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西部文学文库-走出沙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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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随想随记

常见人完成一部作品后,还有很多话说,并美其名曰:“创作谈!”那情形,有点像刚下完蛋的母鸡,没完没了地叫唤,以显示和告诉大家自己刚才下了一颗蛋,而且是一颗优质的蛋!

而我,实在没什么可说,只觉得要说的话都已经在作品中说了。再说就是废话,是违心的话了。我不想这样。我甚至有许多的羞愧,羞愧笔下的文字离自己所希冀的那个目标还极其遥远。

所以,每写完一篇文章,我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我们这代人,在精神上,还算是自由富足,想读什么书,总能够找到。万一找不到,还可托朋友在网上下载。说实话,从事写作,还是要读一流的东西。我很少读那些消耗时间的蹩脚的玩意。这样说近乎狂妄。但我的目光,确乎大半都停留在那些经过多年沉淀、淘洗,而被大家公认了的经典上。我比较喜欢托玛斯·曼的《魔山》,偏爱雨果、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十多年前,我大量地阅读俄罗斯文学。那时,我读托尔斯泰的东西,似乎没有读懂,对他也并不怎么热爱。不喜欢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出身贵族,而我小时候是个乞丐;其二是他的《复活》,我那时总觉得牵强:那个名字叫做聂赫柳多夫的,在小说后半部里的所作所为,令我难以置信。从那之后,我不再读他的文字了。听说《尤里西斯》是一部奇书,于是找来读了五遍,倒着看了一遍,并不像人们说的那么晦涩。在读书上,我下的工夫比一般人重:别人读不下去,我偏要把它读完;别人读一遍,我非读几遍不可,就像摊开碾场一样扎实。凡是被大家公认的经典,我只要找到总要反复研究一番。后来,我颇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死堡手记》《罪与罚》,觉得人家写作来真的不来虚套子,根本看不到花拳绣腿的东西。人家写灵魂,而中国作家还在写肉体、欲望。这种伟大,中国作家真是很少有能比的。

我觉得生活中,最本真的东西才有力量,才动人心。我说的“真”,并不是生活的照相。譬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在看到太阳,他说那是一朵花,在看到天上的飞机,他说,“你看,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只大鸟啊!”

孩子说出的是文学的本质。

多年之后,当有人又向我推荐托尔斯泰的作品时,我带着疑虑读了《一个地主的早晨》《霍尔斯特梅尔(马的故事)》《伊凡伊里奇之死》《克来采奏鸣曲》。于是,我被彻底震撼和被征服了。尤其是《伊凡伊里奇之死》,让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卑微和渺茫,感到自己婴儿学步的书写,实在不敢造次。但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小说家是要有些生活阅历的,同时更加热爱写作,更加有了写下去的信念。真正的大师是可以给我们这些孩子以力量和信念的。他们在我看来,是天人合一的。神和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因此,我在每完成一篇文字后,没有过多的得意和喜悦,只是深深之惭愧。但这反而能给我力量,它激发我、启迪我、警醒我在文学神圣的殿堂继续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