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杰是我的男朋友,但是他离开了我。9月21日,我和杰分开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来我像只受伤的蜗牛,躲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向外探出脑袋,两年来我一直在给在天国里的他写信,我要让他知道我每天的生活,每天的感受,每天对他的思念。这是我给他写的第136封信了。
大脑袋:
九月的风吹得我好冷,我是多么地需要你的怀抱啊。我想,我总是抱着你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幻想,即使我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杰,有什么方法让我再做一次你的百合呢,看来我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所以我只好选择了写信,因为我无法承受我失去了你的事实……
你的百合
写完信,我在信封口滴上他最熟悉的香水。
站在邮筒前准备给杰寄信时,我突然鼻子有一点儿酸,发抖的双手无法把信正确地送进邮筒。就在那时候,有一只大手从我手中抽走了信并且轻松地把它扔入了邮筒。然后,我听到了有人说“拜托,小姐,要扔信就快点儿。我还要赶时间呢。”我回头就看见了一张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脸,然后这张随着我涌出的泪水而逐渐开始模糊的脸,突然间变得温和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对你嚷的。我,我只是真的在赶时间,不要哭,拜托……”
这张脸居然开始不停地道起歉来了。我使劲地摇着头,想要告诉他我不是因为他而哭的,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情急之下,我扭头就跑。那人也跟了上来。
就这样我整整跑过了三条街,直到一人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那种感觉像杰。但当我欣喜若狂地回过头去时,却只看到了刚才的那张脸。他其实很像杰,同样的浓眉与挺直的鼻子,但他的眼神是活泼的,甚至带着一点嘲弄的神情。不像杰的眼神总是温柔而深沉的。我是不是想杰想疯了呢,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拿这一个陌生人来和他相比较呢?我想我是有一点糊涂了。
这个自称叫石峰的家伙竟然在道歉后,坚持要开他的车送我回家!我拒绝了,他却仍抓住我不放手。我不客气地告诉他我会叫警察的。他居然很无聊地对我说:“反正我已经追着你跑过三条街了,我不觉得还能有什么事让我觉得没面子的。”我瞪着他,他却不在乎地说:“你不哭的时候虽然很凶,不过还是蛮漂亮的喔。”
后来,糊里糊涂的他就跟着我,还在我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大堆的话直到我家楼下。
几天后,女友来看我了,她告诉我明年春天她就要结婚了,然后又小心地问我是否还在给杰写信,我没有说话默认了。她叫了起来:“你真是疯了!都两年过去了,为什么还不能接受杰他已不存在了!”我只是看着她疯狂地把我和杰的合照丢出窗子,又风一样地冲到书桌前,撕毁了我刚给杰写好的信。最后,她丢下了一句:“你怎么让一个男人的死而把你自己给毁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跑下楼去捡照片,发现所有的镜框都碎了。阳光折射在满地的碎玻璃上,发出那种闪烁耀眼的光芒。我顿时被那种景象迷住了,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一片流光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对我说:“你不哭不凶的时候,真像一株小草。”我怔住了,以为那是杰,狂喜地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了几天前在邮筒见到的那个家伙。在阳光中,他高大的身材像杰一样,让人想要依靠。
原来,那天他是要去机场接朋友的,可是路过邮筒时,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起放在车内的账单,再不寄就一定要罚款了。可是偏偏就看到了站在邮筒前犹豫不决的我。不过等他跟着我回家后,才想起他随意停在路边的车。当然,车是被拖走了,机场的朋友也没接成。
看着他一脸光彩地叙述他的不幸,我突然很羡慕他的开朗。自从杰走了以后,我有很久没有笑过了。当我面对着这个陌生男人的明朗笑脸时,那种孤独落寞感悄然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了的温柔。站在初秋下午懒洋洋的阳光中,望着蹲在地上帮我捡照片的男人的背影,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了杰的气息。
石峰33岁,和杰同年。他看了我和杰的合照,夸我们是很合适的一对。他还问我杰在哪儿,我没有告诉他。
其实,在石峰第二次突然出现后,我就开始预感到他会再来。果然,从那以后,他就会常常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我的小楼前。有时他会带来一束、两束的香水百合,站在门口大叫。接着,就在目瞪口呆的我面前大模大样地走进门来,有时他根本就是为了躺在我最心爱的沙发上,安静地睡上一个下午。在他做所有的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在平静地写我给杰的信。
真的,我不介意这间屋子里突然出现的几枝花,甚至于一个大男人。我只知道我仍是安全地生活在我自己的世界中。不过有时石峰也会在自言自语后,偶尔试着和我交谈几句。他常会好奇我与杰的故事,只要我在心情好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一些我们的过去。其实,我真的想要找一个愿意听关于我和杰的故事的人。在过去的两年中,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从感动到厌烦,听腻了我的故事。如果再不找个人来做听众,我很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再也无法记住所有的细节。
石峰又来了,这次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出去,推进他的小跑车里。车开动后,他才得意洋洋地对我说是去听音乐会。望着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的破牛仔裤的我,石峰送给我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竟是一件白色的礼服。我穿上了后,他说:“天啊,你真的好漂亮哦。”上了车,他还意犹未尽地说:“我在想,我怎么可能这么幸运呢。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陪着听歌剧,我真是死而无憾了。”我怔住了,杰也说过那句话的。他说:“这一生有过你,我就没有白活过。就是纵然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死而无憾了。”
在听完音乐会回来的路上,我与石峰开始了真正的交谈,那种包括述说和倾听、互相理解的交谈,而不是以往的那种自言自语没有交流的对白。我发现在石峰不羁的外表下有一颗温柔诚恳的心,就像杰一样,他将会是一个能让女孩愿意依靠愿意亲近的男孩。
那夜我和他在我的小屋中一直谈到深夜两三点钟。我们无所拘束地躺在地上,零食撒了一地。我的小屋在杰离开后还从没这么乱过呢。突然石峰问我杰在哪儿,我支吾地说杰在厦门,因为他爱那里的海岸。“那么你和他有联系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说我常给他写信。“那么他回信吗?”石峰又问了。回信?
