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第一的,何止是剑法,亦是卓然于世的轻功。
父王临行时告诉她,“轩辕浩,是一柄剑,一柄只有你才能驾驭的剑,鸟尽弓藏,从来宝剑需入鞘,事成后,让他入鞘。”
玲珑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们当我是棋子,焉知你们不是我的棋子?
又站了一会,她终于收起脑中的诸多思绪,转身往大厅走去。
林相如还在等着她的解释。
太虚皇宫,西门轩带着众人守在皇上的寝宫外,在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内室里,只剩下皇上与新册封的上官娘娘两人。
封妃并不是一件大事,何况只是普通的嫔妃,在这样的惊变之后,上官兰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宫中的人都很会装聋作哑,就这样静悄悄的,从一个太监变成了一位娘娘,竟然也没人刨根问底。
朝中最大的八卦,是太后与太师之间的不伦之恋,又怎么会有人管了一个无关重要的嫔妃呢?
她便这样,稀里糊涂的,从秀女变成宫女,变成太监,又变成了娘娘。
所有的变化,她都能做到安之若素,富贵名号本如浮云,对于她而言,唯一的变化,就是将心丢了。
他们便这样静静的望着对方,她坐在床沿上,穿着凤冠霞帔,依然是蓝天白云般的纯净无暇,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睛,依然闪着最初让他动心的光芒。
他站在内室中间,明黄色的服饰衬得他脸色愈白,目光愈冷,眸底的温暖,也因为冰封了太久,而显得羸弱而闪躲。
上官兰兰心中微叹,她确实应该恨他啊,可是当她望着他,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他很冷吧,他一定很冷吧。
暗影慢慢往前挪着步,终于停到了她的面前,她仰起脸,澄澈的目光,水一样漾在他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孩子,都不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恨。
无论是地狱还是梦乡,都是与这个世界脱节的,都无法体味人间普通的冷暖。
“暗……”她嗫嚅了一下,却终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他。
暗影默然,他亦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小的时候,他是十号,十六岁后,他是暗影,现在,他是皇上。
可是每一个都是代号,都不是他自己。
他是谁?
“为我取一个名字吧。”他挨着她坐了下来,方才略显尴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上官兰兰本来心无芥蒂,此时心中一软,身上的敌意也没有那么浓了。
“暗影很好啊。”想了想,她说:“就叫暗影吧。”
她果然是个懒人,连名字都不会动脑筋去想,但是“暗影。”两字从她的嘴中出来后,便有了其它的含义。
不是代号暗影,而是名字暗影。
“那你叫我影吧。”暗影回头,静静的看着她,“还恨我吗?”
“恨。”斩钉截铁的回答,坦白直率。
“准备怎么恨?骂我,打我,还是杀了我?”暗影苦笑,一脸落寞。
“我什么都不会做。”上官兰兰低声说:“既不会打骂你,也不会杀了你,如果我那样做了,和你就没区别了。”
“兰兰。”暗影微微动容,牢牢的望着她。
“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也不再理你,我不能伤害你,但是我能管住自己。”上官兰兰的神色很坚定,这样一番近乎孩子气的话从她的嘴中出来,竟然不觉得可笑,只是心凉。
她恨人的方式,也许不激烈,但是很决绝。
“真的不再理我了吗?”暗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睁眼缓缓的问。
上官兰兰言出必行,竟然真的没答话。
他惨然一笑,慢慢的覆上她的手背,轻轻的摩挲着,她没有缩开,只是扭头诧异的望向他。
“你可以不说话,不理我,当我不存在,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够了。”低低的,暗哑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满是疲倦。
上官兰兰亦没说话,只是任他握着她的手,静静的坐着。
那么冷的手,让她不忍心抽开。
郊外的宅院。
林相如俯身为李耀奇换了一块湿毛巾,换下的那块早已经被他的体温熨得微烫。
“怎么还没退烧?”林相如眉头微皱,又去探了探李耀奇的脉息。
“朕……我猜到那个人是谁了?”李耀奇一直是醒的,虽然发着高烧,面颊红赤,但是还不至于神志不清。
京中的事情,林相如早已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他知道皇宫里又出现了一个皇帝,也知道林肖南为了太后放弃了权位,世间之事,果然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
“谁?”林相如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假皇帝。
“一个暗卫。”李耀奇轻声说:“皇上的暗卫,都有着和天家一模一样的样貌。”
“可是你的暗卫不是已经死了吗?”几日相处,他们早已没有了君臣之罅,关系反而比从前亲近了不少。
“也许不止一个暗卫吧。”李耀奇也是一脸疑惑:“暗卫的事情,一直由母后代管的,也许母后知道。”
“我们进不了宫,根本就没办法接近太后。”林相如打击他道:“太后大概也没发现她现在的儿子是假的吧。”
李耀奇阖起双眼,默然以对。
皇上是天下第一人,天下第一寂寞之人。
任谁换了那一身黄袍,都将被摆在高高的朝堂之上,又怎么会有人认得出他到底是真是假呢?
林相如说的没错,母后也应该认不出吧,名曰母子,但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熟悉了解,还不如一对普通的朋友。
朝臣,宫女,侍卫,太监,他们又焉敢去质疑堂堂天子的真假?
除了……除了她。
李耀奇猛地睁开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林相如连忙按住他,埋怨道:“你身上还没好,不要乱动。”
“我必须回去。”李耀奇情急之下,紧紧的攥紧林相如按住他的手,“兰兰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