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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地下仓库是属于某个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的。有消息说，荆雷失踪那晚，那里要进行一个活体心脏移植手术。不过，花了大价钱的受体在路上突然病发而死，所以手术也没有进行。被请去做手术的黑市医生，就是荆雷曾遇到过的那个妖怪相柳。我也和他谈过了，他去的时候那两个器官贩子已经死了，他也没有看到荆雷，接到电话说受体死了，他就离开了那里。”陆明告诉沈衣和沈焰他打听到的消息。
楼顶上风很大，沈焰把制服外套披在沈衣身上，道：“难道说那个供体就是荆雷？”
沈衣的脸一下失去了血色，道：“活体心脏移植，难道是要把雷的心脏移植给别人？那雷……雷不是会死吗？”
陆明道：“既然手术没有进行，那他大概还是活着的吧。”
沈焰也道：“那两个器官贩子不是死了吗？而且相柳到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荆雷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没准荆雷已经逃走了呢。”
沈衣道：“如果他逃走了，为什么没有回家，也没有来找我呢？而且，连他妈妈也不见了……会不会和荆雷一起被绑架了？”
陆明干咳一声，道：“他妈妈我倒是找到了。”
沈衣急忙道：“她在哪里？她知道雷在哪里吗？”
陆明的神情有些尴尬，道：“她在Ｇ酒吧，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吸毒，对于荆雷的事她好像毫不在意，而且也不想听我提到荆雷的名字。”
沈焰哼了一声，脸上显出厌憎的神色。
沈衣呆呆地道：“怎么会呢？她不知道雷失踪了吗？她不知道雷被绑架了吗？她怎么会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呢？”
陆明无奈地看着她，道：“事实上我已经很明白地把情况对她讲了一遍，并且问她要不要报警，可她根本连理都不理我。”
沈衣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沈焰道：“不是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的，姐姐。”
沈衣看着他，道：“如果她连雷的生死都不关心，那雷不是太可怜了？”
沈焰抿了抿嘴唇，才没有说出那句：“我和荆雷的境遇又有什么区别？”
陆明取出一块系着黑色绳子的银牌，道：“这是荆雷落在我家里的。”
沈衣伸手接过，她记得曾在Ｇ酒吧的后巷看到荆雷戴着它，银牌上简单地刻着几个英文字母：“NIGHT”。她黯然地把它握在手心里，突然眼前闪过几幅画面，她浑身一震，吃惊地道：“我、我看到了。”
沈焰道：“什么？”
沈衣闭上眼睛，用全身心去感应，额上隐隐有青气浮现，沈焰和陆明都暗自吃了一惊。
“我看到雷……小时候的雷……躺在床上，他好像在生病，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很烫，喉咙干得直冒火，头也很痛，裂开一样地痛。他很想喝水，可是没有力气去拿水杯，他在请求他的妈妈给他水喝。他妈妈在看电视，抽着烟，雷的声音很微弱，可是她一定听到了，但是她没有理他。雷一直在叫：‘妈妈，我想喝水，求求你。’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电视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光影明灭，有些斑驳，没有表情。雷晕过去了，他醒过来的时候，电视还开着，他妈妈已经出去了。窗户开着，是冬天了吧，房间里很冷很冷。雷一点一点爬下床，爬去桌边喝水，水杯掉在地上砸碎了，水流了出来，雷趴在地上，脸贴着地板上的水，老鼠从他身边跑过去……”沈衣说不下去了，扑在沈焰怀里哭了起来。
沈焰默然良久，才伸手抚摸着沈衣的头发，柔声道：“他还活着，一定。”
**** *** *** ***
“姐姐，”沈焰轻声叫，站在阳台上的沈衣回过头来，脸上还有泪痕。“你还在担心荆雷？”
沈衣手里握着那块银牌，道：“他已经失踪七天了……而且，我总能从这块银牌上感应到他过去的事情，雷生活得很不快乐，很孤独。焰，雷的妈妈没有打过他也没有骂过他，可是那种漠然以对、置之不理、不闻不问，比打骂虐待更伤人。我甚至觉得惊讶，雷居然能活到现在，而且没有学坏。”
沈焰咬住嘴唇，半晌才道：“我租到房子了，我们搬出去吧。”
沈衣怔了怔，道：“真的？可是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再说你哪来的钱……”
沈焰烦躁地道：“我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反正我不想再住在他们的家里，我有办法养活我们两个和那只牛奶猫。姐姐，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的。”
