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临和何茗听秦桑这么说以为她真的有什么急事,他们也不好多问。尹临犹豫一下问:“我开车送你好吗?现在正在下雨,打的也不方便。”
秦桑却又拒绝,摇头说:“我再等会儿。”
何茗说:“如果急着走,就让尹临送你一趟吧。”
秦桑哪里急,而且她想呆到两点半。就说:“我定了三点的车票,想在这边呆到两点半。”两点半就像是给自己定的界限,不仅仅是时间界限,更是两个人的界限。
秦桑心里正烦闷,坐下便不想多说话,对何茗他们说:“我想坐会儿,你们不用管我了,去忙你们的吧。”
尹临他们不明其中缘由,也不好意思多打扰,相视着离开了原地。
两个人一离开,这角落一下子安静了好多。远处有几桌顾客在说话,秦桑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越缩越紧。
原来爱一个人是那么可怕。
即使是等你已经变成恨他了,他依然具有随时随地摇动和掌控你心脏的能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本来只是阵雨,来得猛,也收得快,可是这一次却像是没有止境似的,一直下个不停。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等下去的,正对面的远处就是电子钟,她几乎是看着上面的时间,一秒一分钟的数过去,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又似乎过得非常慢。
等尹临再一次走过来,和她说话,她才恍惚着回过神来,从电子钟上收回视线。
原来尹临提前了十分钟来找她,笑着问:“秦小姐,我看你在这边似乎等了很久,如果是三点的车,现在出发也差不多。我送你去车站,再陪你在车站那边等会儿好吗?”他当然不会知道秦桑其实是在等人,这样做也是出自好心。
秦桑闭眼想,十分钟?还有十分钟。
人生有那么多个十分钟,哪有那么巧,偏偏在这十分钟里,亦歌恰好能赶过来。
她把行李拎起来说:“那我们走吧,真的谢谢你了。”
尹临连忙笑着说:“不谢,你稍等,我去开车,你在门口等就好。”转眼又说,“等等,我先给你拿把伞吧。”
秦桑应了一声,低头拿手机打电话给何茗,告诉她自己要走了。
尹临拿了把伞交给秦桑,自己去车库取车。
何茗的电话接通了,她似乎是在睡午休,声音迷迷蒙蒙,“喂。”
秦桑说:“茗茗,我要走了。”
何茗这才一下子清醒过来,拍着额头啊啊大叫,“睡过头啦,睡过了,秦,你等下啊,我下来送你。”
秦桑说:“不用了,等回了A市,记得来找我。”秦桑走出门口,一手擎手机,一手撑开自动伞,把伞举过头顶的时候,恰好一辆车从旁边驶过来。
黑色的轿车“刺啦”一声刹车巨响,在旅馆门口停下来。
门口的旅客被水溅得“啊啊……”躲让。
秦桑却着着实实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人。
车子停了几秒,车门打开,亦歌从里面走出来,三步两步走到秦桑面前。
两个人隔了有一把伞的距离。秦桑感觉得到亦歌甚至还在微微的喘着气。
他的额间刘海滴下几滴雨水,顺着额角往眼睛里流,他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然后,笑着对秦桑说:“秦桑,还来得及,我们还来得及。”
秦桑盯着他的眼睛看,门背后的大厅服务员靠过来说:“先生,不好意思,您的车不能停在门口。”
亦歌不理他,只看着秦桑。
秦桑缓缓开口说:“亦歌,过了……时间过了。”
亦歌一惊,抬手看一眼腕上的手表,果然,已经过了几分钟。
原来,刚才尹临拿伞和取车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亦歌皱起眉头,“秦桑,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
尹临也已经把车开了过来,遥遥地喊:“秦小姐,要上车吗?”
秦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何茗的声音,“秦……你还没走啊,幸好赶上了。”
秦桑回过头去,何茗正随随便便地搭着件外套往这边跑,跑过来直喘气,撑着膝盖说:“睡觉睡过了,幸好你没走,我正好来得及送你一下。”说完才发现这边气氛有点不对,看了看秦桑,又转头看向一边的亦歌,然后在看向远处的尹临,愣愣地问:“怎么了?秦桑你不是要走了吗?”
