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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对不起……
沉默的视线在直视时是狠狠刺入心口的酷寒,抿紧了的唇明明在上一刻还有着温柔的弯度,却在那时冷冷的落成严峻的指责。
心,好痛,好痛啊……
阿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对不起……
“噢呃……”
“唷,醒来啦?大情圣。”
“……嗯……”殷若轩用力掀着眼帘,睁开眼,望入眼底的唯一颜色是带着药物气味的青白。“我……在、哪里?”
“医院啰。放心,你没死我是不会浪费钱埋了你的。”
熟悉的恶毒语气,熟悉的恶毒用词。
殷若轩不需要转头去看,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多么讨厌的家伙。“洪绍毓……你说点好听的给我听会死吗?”
“不要叫我的全名!哼哼,其实这样也没错,为了不让我成为杀人凶手就只好委屈你牺牲一下了,我会为你上香的,若轩‘少爷’。”刻意加重语气说着,洪绍毓顺手从一旁拿起了水杯和棉花晃了晃,“要不要水?”
“去你的……喔……!”低鸣了一声,胸口仿佛被撕裂刨挖的剧痛传来得突然而又猛烈。
咦……胸口真的很痛……那……
刚刚梦中的心痛果然不是假的……?
阿真,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你是笨蛋啊!?身上开了那么大的一个洞你还翻来覆去!想死的话现在就不要浪费钱住院了,自己东西收一收先到墓园报到去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嘀咕着,试着低头去看,眼角望见自己胸口上层层包裹的纱布上甚至还沾有少许的血迹,暗暗的红褐色触目惊心。
“难怪这么痛……”
害我以为是阿真诅咒我……可恶……
“我说,大情圣,记忆回来了没?”用棉花沾了些水,不甚温柔的刷在殷若轩的唇上,“呐,喝点水再说话。不要等下又去跟谁告状说什么我都不照顾你。”
“唔唔……”伸舌舔舔,舌尖的湿润直至落入喉头才真正感觉到喉间如火烧过般的干涩,几乎是引起裂痛的程度。“咳……”
“你啊,怎么会做出帮人档子弹这种蠢事?就算敬业也不是这样吧?”皱起眉看着殷若轩掀起脸闷咳的动作,洪绍毓也终于放软了语气。
“我……”
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脑子里根本是只有一片空白。
就连想要保护他的念头,也都是在伸手推倒他,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之后才跟着冒出来的。
“我……不知道……”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如同本能一般的反应。
“……啧。”一撇嘴角,洪绍毓挖苦似的咧开嘴,“是说,你真的对人家有意思啊?”
“嗄?”
“不是吻了人家吗?我可不知道你有这种不同寻常的嗜好。”将杯子放在一边,洪绍毓从床边拿起一个苹果,放在鼻间嗅了嗅,而后满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蝴蝶刀开始削皮。“好多人看到了耶。”
“嗯……那个……”舔了舔唇,殷若轩轻轻、轻轻地咽了口口水,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等等,什么叫好多人看到?”
“就是,那时追过去的很多人啊。”动作熟练的翻转手上的苹果,抽开刀口削下一小片,放进嘴里嚼了嚼,点点头继续削下去,“唔……五色组那边的、我们这里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吧。”
呀异地瞪大眼,因为过于惊愕所以眨眨眼都是困难。定住好半晌,才开口问道:“……有那么多人在,为什么都没有人出来帮我?”
“这……呃呵呵,”干笑了两声,洪绍毓有些不好意思的觑觑殷若轩,用似乎是带着点愧疚的缩着肩,“因为中间的联络出了点问题,所以那个时候我们的人和五色组的人在另一边撞上了。双方都以为对方是敌人,僵持了一小段时间,又想到那边才五个人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嘿嘿。”用手指夹着刀,另一手拎着苹果,摆出双手合十的动作竖在脸前,低下头像日本人学习,“对不起,对不起。”
“你、你们……”把别人的命当成什么了!
虽然很想怒吼,不过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殷若轩也只能无奈地把话和一股怨气咽回肚子里。
“我有忏悔啊,你看,我还自愿来医院照顾你啊,你要知恩图报啊!”
“我好感动哦,都快哭出来了。”冷冷的瞥了洪绍毓一眼,冷哼。
“这还差不多。”微笑、微笑再微笑,手中刀锋一转继续削起了手上的苹果,“听好,你和那个司徒真……”歪着脖子看了看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立刻显得有些不自在的殷若轩,耸了耸肩,“我当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不过对象如果是那个司徒真的话……可能Mr.的意见会惨烈一点……”
停顿了一下,洪绍毓有些得意地看着手中长长一串没有断掉的苹果皮,点了点头,“毕竟是‘她’的孩子。否则像我们这种专业的高级保镖怎么可能接这种偷偷摸摸对客户隐藏身份的工作!而且居然要本大爷伪装成你的部下。哼哼……哼!”
“才那么一下下而已……”
殷若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轻哼,“而且工作是你自己分配的呀!”
“要我去欺骗那么一个看起来就很老实认真的人,我做不到。”咔嗞一声,咬了一大口,甜软的果香立时随着洪绍毓大口咬着的动作而迸发。
“……咕……”
那我就做得到吗?!我的心里有多痛苦你也不知道啊!
不要吃我的苹果……
“你不能吃啦,死心吧!”斜斜睨了殷若轩一眼,继续咔嗞咔嗞的咬。“说起来你的运气还真不错,子弹从背后射中身体,只差一点点就打中肺叶了。要是那么不幸的话,现在我吃的就不是探病的苹果了,而是丧礼用的红白馒头了。”
“那……他呢?”