沈衣从未见过他这样烦乱的神情，被吓了一跳，随即敏感地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父母对沈焰的态度都是很古怪的，非常疏离，而且很少对他说话，甚至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也许，这和荆雷的母亲对待荆雷没有什么区别吧。
一样的漠然。
比对陌生人还要淡漠。
沈衣心疼地摸摸沈焰的脸颊，道：“对不起，焰，我最近都没有好好照顾你。”
沈焰愣了愣，泪水一下涌进眼眶，不自在地笑道：“什么呀……姐姐，人家也还是小孩呢，是很脆弱的，需要你的关心呀。”
听他半真半假的话，沈衣愈发心疼，抱住了沈焰。沈焰闭上了嘴，把脸贴在沈衣的头发上，默默地感受这一刻的温馨。
“你们在做什么？”雷樱渊的声音响起，微含不悦，身边站着同样沉着脸的沈般山。
沈衣看到母亲恼怒厌憎的脸色，吓了一跳，忙放开沈焰，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沈焰反手搂住沈衣，挑衅似的瞥了雷樱渊一眼。
雷樱渊瞪着他，道：“我有事要和你说。小衣，回你房间去。”
沈焰在沈衣耳边道：“姐姐，收拾好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走。”
沈衣惴惴不安地看看母亲，低头走回房去。
沈焰双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一副痞样地看着雷樱渊。
雷樱渊道：“我发现你总是在半夜跑到你姐姐房里去……”
沈焰打断她的话，道：“我喜欢抱着她睡，比较不会做恶梦。”
雷樱渊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都不是小孩了，男女有别，你怎么还能去骚扰你姐姐？”
沈焰冷冷地道：“我只是把小时候失去的机会弥补回来。”
雷樱渊噎了一下，道：“你不要又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送你去雷家是为了你好……”
沈焰道：“是为了雷家好吧？你们只考虑雷家需要新的掌门人，而这个掌门人又必须是在老太婆的掌控之中的，就把才六岁的我送到那个鬼地方，十年来就当我死了一样不闻不问。你们从来没有想过我在雷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沈般山皱眉道：“有外婆给你撑腰，在雷家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
沈焰失笑道：“你这么天真，是不是在老婆的保护下还没有长大？”
夫妻俩都是脸色一变，雷樱渊怒道：“这是你对父母讲话的态度吗？”
沈焰道：“不要以为把我生出来就是天大的恩赐，这条命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只是你们一场欢爱的意外结果。如果没有爱过我，就不要摆出父母的嘴脸。”
雷樱渊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抬手想打，但手高高扬起却又落不下去，只看见沈焰倔强地昂着头，脸上的神色满是不屑，可是这种高傲却显得那样凄然。沈般山抓住妻子的手，雷樱渊顺势放下了手，心里隐约传递着悲伤。
沈焰大声道：“雷家的人都是变态、疯子！说要训练我的胆量，就把我丢进坟圈里，让我挖尸体。这是当外婆的人该做的事吗？稍不如意就不给我饭吃，饿得都快晕倒了还要上山跑步，没有火种，抓到野兔我只能生吃，恶心得想吐还是得吃，那个时候你们做父母的在哪里？在雷家没有一个人对我好，他们都防备我敌视我，因为知道我是老太婆内选的掌门人，一有机会就想害我。被人在寒冬丢进湖里，被窝里被放毒蛇，鞋子里被放进玻璃碎片，水里放百蛊虫……我能活到现在是我命大，难道你们还要我去感谢那些雷家的疯子吗？”
说到激动处，沈焰猛然扯开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那些伤口有的像是利器所伤，有的像是野兽抓伤，还有的像是烫伤烧伤，虽然都已淡化了，但望上去仍给人触目惊心的感觉。
雷樱渊一脸骇然，轻轻啊了一声，倒退一步靠在丈夫怀中。
沈焰慢慢地道：“对我来说，这十年就是一场恶梦。我不想当什么掌门人，也不想降妖伏魔，我只想和别的小孩一样上学、游戏，在父母和姐姐身边撒娇，偶尔因为太过淘气受些小惩罚。可是你们剥夺了我平静生活的机会，你们给了我一个我根本不想要的命运。”
泪水从雷樱渊脸上慢慢滑落，她舔舔干涩的嘴唇，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
沈焰冷笑：“说什么你以为？你从小就在雷家以外的地方生活，你怎么会知道雷家什么样？你甚至不了解你的母亲，不知道她为了掌控雷家会变得多么疯狂。你们说做雷家的一个傀儡就是我的命运，可是我告诉你们，我不再是那个没有反抗力的小孩了，我的命运我自己做主，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他系好扣子，方才激动的情绪已被很好地收敛，淡淡地道：“我已经租好房子了，今天就和姐姐搬出去，以后也不会要你们的钱。如果想来看望姐姐的话，记得打电话预约。”