我没有回答。石峰靠了过来,用他的双臂抱紧了我。我听见他轻轻地对我说:“你是一个傻傻的小女人。你为什么要折磨你自己呢,那同时也折磨了我啊。”我无法躲开他的吻,在他怀里,许久以来我第一次又感到了安全感。
石峰现在每天都来,除了交谈,相视,我们常常什么都不做。但有时我们也手牵手地去逛逛街,或是去看一两部电影。在石峰的陪伴下,我开始变得开朗了,原来的我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苏醒了。现在石峰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些不同的我。有一天当我在游戏室用一个硬币就打通了整个游戏的时候,石峰兴致勃勃地问我:“好厉害喔,没见过这么能玩电脑的女孩子,谁教的啊?”“是杰。”我扭过头去,避开石峰受伤的目光,而我的心却又因为思念杰疼痛了起来。石峰就此沉默了下来。
第二天,石峰没出现。
石峰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我突然记起一件事。某天正在给杰写信。没想到信写好的时候,石峰就已经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我。我从没见过那么冰冷的他,他说:“为什么你还是忘不了他呢?我所做的一切难道都不可以打动你一点点吗?”
我含着泪水望着他起身摔门而去的背影,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石峰是永远不会明白的,我与杰的爱是超乎凡人的理解的,他们是不会懂的。我活着的每一天只是因为杰,我的每一个呼吸,我的每一颗泪,我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杰。
我想我和石峰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依恋的是他带给我的安全感,我是那么样的需要人来陪我。
但是石峰不是杰,他也不可能取代杰。
其实,我知道不论我写给杰多少封信都是没用的。终于,我下定决心给杰写了最后一封信。告诉他明年春季我打算重回大学,完成我这两年中扔下的学业。
这封信我放在床边,准备第二天给杰寄出去。
对于石峰,我暗暗希望他会很快抚平创伤,找到一个值得他真心去爱的女孩子。想到这里,我突然平静了,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深切丑陋的伤痕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就像我如此破碎的心。
我在度过一个平静的星期后,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厦门的信。
当我用发抖的手撕开信时,我看到石峰那工整而有力的字。
小草:
你好吗?原谅我上次的拂袖而去,在酒吧里一连醉了好几夜后,我满心都是后悔与绝望。其实跨出你房门的那一瞬间,我是希望你能挽留我的。可你没有,可恨的是我仍然是那么在乎你。
于是,我来了厦门,带着在你桌上看过一千次的地址,我决定要找到杰。我要问他是否还在乎你,如果他仍像你爱他那样地爱你,我就认了,然后我押也要押着他回来见你。如果他变了,他忘了,我就逼他回来向你解释,那样的话,也许我还会有一丝希望。
终于,我按地址找到了。为了确定我找对了人,我还特地带上了你和杰的合照。我见到了他的弟弟,才知道整件事情,他不但是你的情人,而且在一次交通事故中用生命挽救了你,你是你们爱的幸存者。他弟弟说:“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子就是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女朋友。”
“那么你又是谁呢?”他问我。我望着他,回答:“我就是第二个愿意用生命去保护这个女孩子的人。”在我这一生中,我从没如此地确定过一件事情。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一种默契在我和杰之间无声地形成了。
出门时,他弟弟又追了出来,递给我你所有写给杰的信,整整145封,飘着香水味,未曾拆开的信。对我说:“请转告她,我哥哥一定已收到她所有的心意了。”你知道吗?我一生中没有如此感动过。你已经得到了另一颗真爱你的心。
那么,请你起到窗前,打开你尘封已久的心扉,接受我这颗最真挚的心吧。
石峰
12月15日
于厦门
握着石峰的信,泪水又忍不住滑落了下来,我闭上了双眼,却怎么也关不住心灵。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地走到窗前,用尽了所有勇气才推开了窗子。
然后,我就见到了站在窗下的石峰举着巨大的红色玫瑰花束向我走来。
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透过我满眶泪水,我却仍看到了他眼底的一片深情。
自从他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不相信爱情会重新降临,每天我都用写信的方式去挽留那些曾经的爱。直到有一天,另一个男人来到我面前。冥冥之中,我再次感受到有一缕幽情在悄然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