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本没有武力,但是激愤之下,力气难免会大一些,上官兰兰痛得脸都扭在一块了,却又不敢喊出声来,她再迟钝,也知道此刻的气氛是多么紧张了。
“什么是大好河山?”李耀奇嗤笑一声,“从我登基之时,母后就告诫我要隐忍,要江山,可是江山是什么?权力又是什么?我从来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做了九年的傀儡,宫里,做母后的傀儡,朝里,做林肖南的傀儡,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权势么?我现在——不稀罕了!朕,现在只要自己喜欢的……”
“太后!”“皇上!”
此起彼伏的声音过后,世界突然安静了。
上官兰兰瞟了瞟被太后抓出几道痕迹的手腕,又狐疑的望着微微颤抖,眼角噙着泪珠的太后,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而李耀奇,捂着被打的脸,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沉默了片刻,竟吃吃的笑了起来。
笑声渐大,如此张狂,如此肆无忌惮,可是上官兰兰却分明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变得冰冷无比,也和太后一般,颤抖不定。
“儿皇告退。”笑声过后,李耀奇无比优雅的行了个礼,然后带着小兰子,像来时一样,大步离开。
直到出了芷缘宫,李耀奇才停住脚步,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皇宫大院的红墙绿瓦,尽数拢在茫茫的晚霞中。
“大好河山。”李耀奇突然喃喃的自语了一句,说不出是讥诮,还是落寞。
正在他失神之际,身边的人却动了动,李耀奇回过头,却见小兰子清明无碍的望着他,满眼的信任。
“不要难过。”她突然开口,“她不是故意的。”
李耀奇愣了愣,抬头傲然的反驳道:“朕才没有难过……”
只是后面的两个字却慢慢的低了下去,几不可闻,一来,觉得这样的辩驳很可笑,二来,他又不确定,还有什么情绪能逃得过小兰子那双洞悉至极的眼睛。
正打算苦笑几声,怀中突然一阵温润,低头,小兰子不知何时已经滚入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似乎想勉力安慰他,却又不知怎么做。
李耀奇心中一暖,反手抱着她,不理会芷缘宫前来来往往的侍卫宫人。
凡事,越是阻拦便越是炙热,其实李耀奇初见上官兰兰,无非觉得好奇,觉得好玩,并没有放多大心思,太后这样三番两次的置她于死地,反而让李耀奇越来越坚定了自己想要她的想法。
想要保护她的真,想让她一直这样迷迷糊糊的呆在自己身边。
太后若是知道了这一点,恐怕会跌足顿胸,后悔不已了。
林相如本一直守在芷缘宫外,见李耀奇他们出来了,本欲迎上去,却见太后身边的吴公公小跑着凑过去,低声说:“林大人,太后有请。”
林相如神色微动,一时也想不出太后找他何事,只得恭敬的点了点头说:“劳烦公公带路。”
吴公公引臂走在前面,没多时便到了与内室相隔的珠帘外。
屋里,太后已经回到软榻之上,从赵司言手中接过龙井香茗,一边细抿,一边平复自己涌动的心潮。
正在她深吸一口气,恢复往常的端庄冷漠之时,珠帘外,一个修长风华的影子出现在眼角的余光中,“臣林相如,见过太后。”
突如其来的声音,如泉流石上,冰晶相击,清悦沉锐。
太后身子一侧,心中似被什么触动般,声音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几分,“林大人进来说话吧。”
帘子被两旁的宫女撩开,一个穿着绛红色官府,腰束白玉窄带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举止从容优雅,恭而不据,走到太后面前,单膝扣地,又深深的行了一礼。
“起来吧。”太后淡淡的说了一声,敛起心神,注视着那个传言中风神俊秀的林家二公子,林肖南最引以为豪的儿子。
绛红色的身影站了起来,一双幽深而不失坦荡的凤眸,不远不近的望向太后。
这样的直视,本是十分无理的,可是自他看来,却并不觉得忤逆,他的眼神淡而疏离,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安。
可是太后的心跳却漏了一拍,这种的容貌,这种的风仪,似曾相识。
“不愧是京城交口赞誉的林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掩去心中莫名的惊疑,太后淡漠一笑。
他无疑是英俊的,比起林肖南当年的风采,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的面如冠玉,所谓的玉树临风,那些形容美男子的话,用在他身上,根本已经味同嚼腊了。
“太后过奖,相如汗颜。”林相如闻言,也收回自己探寻的目光,洒然一礼。
其实在太后打量他的时候,他何尝没有仔细琢磨着这个让自己最崇敬的父亲、牵肠挂肚几十年,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铁腕女人,在见到她之前,林相如曾臆想过很多种情况,她无疑是美的,也应该是坚硬冷酷的,可是真的见到太后本人时,他竟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只是突然间理解了父亲的执着。
太后虽然年已三十许,她那种华贵高雅的美丽竟是叫人见了除了惊叹,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如此风姿,真不知她年轻的时候,又是何等倾国倾城,迷醉君王,宠冠后宫。此时的太后遍体绮罗,满身珠玉,可是这些珠玉,因为佩在她的身上,便象仅仅只是沾了这天生就该母仪天下奇女子的光芒一样,完完全全,只是为了衬托她而存在。
一时两人心中皆是一叹,那些莫名的敌意都少了几分,反而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联系缠绕在两人之间。
半天,太后才翻动着手中的杯盖,回到正题,“哀家今日召见林大人,只是想关心下皇上近期的安全问题,暗影受伤,暂时不会回去保护皇上了,要林大人多费心了。”
“食君禄,忠君事,臣自当全力而为。”林相如不露痕迹的回答。
“如此甚好,只是皇上的性子,哀家实在放心不下,林大人,不知哀家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婉转的声音,没有了平日的强硬,却似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