雷樱渊和沈般山一句阻止的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沈焰走进沈衣的房间里。
沈衣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焰和父母在阳台上的对话她也听到了，心里除了自责就是怜惜。如果是她经历了焰的生活，也许，她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父母吧。
沈焰拎起背包，一手拉住沈衣的手，又向小吉道：“牛奶猫，自己跟上来啊。”
小吉郑重点头。
雷樱渊和沈般山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们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 *** ***
从起居室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游乐园里巨大的摩天轮，背景是蓝天白云。
沈衣站在窗前，房间里流淌着刘若英的歌声：“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歌声清浅平淡，因为如此，其中的伤痛就更深刻，深烙在骨头上，刮骨三寸仍清晰可见。
“这里虽然小了一点，不过东西都是全的。”沈焰在她身后说，语气里有轻微的不安。
沈衣回头一笑，道：“这里很好。”
沈焰放心了，微笑道：“我还给牛奶猫买了猫屋。”三层的，方便小猫爬上爬下，可谓猫世界里的豪华别墅。
小吉在旁不屑地别过头去，哼，当它是寻常小猫么，区区一个猫屋它怎会放在眼里？
沈衣兴奋地招呼小吉：“小吉，快来看看你的新家。”
小吉喵呜一声，快乐地飞扑过去，立刻沉浸在猫屋的各项游戏设施中了。看它玩得高兴，沈衣的笑容也安心。她不想追问沈焰哪里来的钱，什么都不想问。
沈焰打开冰箱，道：“姐姐，晚上想吃什么？这里有牛肉、排骨、生菜、西兰花……”
沈衣微笑道：“我来做吧，你和小吉去玩。”她把沈焰推出厨房。
沈焰站在猫屋前看看小吉，小吉正在磨爪子，很不满意地低声道：“搞什么，有钱买这么大的猫屋，你不如请我吃牛排。”
沈焰低声道：“不喜欢你就不要住进去。”
小吉哼了一声。
彼此心知肚明，都是为了让沈衣高兴。可是也同样确切地明了，沈衣的高兴是假装出来的。
沈焰在餐桌上铺上淡蓝色的桌布，细心地摆好餐具，这将是他和姐姐开始独立生活的第一顿晚餐，期待的心情让他显得有些激动。小吉看着他走来走去，一会儿进厨房帮沈衣打下手，一会儿出来抚平桌布上的小小皱褶，眼神里思虑的意味愈发浓重。
咣啷！
厨房里传来器具坠地的声响，沈焰急忙跑进去，小吉仰仗着猫的迅捷灵活先他一步。只见沈衣呆呆地站在炉灶前，炒勺翻倒在地上，孜然牛肉片泼得到处都是。
“有没有烫伤？”沈焰蹲下身去慌乱地用手去擦溅到沈衣小腿上的肉汁，那里已经被烫红了，“疼不疼？对，用凉水冲一下。”沈焰拦腰抱起沈衣，冲进了浴室。
花洒里的水细细喷洒在沈衣的小腿上，她一声不响地偎在沈焰怀里，沈焰感觉不对劲，唤道：“姐姐，姐姐……”
他叫了十多声，沈衣才迟缓地转动眼睛看了看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想睡……”眼帘一低，竟然真的昏睡过去。
沈焰呆了呆，轻唤了几声，见沈衣鼻息沉沉，是真的睡熟了。他只得擦干沈衣身上的水，抱她进卧室。
小吉跳上床头，端详着沈衣的睡脸，道：“主人怎么会突然就睡着了？”
沈焰一脸忧色，没有答话。
小吉道：“难道是生了什么病？”
沈焰还是没有说话。
小吉急得直跳：“主人是不是得了那个气眠症？”这个名词是它从电视上看来的，韩剧里有演过，得了这个病的人，在精神压力大的情况下会不分场合立刻昏睡，有时候还会产生记忆错乱的现象。如果主人真是得了这个病，那她醒来的时候会不会把小吉给忘了？哭……
半晌，沈焰才道：“小吉，你应该还认识其他妖怪吧？”
小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悲剧性幻想里不能自拔：主人不认识小吉了，把小吉当成野猫，从此以后小吉又要到处流浪，没有人关心……
沈焰道：“你去打听一下，用天婴丹死而复生的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吉呆了呆，道：“天婴丹？传说里巫极族留下的精魂，几千年来一直由孟极一族守护的……啊啊啊，孟极？！难道我吃掉的那个孟极……啊啊啊，难道主人……啊啊啊！！！”它大脑混乱地大叫起来。
沈焰喃喃道：“巫极族的精魂？”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是了，是那次在医务室外，听姐姐对荆雷讲她的梦，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巫极族。天婴丹是巫极族的精魂？这他倒不知道。他只是无意中听说孟极有一颗灵丹，能让人死而复生，才用计夺走天婴丹给姐姐的。
