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谁的秘密
胤熙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想找，就一定能找到。”
璇玑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说话，或者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中间尚隔着许多无法逾越的坎。
两人静静的喝茶，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有意或者无意的停留，她只是垂了眼眸不声不响，不看、不想。
“璇玑……对不起……”他打破了沉默。
她微微摇头，没有言语。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她因他跃下万丈山崖，而他现在琵琶别抱吗？不，他没有对不起，她本就不会作为一颗棋子嫁入皇家。他的琵琶别抱亦有他的立场，即便他今日不娶那公主，明日依旧会有另一个公主许给他。
“呵，我们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他凉凉说道，“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吗？”
熙哥哥……
那声音仿佛回响在耳边，她恍然记起自己曾经如此喜悦的叫他哥哥，仿佛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抬头，看到他眸中的湿意，心中一动：“熙哥哥……”
他静静的看着她，俄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轻念她的名字：“璇玑。”
两人相视一笑，融融的暖意在空气中荡开。
青色石边，俊雅的男子一袭玉色衣衫，手持着翠竹竿，静静的看着溪面，低头时看到水面的倒影，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身后，一人已经蹑手蹑脚的走近，悄悄将一顶竹笠落到他的头上，调皮的转到他身前，嘻嘻笑道：“哈哈，竹笠老翁！”
胤熙摘下头上的斗笠，道：“你的青菜可摘好了？你一来，我的鱼儿可是落荒而逃了。”
璇玑蹲在他身边，看着溪水里灵动的鱼儿，不由得道：“果真是桃花流水鳜鱼肥呀！”又转眼看他身边的鱼篓：“哟哟哟，老翁钓鱼，鱼篓空空，羞不羞，羞不羞呀？”说罢，两个手指去刮脸。
胤熙微恼，一把抓住她的手，嗔道：“调皮！”
她的手微微冰凉，却光滑无比，握在手中，他竟忘记放开，轻轻的捏着。璇玑心口猛跳，脸上浮起两抹绯红，怔怔的望着他如海的黑眸，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谁也没有动。
“哗啦啦……”
“哎呀，下雨了！”凉丝丝的雨滴打在脖子上，惊得她跳起来，慌忙抽开了手。
“到这里来！”胤熙抓起身边的斗篷，拉过璇玑，将斗篷搭在两人身上。
雨，越下越大。
“过来一些！”胤熙紧紧搂住璇玑的肩膀，将她环在身前。
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紧紧贴着她的脸庞，她的身子轻颤，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在这雨中，已不知是冷还是热，朦朦胧胧的，似乎到了屋里，两人衣服早已湿了大半，湿湿的贴在身上。
她答应吃了饭再走，他亲自去钓鱼，她去园中摘青菜。这里没有一个下人，也无人打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两个人的。因为下雨，外面更是黑沉沉的。
她拂着脸上的雨珠，说：“那个……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先去换衣服。”他拉住她。
璇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几乎半透明的贴在身上，不由得脸上火热。
进了卧室，她换上了他的衣服，很有些宽大，却很柔软。擦干了头发，稍微挽了才敢出来。
看她出来，他的眼眸蓦的一亮，他早已换好了衣服，头发还带着些湿润。厅中的炉上已经弄好了火锅，空气中弥漫了鱼汤的香味。
胤熙向她招手。
她诧异的说：“怎么有鱼？那篓子都丢在溪边了。”
“缸里养的，早些时候钓的。”他坐在桌边，将她拉了坐下，递给她碗筷。她倒不好意思提走的事了。
胤熙将她早先摘的青菜和蘑菇倒进了鱼汤中，就着新煮的米饭，饥肠辘辘的两个人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璇玑的筷子插向那鱼头，却被他用筷子钉住：“我要。”
璇玑不悦的说：“亏我还叫你一声哥哥，也不知道让着我一些，真是的。”说罢，皱了皱鼻子。
胤熙笑了：“妹妹发火了？嗯？好，哥哥就让着你了。”说罢，将那鱼头夹到她的碗中，那暧昧的语气让璇玑的耳根热了热。
