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扪心自问,哀家这一泼,可冤屈了你?”太后的声音冷冷的,连面容,都越发冷了。
李耀奇只是不语,默默的重新跪好。
“皇上的成人之礼就要到了,现在不能出丝毫纰漏,哀家若不能处置那个丫头,便是让众人知道你这样顽劣,不受管教,朝中臣民各怀心思,你若不肯安安心心做一个傀儡,他们又怎么让你安安逸逸活到成年之日,他又怎会安心将江山交还于你!”太后微微叹息一声:“你这样大大咧咧的来芷缘宫,就已经是失策了,殿前大嚷,更是愚昧至极!”
李耀奇低头不语,只是在太后说出傀儡一词时,身子不免僵了僵,一脸愤懑,而更多的,是沉痛。
“说来,她也应该是你害死的。”太后没有丝毫怜惜,继续打击道:“你明明自身难保,却要将一个事外之人带进来无辜牺牲,你既然无力保她,就不该因为一时兴致做出这等行为来!”看着李耀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后的不忍之心终于还是涌了出来,停了停,又轻声说:“好在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死了便死了,不会扯出什么大事来,之后好好安抚一下她的家人吧。”
李耀奇垂着头,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可是,无论他同意与否,事情已经是定局了,他不可能为一个女子与自己的母后闹翻,因为,母后的话,他也根本无法辩驳。
“奇儿。”正在李耀奇百转千思的时候,太后突然柔柔的唤了一声,冰冷的眸子里也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暖意:“你一直做的很好,既然忍了那么久,为什么要让自己功亏一篑呢?”
“母后又真的舍得下手吗?”李耀奇语锋一转,牢牢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儿皇放弃了这么多,又真的会有回报吗?”
他与太后,因为常常疏离的缘故,母子之情从来不浓,小时候,他一直被乳母抚养长大,虽然偶有见面,她也不过是一个称为母亲的,冷漠的,美丽女子,直到11岁莫名登基后,他会按照礼法经常向她请安,而她,也不会让他借机撒娇承欢,只是责令他学这些,做那些,教会他忍耐,教会他屈从。
所以,他有这一问,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母后是不是真的站在自己这边?或者是,站在林太师那边。
母后与林太师的谣言,即使是京城之内皇城之中的他,也是时由耳闻的,而且,他也亲眼可见,殿堂里,太后望着林太师时,那种复杂的,看不清的眼神。
太后身形一滞,可是转眼就恢复了正常,只是回身望着他,淡淡的说:“陛下,难道你忘记了,我是你母亲。”
李耀奇默然,就这样跪了许久,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夜深了,母后早点休息,儿皇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太后应声,修长的身影已经站起,疾步往宫外走去。
太后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只是静静的看着李耀奇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悠悠转身,回望着华丽至极,却也空旷至极的芷缘宫,眼眶突然湿润。
芷缘,芷缘,缘止于此,痛于此,灭于此。
林肖南,林太师,往事已然如烟,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母亲了。
在李耀奇离开之后,上官兰兰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觉了。
她还刻意的翻了个身,随手抓了只枕头,搂进怀中,一边抵御着身体的寒冷,一边勉力让自己睡着。
可是……为什么还有其他人要骚扰她啊!
上官兰兰真是郁闷到了极点,又手舞足蹈的抓起滑下去的锦被,拼命的往头上蒙,想将那双恼人的、总是摇醒她的手挡在被子外面。
难道他们不知道她很难受吗?肚子痛,身体冷到打颤,头又晕,脑子迷迷糊糊的,天啦,她只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那双手,仍然无比坚定的拉开她的被子,然后,放在了她的背上。
上官兰兰打了个激灵,那双手,为什么会如此的冷?
这种冷,比起皇上的,更让人心中发竦。
因为,那是一种全然没有生命气息的冷,好像这双手的主人,就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僵尸。
上官兰兰莫名的打了个寒噤,想回过头看看,可是随之而来的暖流又将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有一股很温暖,很温暖的气流,从那双本应很冰冷的手掌,缓缓的输入她的体内,将方才一直折磨她的噬人冰寒,慢慢的压了下去,有种说不出的舒泰,就好像在风好日好的日子,躺在草地上,打着瞌睡时,全身被照的懒洋洋的感觉。
上官兰兰眼皮一重,这次是真的想睡了。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方才的逃避,而是真的很舒服,每个毛孔都懒懒的打着呵欠。
“不能睡。”一个低低的、暗哑却不失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上官兰兰本不想理会,但是那声音虽然很低,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化成一根细线,生生的钻入了她的耳朵。
她簇簇眉,硬撑着迷迷蒙蒙的大眼睛,奋力的回头望去。
暖流倏然停顿,手掌也收了回去。
上官兰兰眨眨眼,她已经看清那人了。
玄色的长衫,腰间随意的扎了根玉带,身形很高,矫健有力,这样的身量本应该让人觉得安心,可是一眼望去,却又让人觉得莫名寒冷,如方才那样,没有丝毫生机的寒冷。而且脸上,还戴着一张绝对狰狞的面具。
可惜上官兰兰从来不懂得害怕,似乎对美丑的感知,也比别人迟钝一些。
所以她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那双不惹红尘的眸子,只是稍微迷惑了一瞬,又重新变得清透。
“你是谁?”她下意识的问。
那个人有一双寒冷至极的手,可是手中,却能流淌出怡人心脾的热流。
“你是皇上的朋友吗?”她又问,她在宫里不再认识其它人,那人和皇上一样不想让她睡去,又想杀她,又想尽力救她,那必然就是皇上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