“巫极族是什么？”沈焰问。
小吉还在抱着头啊啊乱叫，被沈焰在脑袋上重重敲了一记，它才镇定下来，道：“我听说在上古时期，有一个神秘的种族就叫巫极族，在巫极族里没有男人，都是女人。而且她们法力强大。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巫极族灭亡了，灭亡之前她们把自己的精气灵力都聚集在一起，汇成了天婴丹。孟极一族曾经是巫极族的灵兽，它们在巫极族灭亡后就守护着天婴丹。再后来，孟极一族也是人丁凋落……天啊，被我吃掉的那只，该不会是孟极族最后的一只吧？”
沈焰疑惑道：“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小吉内疚得疯咬指甲，吃一只妖怪事小，灭亡一个种族事大，如果被它吃掉的真是世上唯一幸存的一只孟极，那它就是毁掉了整个孟极族啊。它可不是人类，会眼睁睁看着其他种族灭亡而无动于衷。现在世界上平均每一小时就有一个物种灭亡，而一个物种的灭亡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似的会致10至30种其他生物灭绝。虽然它吃掉的只是一只孟极，却有可能成为几十种物种的灭亡导火索。天啊，它都干了什么啊！
早听说猫的个性古怪，很容易疯狂，今天也算见识到猫的精神错乱了。不过沈焰可没耐心看它疯下去，再来一记重拳砸在小吉头上，让它混乱的小脑袋瓜清醒清醒。继续追问：“这些事你听谁说的？关于天婴丹你还知道什么？”
小吉总算放弃了它的指甲，道：“东听一句，西听一句，我也记不清是谁说的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啊。”
它突然惊叫起来：“主人！”
从沉睡的沈衣身上升腾起一股青气，水汽洇洇地向上飘聚，随着青气的升腾，沈衣的呼吸越来越浅。
沈焰大吃一惊，紧紧抓住沈衣的手，集中意念传递力量给她，将青气收回体内。小吉也变成人类模样，抓住沈衣的另一手，把自己的力量输进她体内。
青气在空中渐不成形，一点一点回落到沈衣身体里，沈衣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满头大汗的小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觉得好像有种力量在把主人的生命力拼命拉扯出去。连我都差点抗拒不了它的力量。”
沈焰自语道：“难道是天婴丹？”他沉思起来。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沈焰的思考，他皱了皱眉。
沈焰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中年男子，白衬衫深色西装，打着领带，还夹着公文包，头发都是一丝不苟的三七分。沈焰愣了愣，道：“什么事？”这两个人身上散发着妖气。
其中一个身材稍矮的男子用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道：“沈先生你好，我们是摩斯特研究所的研究员，这是我们的名片。”
沈焰没有接他的名片，冷冷地道：“到底有什么事？”他现在心情很差。
那人道：“我们研究所的课题是研究人类和妖怪的联系与转化问题。想请你去做个调查。”
沈焰道：“没兴趣。”
那人用脚抵住门，不让沈焰关门，道：“请和我们去研究所。”
沈焰看了他一会儿，道：“牛奶猫，你的晚餐来了。”
“喵呜！”小吉英勇无比地冲了出来。
轰隆隆！哗啦啦！噼哩啪啦！一阵巨响过后，两只妖怪狼狈逃走，小吉从嘴里吐出一片羽毛，呸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摩斯特研究所是什么？他们又是怎么找上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昏睡？她会不会有危险？沈焰在沈衣床前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 *** ***
“你应该清楚，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存在是不必要的，因为没有人期待你的存在。就连你的母亲都不爱你。一直以来，你都是孤独的，你被忽视，你的生命轻贱如草芥，你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做为一个人，你实在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可是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在你体内有一种特殊的基因物质，这使你有了从人类向妖怪转化的可能。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脱离过去的一切，脱离悲贱的人类的身份，成为一个强大的妖怪。你可以呼风唤雨，让所有人臣伏在你脚下，你将不再恐惧孤独。只有你自己才是可以信赖的，相信你自己，相信你内心的感觉。你心里是渴望成为一个强大的妖怪的……”