“喔,不知道这算是他命大还是你运气好,子弹从你的背后射进,再从你的胸口穿出,只比他被你推倒的角度偏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所以他一点事也没有。”停了一停,洪绍毓仔细的看着殷若轩从紧张转为和缓的表情,慢慢皱起眉,“喂,你玩真的?”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闪避似的别开头。“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真的假的……”殷若轩小小声的念着,轻轻抿紧了唇。
“喂,若轩,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你对他的这种行为是开玩笑的,那Mr.知道了铁定把你活活坎死;如果你是玩真的,那你就等那位女士知道了再传回Mr.那里,你八成会被五马分尸。你觉得哪一种比较惨呢?”
“你不看我死透你不甘心是吧?”
突如其来的郁闷压上心头,殷若轩就连和洪绍毓斗嘴的语气都多了一丝森冷。
“喂,好歹我们也搭档了这么久,别把我看得那么冷血好不好。”扁了扁嘴,将果核扔进垃圾桶。“我是说真的。Mr.对那位美人组长的心连白痴都看得出来;然后我可没有看见过有哪个作母亲的对自己儿子搞同性恋是乐观其成的。虽然说司徒家可能有一点不太正常,不过……”耸了耸肩吐舌头,“对了,还有他那个爸爸……”
“……”
用力吸气再呼气,殷若轩闷闷的紧抿了嘴,一言不发。
“我是很认真的提醒,不,是警告你,就算你其实是同性恋,喜欢男人,我也不会介意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没什么好诧异这些东西的。可是麻烦你看一下对象行不行!司徒真他老爸B市最大帮派风云盟的老大;老妈是五色组的第四代帮主,还有他那个这几年在E市叱咤风云、出了名冷酷无情的表哥。不管从哪一方面看他都是国内****的天之骄子。别的不说,光这三个帮派手下每个成员坎你一刀你就可能会在瞬间变成碎片。算我求你,你千万记得要冷静,就当成从来没认识他嘛……”
“够了!”低吼,却在出声的同时连自己都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猛地顿了顿气,殷若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转开了视线,轻合上眼,“绍毓,对不起……别说了,我好累……”
双手环胸,洪绍毓静静地看了殷若轩好半晌,似乎是对这样不自然的沉默觉得难受似的歪了歪颈子,而后轻轻吁了口气,,动作轻巧的站起,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时的语气完全不同于平时的轻佻与浮躁:“若轩,我认识你少说也有十年了,你从来也没有因为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开口吼过我。你的理智都到哪里去了?”
“绍毓……”
“司徒真的身家背景太可怕了,他的亲人没有一个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更何况还是三个。我是说真的,你别去招惹他,算了吧!”
为什么老是去惹司徒真呢?为什么护住他的安全竟成了一种无视理智的本能。为什么看到他冰冷的眼神竟会在瞬间感到如同被利刃划开心口似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默默地别开头,殷若轩几乎是狼狈的躲开洪绍毓的视线,“让我想想,绍毓……真的弄不清楚。”
“……你是需要好好想想。”耸耸肩,叹了口气,“不过,不管如何,我是不会放下你不管的,兄弟!”
“……谢谢!”
“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嘛!”微微一笑,顺手拎起整篮的水果。“那这些都给我喽。”完全不等殷若轩回答,洪绍毓笑了笑转身,“我先走了,我现在住在之前你们住过的那家旅馆里,明天我会再带你的换洗衣服过来,在这之前你要乖乖睡觉哦。”
“我知道了。”
“好孩子。明天见。Bye。”
静静地凝望洪绍毓走出病房的背影,殷若轩深深地叹了口气。
其实心里知道洪绍毓说的全都正确,那不是自己可以得罪对象,稍有差池就是连逃都逃不掉的……
可是……
你欺骗我。
那时候,司徒真看着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为什么是那么那么的脆弱?
仿佛是沉重地连伤害这个字眼都不能形容出来的痛。冷冷、冷冷地刻进自己的记忆里。
你欺骗我。
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啊!
我想告诉你的,真的。
对不起,原谅我。我也不是故意想这么做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
“阿真……对不起!”
“咦?”左看、右看,皱了皱眉。
旋身转出房门,洪绍毓快手快脚的拉住一位经过的护士,露出和蔼可亲的笑脸:“护士小姐,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间房里的病人是去做复诊了吗?”
“啊?”先是疑惑的探头看了看,而后亲切的微笑。“你是问殷若轩先生吗?他出院了。”
“哦哦,出院了啊,真好啊!?出院……!?”
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护士。“他、他、他、他怎么可以出院!?别说拆线,他背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吧!你们居然放任一个背上有一个洞的伤患出院!?”
“喂,先生,你怎么说得我们好像很缺德啊?”
冷下脸,年轻的护士也没回应什么好语气。“殷先生是转院。他说不能让年老的母亲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探望他,所以他要转回E市的医院去静养。”
瞪了洪绍毓一眼,低声冷哼:“殷先生那么温柔亲切的人怎么有你这样没礼貌的朋友,真是的!”
“我……”一口气噎在喉头,咕哝两声,还是硬吞了下去。洪绍毓放低了声音,低声下气的问:“那……请问殷先生是转到哪家医院去了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问殷先生啊,他今天出院的时候精神还满好的呢。”护士微微一笑,略一欠了一下身子,“真是不好意思。”
洪绍毓在心里发誓,在那个护士转身的时候他绝对听到了胜利的高笑。
“现在的护士都******这么任性吗!”
咬了咬牙,一手抓紧手上装着殷若轩行李的小旅行袋。“你最好不要让我逮到你是回去找司徒真,让我逮到你就完蛋了!”
洪绍毓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用力吸气再吸气,却怎么也挥不去胸口的那股闷气。“殷若轩——你这个世纪大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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