最怕见到的是惊慌的面孔、怯懦的眼泪和低靡畏战的情绪。

他远远地走上山坡,远远就看到了那一道在伤兵间穿梭的从容的身影。他希望她能扑过来迎接他,但即便她没有扑过来,那种镇定的神态也令他欣赏;他把伤口露在她的面前,希望她能心疼,但即便她没有心疼,那种坦然自若的表情也让他欣慰;他不是没有想过她有可能杀了他,却依然尝试,确定了她的心意。

虽然,被咬得满嘴鲜血,但他想:“她是坚强的、无畏的,却又是温柔的、细致的!”他喜欢这样的她,不俯就、不媚俗、永远有自己的原则和主张,却又时时把婢女的“职责”挂在嘴上。

走上山坡时,心情甚至可以形容为“悲怆”;走向帐篷时,却因为那夹在腋下的幸福,一步比一步走得更加有力、一步比一步走得更加踏实。突然间,一个念头在心底浮现:也许当初,不应该同天朝结盟,不该娶回那个无法安置的“长格索”。

固然,娶回一个公主意味着巨大的荣耀,但也许,一个聪明的、善良的、平等爱人的人更容易给一个部族带来幸福,就像——她这样!

否则,你如何解释,一个每天都强调要“报仇”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了锋利的工具,却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的动机?

她总是行走在碧空下,徜徉在日光里,襟怀坦白、从容镇定。她总是淡淡地微笑,但那笑容让人相信: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

帐帘掀开,何芯吃力地推着木桶进来。

展颜打量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微笑道:“我记得你早起时是很不乐意的!”

何芯淡淡道:“我曾经见过有人卖鹌鹑鸟,为了快捷,抓住活的,直接剥皮。看的时候觉得很是残忍,后来想,他就是以此为生,即便不情愿,也必须做下去。一件事情,当你把它当作谋生的手段,便顾不得是否乐意。”说完话,她已经走到展颜面前道:“现在水温正好,族长是否现在就更衣?”

她不喜欢接触凌钲以外的任何男性身体,所以,从早起开始,心里便一直有排斥,但临到头来,反正避无可避,便干脆放弃了挣扎。

不就是帮他沐浴吗?也没什么了不起!

看着她的镇静如恒,展颜觉得自己的成就感没有原先那么强烈了,让她动手伺候自己沐浴的喜悦也不知不觉打了折扣。

何芯就那样中规中矩地开始除去他身上的衣服,既没有害羞,也没有回避,让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她,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就是在完成一件工作而已!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在恶化,闷声道:“你原先也伺候你丈夫沐浴吗?”

何芯的手僵住,良久,一字一字道:“我当然、曾经、同我最爱的人一起沐浴过!”

……

“芯儿!这是直接从山上引过来的温泉水,你试试水温是否舒服?”激情过后,凌钲亲吻着她,温柔地把她抱起,缓缓放入水中。那种珍惜的态度……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在他眼中,她是一件稀世珍宝!

她躺在那一片温热中,感受着水波轻微的荡漾,仿如心底的幸福荡漾,舍不得放开凌钲,便突然微笑道:“你也一起下来!”轻轻揽住他的脖颈向下一拉,凌钲便不由自主地一起扑进了水中。

她成功偷袭了一个武林高手,觉得十分得意,微笑道:“你猜我学武功的话,会不会学得比你还好?”

凌钲叹息道:“你不用学武功!你微微一笑,武林高手,如我,便得毫无选择地丢盔弃甲!”忽然把她轻摁在池壁上,温柔地覆上她的唇。甜蜜的亲吻,沿着嘴唇、脖颈蔓延到全身……然后,自然而然地……在水中,一次又一次,相互需索、相互满足……

同凌钲在一起的时间是短暂的、有限的,然而,每一分、每一秒都洋溢着幸福。尤其是她,几乎是被一种“世界末日”般的紧迫感逼迫着,真怕自己保留了一点点,便因此,无法给凌钲一个圆满的幸福。这幸福的半衰期超过了金属铀,消耗了五年,也不过消耗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展颜看着她,看她的目光变得缥缈,表情变得温柔,唇角扬起轻柔的、美丽的微笑……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美丽——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引发的潜藏在心灵深处的美丽。

他的心中忽然充满了嫉妒,充满了痛苦,让她伺候自己沐浴的快乐荡然无存。他忽然觉得她的表情很刺眼;她的笑容很可恶!他忽然低声地、坚决地对她吼了一声:“出去!”

何芯抬头,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行礼道:“是!”转身走出了帐篷,没有喜悦、没有失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仿佛——完成了一件应当完成的任务。刚走出帐篷,忽然听到“哐”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看到水从帐篷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一群亲卫急急跑进帐篷。

何芯转头看了一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展颜为什么生气,她当然很清楚。但是,即便永远无法嫁给凌钲,甚至无法面对凌钲,她也始终、始终深爱着凌钲!

她想:“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希望能走出过去,放自己飞翔!生活在回忆里,你难道真的以为我很幸福?”

这五年,干了多少轰轰烈烈的事,每天挂着微笑,过得多么坚强、多么潇洒……多么孤独、多么辛苦!别人看到的,永远是一种镇定的,温和的笑;别人看到的,是她的生意越做越大、身份越来越显赫,地位越来越高,又哪知,无论收进多少银子,都填不满心底的痛苦;即便身为王师,心底流淌的也依然是麻木。

图兰不相信她曾经做过佑滋国王的老师;不相信她富甲天下;不相信一个曾经如此显赫的人,能如此坦然地干着婢女的事。

其实,这五年,麻木地行走,只是一个躯壳。经商、从政、办慈善院以至做婢女,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永远忙碌!所以,没有区别,做什么都没有区别!对她而言,王师和婢女没有区别!只要始终是忙碌的,便会忘记,原来,这些年,她的心,一直泪流不止!

其实,这五年,千锤百炼之后,只剩下了一种表情——永远微笑!无论是走着、躺着、梦着还是醒着!所以,没有区别,做什么都没有区别!对她而言,王师和婢女没有区别!只要始终是微笑着的,便会忘记,原来,这些年,她依旧是那样地向往着荷搪月色中的幸福!

最好,睁大眼睛,就这样,一直麻木、一直微笑,一直仿佛——过着正常的生活,从来不曾痛苦!

然而,站在这帐篷外,看着哗哗流出的洗澡水,感受着另一个人的痛苦,她忽然在心灵深处清晰地一遍又一遍轻问:

凌钲,你好吗?你好吗?

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你……

心灵深处,依旧有一角疼痛,仿佛遥遥地回应:芯儿!我也想你、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