充满诱惑力的女声反复劝说着，眼前的大屏幕重复播放着人类丑恶的世界和妖怪英勇的姿态。被绑在椅子上的荆雷已经疲惫不堪，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个神秘的地方已经多久了。
楼上有几个人扶着栏杆，在俯视着荆雷。
其中一个正是相柳厉先生，他道：“洗脑阶段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个光头男子道：“差不多了，很快就能让他对转化为妖怪产生不可抑制的需求感。”
另一个老者却道：“他的意志力很强，这种程度的洗脑还是不够。要不是怕药剂对转化过程有影响，真应该给他用洗脑药的。”
厉先生道：“得快一些，那只应龙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不想让他发现这个地方。”
光头男子道：“摩斯特研究所成立了这么多年，可用不着怕一只应龙。”
厉先生嗤笑一声，道：“飞鼠，等你被应龙一口吞掉的时候就知道要不要害怕了。你，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光头男子脸色微变，强忍住怒气，至少，他是惹不起相柳的。
老者道：“我们谁也打不过应龙，可是如果联合起来，倒也未必不能一敌。”
厉先生望着楼下的荆雷，道：“是啊，大家一起玉石俱焚，然后这个研究所也就不复存在，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老者沉吟道：“如果担心应龙插手，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厉先生道：“你想偷袭他？哈，我可不想和他成为敌人，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什么幸运的事。”
老者正想说话，忽见跑来两个狼狈不堪的中年男子，整齐的西装被撕扯得一条一缕的挂在身上，满脸都是抓痕，身上还少了几块肉。他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地道：“我们去找沈焰，想把他带回来，可是他家里有一只很厉害的猫妖，我们打不过他，还差点被他吃掉。”实在是心有余悸，没见过那么厉害的小猫，打起架来凶猛得不可思议。
老者脸一沉，道：“人面鸮打不过小小的猫妖？你们也太丢人了！”
二人羞愧地低下头，兀自强辩：“他一定修行得比我们久，实在太厉害了。”
厉先生道：“沈焰又是谁？”
老者道：“是我们找到的第二个有特殊基因的人类。不过，他是雷家的传人。”
厉先生怔了怔，唇边慢慢浮起一丝嘲讽的笑，道：“雷家的传人居然有妖怪的基因，雷老太婆要是知道了，是会活活气死的吧。”
老者和光头男子都微笑起来。
厉先生道：“该看看洗脑的效果如何了。”三人走下楼去，将荆雷的椅子转个方向，让他面对他们，那温柔且具诱惑力的劝说声也停止了。
老者和气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荆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神一片焕散。
三人对望一眼，老者又道：“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荆雷嘴唇颤抖着，缓缓道：“我想……做……妖怪……”
就连厉先生的脸上都不禁浮起满意的笑容，光头男子道：“既然他本身已经有了强烈的愿望，那么在实验的时候应该就不会起反作用了。”
老者叫人过来解开荆雷的缠缚，道：“带他去休息，让他恢复体能。记住，不要和他说话。”看荆雷被带走，他道：“人类的大脑终究是太脆弱了。”
厉先生微笑道：“人类在任何一方面都是脆弱的。”
光头男子道：“接下来就是具体的改造工程了。应该快些把那个沈焰抓来一起改造。”
厉先生道：“雷家的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
光头男子不服气地道：“就算雷老太婆在我也不会怕她，何况一个少年而已。”
厉先生道：“总之，速度要加快，我不希望在成功之前就被应龙发现。”
他做了个手势，表示谈话到此结束，转身离去。望着他的背影，光头男子道：“相柳越来越嚣张了，真是让人生气。不过，他怎么那么怕那只应龙？”
老者看了他一眼，道：“对于你不了解的事，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
光头男子一时噎住，瞪大了眼睛看着老者，老者却施施然走开。半晌，光头男子才低声道：“老家伙！”
*** *** ***
狭窄的小屋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什么也没有，荆雷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眼球在眼帘下紧张地动来动去，显然睡得也不安稳。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就像在梦里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
