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缘宫里,太后倚着窗子,看着爱子远去,眼神无限悠远。
沉默了许久,她又凄然一笑:“他始终不能信赖哀家,却不知为娘的心,早已为他操碎了……”
赵司言也忍不住在旁陪着垂泪,口中犹要安慰:“太后不必悲伤,日久自见人心,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太后对他的苦心。”
太后点头:“无论这孩子怎么叫我伤心,这母子连心,却是改不了的,他是我骨中的骨,血中的血,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护着他,帮着他,消灭一切会伤害他的人……”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锐利深沉,可至深处却又有一种从灵魂中呐喊出的来的悲苦。“无论他是谁!”
赵司言全身一颤,想要开口说话,却欲言又止,默然好一阵子,又低声问:。“太后,这个时候,让皇上出宫,真的妥当吗?”
“我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忽然想出宫,但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那个人已经到京城了。林肖南派了心腹重将,布下无数杀阵,好在轩辕浩去得及时,终于救下了一个,正赶往京中。”
“消息应该才刚刚传到京中,林肖南还来不及有所布置,这个时候,如果再拖,林肖南把皇城完全封锁,我就永远没希望见到他。不如让皇帝出宫,这个消息,必会震动林肖南,只要他心思一乱,我就有机可乘。”
“林肖南听到皇帝出宫,不管什么事都要放下,先一步动用所有的力量找皇上,这个时候,对皇宫的监视就会有所松懈,我们才能乘机把那人带进宫中来相见。”
赵司言心悦诚服:“太后的神机妙算实在不是我所能猜得到的,也只有太后,才能对抗林太师。”
“林肖南是当世奇才,应付战事,易如反掌,处理朝政,也得心应手,只是论到阴谋诡计,又哪里比得上我这在权位最高峰,后宫至深处,挣扎了十几年的女人。”太后轻轻一叹,极目望向窗外。皇帝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一阵风吹来,芷缘宫花园里的花朵随风飘落,漫天飞舞,恍惚间,时光似倒流十多年。
她年方十五,青春正少,从花丛中穿出,轻灵如鸟。漫天粉红色的花瓣飞舞,她在花间作舞,飘然如飞。
他却一袭青衫,坐在繁花深处,抚琴拔弦,让袅袅琴音,伴她的轻灵笑语,直上高空。
又哪里料得到,他年会有如此处心积虑,对付彼此的时刻。
又如同,那一日,诞下爱儿,抱在怀中,直如心肝一般,哪里想得到,今日里,母子相疑至此。
赵司言看她凭窗而立,眼中现出回忆的表情,知她在回想往事,但也同样知道,往事越是甜蜜,等回到现实中时,断肠之苦,越是痛楚,心中一阵阵不忍,小声呼唤:。“太后!”
太后被她一唤惊醒,回头望着这个自幼相伴的心腹眼中的关怀,向着她微微一笑。“不必替我担心,来,刚才我和皇帝在一起说话,连头发都乱了,你替我梳梳头吧,咱们很快就会见到远方的客人了,总要显出我太虚国皇太后的威仪气度来。”
赵司言应了一声是,双手扶太后坐在妆台前,为太后摘下钗环,放下头发,再取了玉梳,轻轻为皇太后梳头。才梳了两三下,梳子上,已经和往日一样,多了许多从头上落下来的白发。
赵司言无声无息地悄悄把白发从梳子上摘下来塞进袖子里。
太后早就发觉她有意瞒住自己的这诸般动作,却只做不知,望着铜镜里,那依然美艳的脸,轻轻叹息一声:“我十六岁嫁予先帝,到如今,才不过三十五岁。”
这叹息之声,轻轻淡淡,象一阵转瞬即逝的风,几乎就在出口的那一刻,便已被湮没在,太虚国皇宫的重重殿宇之中。
太虚国的京都,自然一派繁华。
京城就是京城,繁华热闹之处,其他城市是无论如何比不上的。店铺林立百货俱呈;茶馆中坐着口若悬河的说书人;戏棚里走着唱念做打的梨园戏子,路的两旁更有摆摊的,算命的,测字的,就连抱拳走场打把式卖艺的人都比别处多出好几帮来。
李耀奇穿着一件白色锦衣,头发拢在一个青色丝冠里,束了一个髻,闲闲的洒在脑后,除了腰间的五彩穗子,身上没有其它的装饰,倒也十分清爽简单。
上官兰兰便是普通的青布长衫,没有腰带,略大的衫子松松垮垮的裹住她娇小的身子,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林相如本欲跟在两人身后,但是他在京都的名声太大,若是明目张胆的走在李耀奇旁边,反而会引起别人对李耀奇身份的怀疑,所以他离得很远,并不紧随。
“朕……我带你出宫,你不开心吗?”看着上官兰兰一脸的怏怏,李耀奇疑惑的问。
“不是……只是……”上官兰兰嗫嚅着,只是她实在不知道逛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看着李耀奇一脸的雀跃,就知道这个孩子平时被关的太狠了,可怜。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饿了。”李耀奇自作主张的笑道:“我们先去一个地方,然后让那里的主人招待我们吃饭。”
“什么地方?”
“太师府。”李耀奇眨眨眼,神秘兮兮的说。
“哦。”上官兰兰没有丝毫感触,只是随口问道:“还有多远?”
李耀奇能够出宫,满心高兴,自然没有察觉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可怜上官兰兰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懒人,巴巴的跟了这么远。
“快到了,前面就是。”李耀奇伸手一指,在大道拐角处,一座青瓦红墙、整洁朴素的府宅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说起林肖南,在太虚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可以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年龄名讳,却不能不知林太师当年的丰功伟绩。
皇帝驾崩之时,太虚国可谓内忧外患,内有权臣宗室野心勃勃,外有梁国、庆国两相夹攻,情形危机叵测,可谓江山存亡之际。
后边境攻陷,敌人的军队长驱直入,正闹哄哄为皇权争论不休的众人全部停下了唇舌,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