秦桑忽然收了手里的伞,叹了口气,转头对亦歌说:“我不走了,你进来吧,身上都湿了。”又转头对尹临说:“尹先生,谢谢你,我先不走了,不好意思。”
尹临看一眼亦歌,了悟地点点头,把车开走了。
尹临走后,何茗愣愣地问秦桑:“这位是?”
秦桑说:“是我的一位朋友,找我有点事。”
何茗傻傻地点了点头,忽然了悟似的问:“秦,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等他吧?在这边坐了这么久。”
秦桑吓了一跳,恨不得捡块转头砸在何茗脑袋上,好让她闭嘴。
亦歌已经跟着何茗和秦桑进来了,他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让他去停。听到何茗的说法,他的脸色好看了不是一点点,低低地问秦桑:“你等我了吗?”
明显等了,秦桑也不瞒他,说:“等了,可惜,两点半之前,你没到。”
两个人找了的地方坐下来。何茗很知趣,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秦桑坐下来就问:“亦歌,你想见我,为什么事,说吧。”她的态度并不算特别友好。
亦歌却说:“秦桑,我们有很长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说,你看,我身上还湿着,我刚到这边还没来得及缓上劲,我们还没有心平气和地……”
秦桑冷了脸,打断他说:“我不是要和你叙旧的,我甚至不想对着你的脸,我只是想要知道你说关于我的遭遇是什么意思,你赶紧说。”秦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变越激动,她原本没打算亦歌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所以她甚至没准备好要用怎样的心态来对待他。
亦歌也发现她情绪不好,连忙安慰性地说:“好,我说……我说,你别激动。”
顿了好一会儿,才再一次开口说:“秦桑,你知道吗?你在法国……”
秦桑这才抬头对上他的脸。
忽然,她的视线偏向亦歌背后的大门。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缓缓推门走进来,挺拔的身影,一袭简单的黑色风衣,那人面色如霜,目光阴沉一片,视线朝秦桑这边微微一转。秦桑整个身体瞬间条件反射地僵硬如铁,从头到脚冰凉冰凉。
为什么……为什么曲向会在这里?
……
曲向为什么会来?是碰巧,是又想把她像个玩具一样弄回去?是来怪她不报备一声就忽然辞职?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为什么亲自到这里来?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难道……他一直派人跟踪她?
想到这种可能,秦桑整个身体都像是被丢进了冰窖中,手脚冷得没了知觉,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款款走进来的曲向,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亦歌说了两句话才发现秦桑不对劲,随着她的目光转头看过去,也是一愣。
曲向才走进门就有服务员殷勤地走上去为他服务。曲向却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不说话,面无表情,直把那服务员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桑几乎可以确定曲向刚才是看到她的,如今不见他往这边看,反而觉得诡异,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远远地看着他冰冷的侧脸。
曲向似乎是用余光瞥到了秦桑的动作,这才缓缓地转过身,然后冷冷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秦桑心脏缩紧,曲向的每一步都踩像是踩在她的耳膜上一样,踩得咚咚作响,铿锵有力,带着她的心脏也一起剧烈跳动。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寒,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秦桑想躲避,却觉得避无可避,即使是躲开了他的视线,他身上的寒气也能把她冻得手脚直打哆嗦。
就在秦桑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双手忽然越过桌子来抓她的手。
秦桑猛地一惊,抬头愣愣地看向亦歌。
亦歌此时正拉着她的手,越过桌子,朝这边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低声问:“怎么了?手冷成这样!”