荆雷猛然睁开眼，顿时看到一双因为距离过近而显得大得不可思议的金色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因为没料到荆雷突然醒来，被吓了一跳。向后退开了些，荆雷才看清那是个长着翅膀的女孩子，有着幼童般的容貌和身体，整个人苍白得像是石膏像，唯一带有色彩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
女孩的翅膀不停扇动着，使她一直飘浮在半空里。她从上方俯视着荆雷，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荆雷也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依旧没有焦点。
良久，女孩才慢慢降落在荆雷床边，伸出一只小手放在荆雷的额头上，道：“哎，你在发烧。”
那只小手暖暖的软软的，带着清凉的香味，焦热似乎被它吸纳走了，荆雷的体温慢慢变得正常。
“你会像他们一样吗？”女孩问。
荆雷直直地看着她。
女孩道：“就像以前来这里的那些人，他们有的死了，有的变成了……很奇怪的东西。你也会那样吗？”
荆雷只是看着她。
女孩的小手滑过他的脸颊，道：“我听说你的妈妈不要你了，是真的吗？你别难过，我的妈妈也不要我了。我们都是没有妈妈的小孩。”她把脸贴在荆雷的脸上，搂住荆雷的脖子，微笑：“所以，我们应该在一起，对吗？”
小小的花瓣一样的嘴唇印在荆雷的颊上，女孩道：“我来做你的妈妈，让你幸福。”她的笑容在扩大，荆雷晕了过去。
*** *** ***
“焰。”沈衣醒来，看到沈焰伏在她床边睡着了，就轻轻叫了一声。
沈焰立刻惊醒，道：“姐姐，你醒了？”
沈衣抱歉地笑笑，道：“不好意思，我突然睡着了，没有给你做饭。”
沈焰道：“你觉得怎么样？身体哪里不舒服？”
沈衣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人在召唤我，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我去一个地方。”
沈焰道：“去哪里？”
沈衣道：“我不知道。可是好像只要我睡着了，就有办法去那里。”
沈焰突然抱住她，大声道：“你哪里也不许去！”
沈衣怔了怔，柔声道：“好，我哪里也不去。”
沈焰认真地道：“如果再有什么声音叫你，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你都要告诉它你不去，你要留在我身边。”
沈衣点点头，道：“好。”
沈焰心中稍安，放开沈衣，道：“姐姐，你饿了吧？我去做些东西给你吃。”
看他去厨房做饭，沈衣抬手到胸前，弟弟送的捷克陨石和荆雷的银饰挂在一起，她的手指慢慢抚过它们，轻轻地叹了口气。
多次突然的昏睡，已经让她感觉到自己生命力正在渐渐消失，仿佛有什么在黑暗隐秘处等待着她，等着将她的生命力吞噬掉。她很怕自己实现不了诺言，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弟弟，让他再次孤独的一个人。她清楚，焰看起来虽然很坚强很开朗，其实内心里有很多阴暗面，如果连她也不在了，焰还能承受得住吗？他会不会在痛苦中彻底崩溃，变成一个黑暗的沈焰？
沈衣握紧了陨石和银饰，焰和雷都是很重要的人，可是她却没有力量来保护他们。她没有保护好焰，让他留在父母身边做一个平凡单纯的小孩。也没有照顾好雷，安慰他的孤独悲伤。她只是毫不愧疚地接受焰和雷的爱，让他们宠着自己，保护自己。而她，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
“喵～～”小吉轻巧地跳上床，讨好地在沈衣身上蹭来蹭去。
沈衣抚摸着小吉，低声道：“小吉，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事了。”
“喵！”小吉兴奋，主人要给它做好吃的？
“其实我应该已经被孟极杀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重新活了这么久，也许就是上天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做以前没有想过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做什么，不过，我会努力的。”沈衣对小吉微笑。
小吉呆呆地看着她，主人在说什么？它怎么听不懂？
沈衣拍拍小吉，道：“我们去厨房吧，虽然不是信不过焰的厨艺，不过，我想你们还是想吃我做的饭吧？”
小吉大喜，抢先跳下地，飞奔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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