等两人吃完饭时，天当真是黑了，这样的野外，想走恐怕也是走不成了，好在这里有多余的房间，璇玑住进了胤熙隔壁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脑海中便浮现出白日的种种，溪边他钓鱼的背影、他微笑的样子、他们共同奔跑在雨中的样子、他湿头发的样子，有这样的回忆，或许够了，一个美好的完结，仅此而已。
“吱吱……”耳边响起什么声音？她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隔壁，胤熙才宽了外衣，只听到“啊——”一声惨叫，他面色一变，立即冲进了隔壁房间，一个人影纵到他的身上，一股淡淡的体香沁入鼻中，是璇玑？
“怎么了？怎么这么害怕？做噩梦了吗？”他抱着她送到床边，她却伏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手指着角落：“老……老老老鼠……”
胤熙一怔，随即大笑起来：“这么大的人了，你怕老鼠？”
璇玑猛锤他的胸口，恼火道：“叫你笑，叫你笑，有什么好笑的……”
胤熙被她一推，笑的跌在床上，顺势一带，璇玑倒在他的胸口，两人的发丝搅在了一起。
璇玑着了慌，身上穿着如此单薄，孤男寡女的，正要挣扎起来，手臂上一紧。翻天覆地一般，整个人翻过来倒在床上，眼前，只看到他深潭般的眸子。
“璇玑……”他声音低哑，眼眸如同蒙着一层雾气，洁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起来……”她推着他的胸口，他的整个身体伏在自己的身上，那相贴的灼热叫她的心慌成了一片。
“起来……”他没有反应，她再推，陡然，手被抓住按在一边，绵密的吻落到她的额头、眉宇、直落至唇间。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那吻点燃了她，让她如同在烈火中焚烧一般。
“熙……”她无力的环住他的脖颈，渐渐的，开始回应他热烈的吻。
难耐，最是相思。
想了许久，终于有这么一日吗？
她不知道，迷惘，没有未来的迷惘，突然，“卡嚓！”一声，一道白光划过天际，刺痛了她的眼。
她蓦的睁大了眼，她在做什么？他的吻已渐渐下落，她的衣衫已去了十之七八，她的体温依旧在不断的升高，可是……她还有理智。
“不行！”她猛的一推，扯过锦被掩住了自己的身躯，男子“咚”一声撞到床栏上，迷蒙的眼渐渐清明。
望着她捂在被中微微颤抖的身躯，他顿时如遭雷击一般，轻轻的过来，趴在她身边：“璇玑，你怎么了？别哭，我……我对不起你。”
拉开被子才发现她伏在枕上没有抬头，他更加担心，扳过她，扶着她的脸：“璇玑？”
这才发现她并没有哭，只是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刚才……真的是情难自控。”他有些愧疚。
“我知道。”璇玑缓缓睁开了眼，暗夜中，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
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他握着柔软的手，轻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璇玑不会怪他。
“你是我第一次爱的人。”她开口轻声道。
他震惊的看着她，眼眸中带着情不自禁的欣喜。他知道她喜欢他，却想不到她会这样说出来。
她拉好了衣襟，起了身，立在窗前，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缓缓道：“倘若不能完全拥有，我……宁愿不要……”
她转过身望着他：“熙哥哥，你明白吗？”
胤熙面色一僵，彷如一盆凉水从头淋到了脚，她的话，他怎能不明白？起身，木然的走出了房门。
大雨下过，天色到晴朗了许多，月色渐渐出来，洒的满湖的银辉。她立在窗前，身后拉下长长的影子，一夜无眠。
“小姐，吃一点吧，你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秦嬷嬷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看着床上的人，她闭着眼，下眼帘有着浅浅的青色。
“什么时间了？”璇玑缓缓睁开眼，窗外，阳光明媚，有些刺眼。
“都午时了，身体不舒服也要吃一点才好。不然哪有精神和力气？”
“哦，午时了。”璇玑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起身坐起，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嗓子有些痛，她记得她是伤风了，回来以后便有些迷迷糊糊的，一连几日躺着，只是嬷嬷喂了她一些粥。
可是她不饿，一点胃口也没有，她起身坐在桌前，对着青铜菱镜，镜中人的脸有些憔悴，黑黑的眼圈，蓬松的头发，自己真的好狼狈。
算起来，七天了，她这副模样已经七天了吗？
唇角弯起，觉着有些可笑，想她风华绝代的光华公子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那天，他送她离开，她知道他的脸色不好，不敢看他。出了桃林，小丛将马牵了过来知趣的离开。
她想她该回头看他一眼，不然也许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