秦桑没敢再看曲向的方向,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如今该转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她还是条件反射,猛地把手从亦歌手心抽了出来,往旁边退了一步,站在那边不敢再动。
亦歌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失落地垂下去。
曲向已经走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越来越近……
秦桑实在受不了这种越来越沉重的压力,抬头迎上曲向的目光,问道:“曲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曲向却不回答她,目光在她脸上冷冷地扫一圈,走近,却是停在亦歌面前。
秦桑鼓了很大勇气才问出口的问题,没有得到他得回应,她也不敢再问第二遍了,只等着曲向的下一步动静。
曲向在亦歌面前停了片刻,忽然微微抬手,轻笑一声,道:“亦总,你好。算来,我们好久不见了,上一次我竟然也没能认出来,真是不该。”
秦桑在曲向身边呆了四年,对曲向的习性无比熟悉。在她看来,曲向绝不是那种看人脸色,说场面话的人。他这个人霸气惯了。如果是不高兴,他想板着脸就绝对没人能让他假意笑出来。
可是,现在,秦桑明明能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不满和怒意,却惊讶的发现,他在笑。笑得阴森怪异,让人毛骨悚然。
秦桑不明缘由。
却见亦歌也缓缓地抬起手来,和曲向轻轻一握道:“曲先生才是,几年不见,曲先生真是今非昔比,已经功成名就了。”
曲向轻哼一声,讽笑道:“那还得谢谢亦总当年的手下留情。”
秦桑已是目光呆滞,张大嘴巴。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听曲向和亦歌对话,他们两个人似乎以前就认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在秦桑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身后端着盘子的服务员低声说:“麻烦让下。”
原来三个人此时正停在走廊的拐角处,恰好挡住了服务员的路。
秦桑愣愣的,听到服务员的话,懵懂地往旁边地让了一步,却不想她恰好让错了方向。肩膀撞上服务员手上的托盘,只听服务员惊呼一声,一托盘的玻璃杯‘啪啪啪……’摔在三个人的脚边,摔得粉碎。
秦桑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连忙弯腰帮服务员捡地上的托盘,连声道歉。
站在一边的曲向和亦歌这才有了反应。曲向拦在秦桑拾定西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直起身来。
秦桑被他这么猛的动作一拉差点站立不稳,微微皱起眉头,“干什么?”
曲向却已经把她的手臂甩掉,往一边走开两步,冷冷地吩咐:“秦桑,坐过来。”自己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下。
秦桑甚是无语,曲向吩咐她是习以为常了,别人可不然。亦歌听曲向这口气,转头看向秦桑,眼睛里不知道写着什么,眉宇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皱。连地上正捡着玻璃碎片的服务员忍不住朝秦桑看了一眼。
秦桑无措,不知自己是该站着不动,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曲向忽然沉下脸来,冷冷地又说了一遍:“坐过来。”
秦桑听他这声音,微微一哆嗦。转念想,如果自己现在不听他的,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样呢,再说像这样一直站着气氛不是更尴尬?咬咬牙,也不再僵持,乖乖地走向曲向。
曲向见她乖乖地靠近,也招呼亦歌,笑着说:“亦总也坐啊,多年不见,今天算是叙旧吧。”
亦歌僵硬了片刻,也缓缓恢复过来,颇有风度地在曲向和秦桑对面坐下,只是伸手拿杯子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虽然只是很小的幅度,秦桑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三个人坐下,却又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秦桑本来是想问亦歌,他之前在电话里和自己说的关于她遭遇的事情,如今当着曲向的面自然无法问出口。
对于曲向,她倒是也有不少问题,关于她的辞职他同意了吗?他以后还会绑着她不肯放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等……
但是这些问题又都无法当着亦歌的面。
两个人男人也都不说话,但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气氛的诡异。秦桑却无法忍受,百无聊赖地想自己该说点什么呢?不然会憋死人的。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很多,只有二楼阳台的还在大批大批地往下排水。大雨过后的空气有丝阴凉气息。隔着薄薄的雨幕往远处看,景色有点模糊,让人联想到灰蒙蒙没有温度的梦境。
秦桑正走神的时候,对面的亦歌忽然开口,竟然是问她的,他说:“秦桑,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秦桑一愣!
什么意思?
这是在问她这两年的遭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