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走出包间，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又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由得有些懊恼。
其实，好几年了，最起码在最近和曲向相处的几年里，秦桑的脾气越养越平和。即使是和曲向冷战到彼此都不愿看到对方，即使秦桑厌恶曲向厌恶到连看到和他有关的东西都嫌烦，秦桑却还是能处之泰然，每天对着曲向或低眉顺眼或视若无睹，她的生活就像一团死水，毫无波澜。
可是，自见到亦歌之后，她又变得暴躁起来，像是一快石头丢进她没有波澜的心湖，引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秦桑对自己说，要淡定要淡定，别急。
边想着边走进电梯。电梯关门的瞬间一道身影却迅速地挤进来。
秦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曲向。
“……”秦桑不知道说什么，张嘴半天没挤出一句话。最后才想到还没按电梯键，问曲向：“你住在哪一层？”
曲向说：“二十一。”
秦桑按了十九和二十一的键，电梯缓缓上升。
曲向忽然开口，声音冰冷：“秦桑，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秦桑眉头一动。
曲向继续问：“为什么我这些年那么对你，你都不生气，他只不过跟你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就气成这样？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毫无逻辑，秦桑懒得回答他。
曲向忽然靠近一步，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把她逼到墙壁角落，厉声说：“回答我！”
手臂被他捏的咯咯作响，身体被他挤得喘不上气。秦桑胸口剧烈起伏，瞪视曲向：“曲向，你别忘了，你说要放过我的，你忘了？”
曲向用冰冷的目光回视着她。
忽然，电梯在十四楼停了下来。
原来是十四楼有人要上电梯，门口原本已经抬脚走进小半个身子的两个男人看清电梯里的情形，连连后退，摆手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
电梯又重新关上了。秦桑连连挣扎，想要从曲向身边挣脱出来。
曲向却抓紧她不放。
秦桑的那点力气哪敌得过曲向，曲向捏着她的手臂，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吊在半空。
电梯在十九楼停住，秦桑急急地说：“我到了，你放开我。”
曲向却只是伸手又重新把电梯关上了。电梯继续上升，直至升到二十一楼再停下，曲向才拖着秦桑往外走。
秦桑猛地意识到曲向的意思，开始拼命挣扎，大喊：“放手，曲向，放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推着车子从走廊里走过去的服务员犹豫着要不要上来帮忙，却被曲向一个凌厉地眼神给吓了回去，乖乖地推着车子走了，留给秦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曲向把秦桑拉向其中一个房间，一只手抽了房卡，开门后直接把秦桑扔进去，又反手锁上了门。
秦桑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幸好地上垫了绒毛地毯，摔得不算疼，只是刚才一番，她气息还没稳，坐在地上喘息不定。
曲向关上门后自上俯视地上的秦桑，忽然微微弯下腰来靠近她。
秦桑不由自主地撑着身体往后退了退。
曲向一把抓住她的脚腕，阻止她的动作，猛地一拉，她已经躺在了他身下。
……
秦桑伸手抓住曲向的肩膀，阻止他靠近，喘息着说：“曲向，你不要太过分！你说让我搬出来就是答应放我自由的，还有，我已经给你写辞职信了，你看到了吗？你答应吧，答应了，我们以后再无牵扯好不好，曲向，求你。”
秦桑都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他的气息离她那么近。她深深地记得曲向第一次强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形，就是在这样的地毯上。
但曲向这次倒没拿她怎么样，他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侧对着秦桑，一只手臂撑着下巴坐着。
秦桑这才缓缓地坐起身。
曲向忽然冷笑着问：“秦桑，从我身边离开，你想去哪儿？和他重修旧好？”
秦桑微微吃惊。
曲向说：“你还是那么爱他？还是那么希望回到他身边去？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多爱他了？可我记得……要我帮你记起来吗？”曲向又把身体转回来，重新靠近秦桑。
秦桑受惊，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曲向继续靠近秦桑，一双眼睛毫无温度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吐字清晰地说：“那天晚上……秦桑，你还记得吗？我从你手里抢走你珍贵无比的手机的那个晚上……你的手机全是这个名字，亦歌！你不记得了？可我记得。这个名字你忘了，我可没忘。”
秦桑怎么会不记得，那晚简直是她一辈子走进绝望的转折点，她再也不想忆起那种不堪和绝望。
两个人一进一退，秦桑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她用手捂住耳朵，摇头说：“不要再说了，曲向，别逼我，别说了。”