她回头了，他正看着她，风中，衣袂飞舞，眸深若海。她怔怔的看着他，仿似要将他的面容牢牢的记在脑海里，再也不要忘记。
他缓缓走近，唇贴着她的额头，低声耳语：“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她的心口蓦的一颤，退了一步，转身要走。
他伸出了手，手前却是空空……
她后退，那声音似乎毫无意识的从她嘴里说出来：“世间再没有一个叫做唐璇玑的女子，从今往后，我们相见亦是陌路。”
他伸出的手一抖，眼瞳蓦的收缩，眼中掠过一抹浓浓的墨色。
她的心仿似要窒住一般，再也不能多逗留一秒，使了最后几分力气，飞身一跃上了马。
“驾！”她用力的夹着马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
路上，淅沥沥的春雨又下了起来，凉丝丝的落在她的脸上，和着淋漓的泪水。她一路狂奔，到了门口便晕倒在门前，幸亏松儿发现的早。一连几天缠绵病榻，烧的糊里糊涂。
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他的样子、他的笑容、他的温柔还有他那受伤的眼。痛，说不出的痛，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子割在心口，痛的她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
懒懒的梳了头发，看着手边的粥，她硬逼着自己咽下去，仿佛跟自己作对似的，直呛得咳嗽。
“不想吃就别勉强。”秦嬷嬷替她拍着背，眉头深深的皱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想什么嬷嬷我总能猜着几分。若是……若是真的这么难过，为什么不留在他……”
“别说了！”璇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轻声道：“对不起嬷嬷，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回头。”
秦嬷嬷怜惜的抚着她的头发，轻叹一声：“你这决绝的性子不知是像了谁的。夫人走的时候将你托付给我，现在你这样，嬷嬷我真的觉得对不住夫人呐。嬷嬷倒是宁愿你像一般的女孩子般天天高高兴兴的、无忧无虑的……”
看着璇玑敛起的眉，她住了口，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又何必说这些呢？看来她真是老糊涂了。
秦嬷嬷想起了什么，又道：“那帕子上的香粉查出来了，是胡记的，那老板说，这两年来做的这种顶级的香料都是供应给轩王府的。”
璇玑扬眉：“轩王府？”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曾经在那宫廷宴会上有着一面之缘的轩王爷？
她想起来了青兰郡主，据那日筳宴来看，郡主对于三皇子并没有死心，又怎么会主动退亲？而郡主府闹鬼的事情，一般来说富贵人家怕传出去不好听都会封锁消息，又怎么会弄得满城皆知？那个轩王爷在期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倘若设下圈套的是轩王爷，他想致我和胤漠宸死地，又是出于何种目的？他究竟知道多少？难道他知道血魄在哪里？
璇玑的眸色顿时亮了起来，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嚯”的站起，道：“我要亲自去一趟轩王府！”
要去轩王府，当然不能白天去，她不过是个商贾，同高高在上的轩王爷可没什么交情。
休养了两日，璇玑再也等不住了，天黑以后穿了夜行衣，携了一支短剑贴身藏着，悄悄出了太平钱庄。
此时，月色正好，照的见人的影子。要想打听什么，最好就选在晚饭后、睡觉前，从别人的谈话里总能泄漏点什么出来。
转到王府后面小巷子，悄无声息的跃上墙头，便看到一行人往这边来了，提着灯笼，像是巡逻的王府护院，璇玑立即定住身形。他们将灯照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接着继续前进，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话。
“听说郡主又在吵闹了，为了这事可不止闹了一回两回了。”
“我看是这郡主给娇宠坏了，怎的动不动骂自己爹？”
“亲生的闺女怎么了？长大了还不是一样胳膊肘往外拐，我瞧这事儿关系大了，没那么快消停，除非那刁蛮郡主另外瞧上个主，否则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啧啧，说的容易，那样的夫婿没了，别说女人，就是我男人看着也觉着可惜了。”
“你还来劲了，难不成还想养个兔儿相公？”
一帮人大笑了起来，渐渐的走远。
璇玑跃下墙头，琢磨着他们所说的话，听不出什么头绪。下面是一个花园，沿着假山翻过有几栋屋子。
走近了，果然听到有女子的声音。
只听得一个女子在屋子里面不住的捶门，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