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难违,林相如终于行了个礼,随着众人一同往猎场森出奔去。
“快,红狐!”
“这狼是我的。”
“看我的箭,非射倒这头豹子不可。”
笑声、叫声,无比热闹,也无比畅快。
李耀奇展眼望了一阵,突然取下马边的御弓,递给旁边的林肖南:“太师,朕从来没有见过你射箭,不如趁此机会,让朕见识一下太师神力。”
林肖南也不推却,伸手端住。
林肖南一向是以书生文雅形象出现的,可这番身著软甲,马上张弓,于儒雅之外,又显出一股少有的英气来。
楚韵如见他高坐马上,箭尖徐徐游移,不由自主忆起少年时,他带她行猎,共乘一匹马,同拉一张弓,每每在马上凝眸失神,用了整整三壶箭,却是连一只小猫也没猎著。只是他与她,都已快活得忘记了失望。
那时他们还年少,那时生死与共,永不相负的话说出来,如呼吸般自然,那时,君与臣,权与利,都只是书上艰涩的文字,长辈嘴里听不懂的话。
如今他们已长大,如今他的箭,却终究要以自己的骨肉为目标,毫不留情地射出去。
楚韵如中猛然一痛,林肖南的箭已脱弦****。
远方林密处,似有什么一闪,然后是一声野兽长长的惨嚎。
楚韵如身子一颤,猛然间抓紧缰绳,因为太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欢呼声此时响了起来,先是随侍在李耀奇这一边的侍从仪仗,然后是后面的臣子。
接著从远方,也传来了呼叫声。
“万岁!”
呼声不止,欢呼声越来越大,四面八方,到处都传来万岁的大喊声。
李耀奇初是一怔,立刻明白了。猎场到处都有将士兵卒,看到了野兽中箭,自然要过去查看,一看那支御用的箭,以为是皇帝射中的,立刻发出欢呼。
其他地方的人,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听到大家都在为皇帝而欢呼,自然也连声大呼起来。
一时间,整个猎场,到处都是“万岁。”的高呼之声,声势之盛,可夺日月。
此事,出乎众人意料,就连林肖南这等才智之人都呆住了。
李耀奇神色微冷,前方却已有两骑快马穿林而出。
马上骑士各伸一只手合力抓著一头狼,转眼间疾驰到面前,两人一起下马,一人跪在狼尸前,一人双手高捧金箭:“恭喜皇上,箭射天狼。”
这回,就连林肖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李耀奇却只是淡淡一笑,弯腰接了染血的金箭在手中:“你们弄错了,是太师射的箭。”
二人一惊,脸色立时惨白,伏拜于地,颤声道:“卑职万死。”
李耀奇还是一脸淡然:“你们及时把这只狼送来,朕还有赏呢!哪有什么错。”
他越是这样说,二人越是惊惶。而且他口里说的轻松,脸色却苍白得要死,怎么看,怎么像在说违心的假话,更加吓得这两人半死。
四周的官员看了,也在心中叹息,林肖南更在心中冷笑一声。
赵司言却在这时,忽然喊了起来:“太后,你怎么了?”
李耀奇一惊,回头看去。
楚韵如脸色异常苍白,竟是在马上都有些坐不稳了。
林肖南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出声。
李耀奇也是脸色微变:“母后可是不舒服?”
从四面八方齐呼万岁开始,楚韵如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了,只是大家都觉惶恐,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楚韵如低声道:“我有些头晕,想歇一歇。”
李耀奇立刻翻身下马,亲自扶了太后下马。
一旁早有侍从,铺下锦垫,供太后休息。
其他人谁也不能安然坐在马上,只得一起下了马。
楚韵如声音低弱:“唉,多年不出宫,想不到这身子不管用了,倒碍了皇上兴致。”李耀奇见她脸色苍白,心中关切,忙道:“这猎打不打无妨,母后身子要紧,儿皇陪著你。”
楚韵如点头微笑,李耀奇又亲自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玉杯,双手捧给楚韵如:“母后喝口热水。”
楚韵如这一不舒服,皇帝过来服侍,什么事也不理了。古来以孝治天下,太后身子不爽,谁能拖了皇帝去打猎。这一下,李耀奇等于绑死在楚韵如身边不会走开,既不走开,自然不会有什么马失前蹄啊!流箭所伤啊!等一类的意外出现了。
而且,谁也不能说他孝顺不对,也不能用什么国家大礼啊!君王责任啊!一类的话,来逼皇帝扔下生病的母亲。
林肖南心中叹息,却也上前问候:“太后可好些了?”
楚韵如一抬头,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眸都深得看不见底:“略好一些,多谢太师关心。”
李耀奇初时关切太后的身体,到此时看两个眼眸相对,才恍然大悟,这竟是太后演的一场戏了。
他自然不会辜负太后的一片苦心,奇笑著转身站起来,对著众臣挥挥手:“朕要陪著母后,过一会儿再去行猎,你们不必在这里乾等著,自去行猎吧!”
众臣遵旨,转眼有一大半远去,此时,侍从早已摆下御案,上摆各色香花果品,移来锦座,四周用黄幔围绕。转眼之间,就在偌大猎场,圈出一块小小行辕来了。
林肖南略一拱手,“太后在此安歇,臣去前方看下情况。”说完,转身欲走。
楚韵如急唤一声:“林肖南。”
她情急之下,已经脱口叫出了林肖南的名字。
四周宫中的内侍高手闻言,似乎都要有所动作。
但在同一时间,几十名侍卫从旁边冲过来,人人手按兵刃,动作快绝。
王天护对著林肖南深施一礼:“请容属下派人护卫太师,以免为流箭所伤。”
林肖南微微一笑,点点头,转眼已在卫士簇拥下退出很远。
楚韵如颤了一颤,急叫一声:“林肖南!”声音仓皇急促,一边叫,一边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