曲向却伸手把她的手拉下来，逼视着她的视线，“不要说什么？不要说那个晚上，还是不要说你有多爱他？不要说你在我身下又哭又喊，还是不要说你在手机里保存所有和他发的每一条信息？”
“不要说啦！啊……”曲向的话越说越露骨，秦桑怕他说更难听的，开始拼命地挣扎，一只手被挣脱出来，秦桑想都没想，直接往曲向脸上甩了过去。
“啪……”手掌打在脸上，一声脆响。
秦桑首先冷静下来，然后就是彻骨冰寒。手留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曲向不是那种一巴掌就能打到脸上发红的小白脸，这一巴掌打下去，他的脸连丝变化都没有。秦桑却彻底慌了神，盯着他的半边脸，双手靠近，却不敢去碰，愣愣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曲向也已经冷静了下来，躲开秦桑的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秦桑已经失了血色，其实她从前也打过曲向，而且甚至把他打倒流血不止过。但是近两年，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过去和现在不一样，过去有一段时间曲向把能折磨她的方法都用上了，秦桑自然全然报复回去，只要有机会靠近他，她就又摔又打，把能砸得东西都砸在他身上，甚至如果她的手边有一把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戳在他身上。
可是现在，曲向并没有那么对她。两个人的关系近两年保持得很好，最起码在秦桑眼里这已经算是很好了。那种相互折磨的混乱生活，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她不想破坏这份和谐。
主动动手打他，不是她有心的。
见曲向什么话也不说，秦桑反而变得紧张，看了一眼一边的房门，转身便打算先溜走。
手刚碰到门把，还没来得及开门，曲向就从身后把门抵住。冰冷的声音几乎贴在她耳边说：“今天你必须住在这儿。”
秦桑自然不愿意。
曲向却已经伸开双臂，紧紧地环住她，把她抵在门上，“要么，我们今天晚上就这么过，不然你就乖乖的，留在这边睡一晚。”秦桑身体娇小，曲向双手一环，几乎把她整个身体都包了起来。
秦桑忽然觉得在曲向面前根本没办法固执。在固执的人最后恐怕也必须听他的，她也不再故作矜持，省的吃苦的是自己，答应说：“好，我留下。”
两个人收拾妥当，就这么躺下睡觉，秦桑睡前拿手机看时间，原来手机已经被曲向关机了，侧头看过去，曲向已经躺下了，眼睛紧密，只是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真睡着。秦桑又重新把手机放回去，也不开机了，闭上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躺下好好睡一觉吧，难得的机会，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秦桑才起床。
一夜无梦，睡到天亮，从未有过的舒服。
秦桑穿衣服的时候，曲向拿了行李过来说：“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何小姐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走？”秦桑吃惊。
曲向冷冷地侧头看她：“你昨天不是说和我先走吗？还有什么事？”
秦桑这才想起来，她昨天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也不完全是她情急之下的决定。毕竟她的辞职信还没有审批出来，公司的事情，她自己将来的打算都还需要回去后从长计议。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么早还是有点早了。
不过，秦桑不觉得有必要为这种小事和曲向争执，于是乖乖地顺着他的意思，穿戴整齐，收拾好行头便离开房间。
何茗和尹临已经知道秦桑要走，正坐在大厅里等着送她。除了他们还有同样坐在大厅里的亦歌。
何茗见秦桑和曲向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笑得一脸暧昧，“嘿嘿”说：“我昨天可是等了你一夜，你竟然一夜都没回来，嘿嘿，住哪儿了啊？”
秦桑故作正经地说：“不好意思，让你当心了。”表面装得淡然自若，但实际上，她的心脏正剧烈跳动，因为她注意到，亦歌听到何茗的话后，面色明显发生了变化，神情变冷，身体僵硬。
秦桑终于知道，曲向昨天为什么一定要她留下来了。原来就是为了让亦歌误会，告诉亦歌，自己和曲向关系非比寻常。从而彻底断了她和亦歌重修旧好的路。
但即使想明白了，秦桑也不生气，她也不多解释。
因为她知道她和亦歌早就没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了，无关于任何误会。
秦桑在门口停了会儿和何茗拥抱着道别，临行前在何茗耳边说：“我觉得尹临这人不错。”松开怀抱又说着两个人都回A市后要经常出来走走逛逛玩玩之类的。
临行前，她又在亦歌身前停了一瞬，伸手和他很礼貌很客气地握了握手，说：“先不管将来会如何，你我两公司之前的合作进程还是要感谢亦总的配合，谢谢，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虽然她已经辞职，而且就算不辞职，也不该是她来管这件事情。
但这些场面话，秦桑觉得一定要说，因为这样说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能控制住自己和亦歌的距离的。越是控制得好，亦歌的脸色就越难看，报复的感觉越强烈。
秦桑想，她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