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光之门
云塔之上，金姆立在圣坛边缘。面罩下忧光跳跃，心绪难宁。
和亚东一样，浓重的黑雾已经黑压压地布满天际，给这个银色空间镶上了一圈丑陋的黑环。
电光闪烁，雷声滚滚。密密麻麻的黑点在闪电的亮光中来回游弋，像是一团焦躁不安的苍蝇，随时都可能飞扑而来。
“亚东局势也定然紧张，”金姆说，焦虑地眺望天边，“那里的人们忙于应付战事。恐怕已无心组织力量，奔赴此次除夕之约了。”
“要相信他们……”浩然长真淡淡地说。似乎即将面临的危机可以挥之即去。然而，谁又能知道这长者内心的焦虑呢？
此时此刻，遥望昏黄空冥的云明界，思想老人不禁感慨万千。千万年来，无数人类先哲前仆后继，将他们的思想结晶齐集于此。构筑起座座精神巨塔。如今，在经历了数十代人的苦心经营之后，却又面临即将毁灭的威胁。怎能不令人痛心？
“孩子，做好准吧……子时已近，时间无多。”浩然声音依然沉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寻常小事，“我该到钟塔去了。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还能做些有用的事。”
金姆点头，目送老人慢慢离去。
缓缓的，浩然走下通往钟塔的阶梯，消失在蒸腾翻涌的雾气之中。
一
没有风，沉沉夜色中细雪纷飞。
好冷啊！两名值勤哨兵轻轻跺着脚。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在大衣领子上。从没见过这么冷的冬天。在他们的记忆中，这是最冷的一次。
“注意，有情况！”一名哨兵摘下枪，警惕地望着昏暗的街道。那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什么人？”他高声喝问。握紧了手里的自动步枪。
无人回话。人影渐渐密集起来。“仆仆”地踩着雪，向桥头直逼而来。
“站住！不然开枪了！”另一名哨兵喊。
啪啪啪！！
回答他们的，是一阵乱枪扫射……
二
作战指挥车冲进军部大院，“吱嘎”一声，在指挥部门前停下。两名军官跳下车，掀开门帘匆匆进入屋内。
看见来人，朱正峰和周明起身相迎：“张军长，钟政委。欢迎欢迎。你们到的正是时候。”
“前边情况怎样？刚才是谁放枪？”张军长一行刚刚抵达亚东。气儿还没喘匀，就听到一阵枪响。
“刚刚传来的报告，大批匪徒正在对岸集结。我方守卫人员受伤，已从桥头撤退。”朱正峰回答。
“看来……敌人要有大动作了。”钟政委说。
“匪徒会在今晚袭击我们？”周明问。
“很有可能。刚接道周边城镇驻军报告，那里的匪徒也在集结。”张军长点头。神色凝重。
“像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朱连长说。“今晚是除夕之夜……”
“他娘的，竟选这个日子。连年也不让过了！” 张军长骂道，“跟他们的头目接触过吗？”
“没有，他们拒绝任何谈判。”周明回答。
“拒绝谈判。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政委问。
“消灭政权、复兴黑暗。匪徒一直是这么叫喊的。”朱连长说。
“一群疯子。”张军长皱起眉头。
“报告！”一名哨兵跑进门，“敌人正在集结，粼清河以西已经全是他们的人了！而且，他们还推来几门大炮。”
“大炮？匪徒哪里弄来的大炮？”朱正锋迷惑不解。
“昨天夜里的事。”张军长面色沉重，“我军的一个炮兵分队在进城前遭到过一次袭击。”
三
铁棍从一辆烧焦变形的军用越野车上跨下来。披一件烧出了破洞的羊皮军用大衣，一只钢盔歪斜地扣在他枣核似的脑袋上。失去了两只耳朵，那脑袋更显得瘦消了。
“呸！”
他吐掉口中的烟头，抬起脸来。面孔上的刀疤似乎加深加长了，从眉骨、眼眶一直延伸到下巴。殷红的血肉突突颤动……
“头儿，您的……脸……”结巴副官尖叫道。盯着匪首脸上的疤痕，心惊肉跳。
“滚开！！”铁棍咆哮着，“都给我听好！今天，今晚！是……”
他然震动一下，猛然抓住胸口。像有一根冰冷利刺突然插进了他的心脏里。缓了口气，他接着说：“……这……这是最后决战的时间，午夜之后，就是我们的天下啦！午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他知道。那不会有错。因为，有个声音已然向他宣读了那个结果：战斗结束之时，便是黑暗降临之际。
哈哈。他相信。完全相信。
“午夜！为午夜而战！！”举起双臂，匪首高声狂啸。
“午夜！午夜！午夜！午夜！午夜……”
防线以西，一片沸腾……
四
讲台上摆着几只木椅，来自各区的代表均已就坐。
许暮生扶一下话筒，清一下嗓子，开始讲话：“嗯。咳！各位，静一静！”
顿时，宽阔的剧院里安静下来……
“今天，我召集大家到这里来，并不是以往的那种普通集会。”
许暮生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了，在大厅里回荡着……
“……今天，我要向大家解释一些有关……有关精神思想的概念。”他注视着前几排的那些老人和孩子。他们的脸上，除了茫然，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嗯，当然，这是一个不太容易理解的东西。不过，它却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极其紧密的关系。现在，我请大家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是……邪恶。”
“邪恶就是西区的那些坏家伙嘛，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军队很快就会收拾他们啦！”说话的人是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像以往一样，她是发言最积极的。
许暮生看一眼老婆婆，笑了笑，“老奶奶说得对，西区的那些匪徒确实是邪恶的代表。不过，我所讲的邪恶指的是深藏于人类头脑中的东西。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难免会受到它的影响。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你们和如今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可没有抢过别人的财产，更没有杀过人啊。”老婆婆忍不住反驳道。
“是啊，我们都没有做过那些可怕的事情。”许暮生说，“不过，不论你我，多少都是有些私心的，对吧？”
“买鸡蛋的时候，多拿小贩一个鸡蛋也算是邪恶吗？没准儿小贩还会缺斤短两呢！”老婆婆回敬道。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笑声。
“呵呵。您说不错，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确实不再彼此信任了。”许暮生点头道，“真诚与正直，在这个社会中越来越少见。丑恶现象不断滋生。彼此猜疑，尔虞我诈。在这种困扰中，我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心绪难宁。开始担心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衣食住行、工作得失、社会保障。等等。
多拿一颗鸡蛋、少称几两分量，看似微不足道，却是某种巨大危机的潜在动力。如果……我们多拿的不是一只鸡蛋，而是别人的生命呢？问题还那么简单吗？”
“鸡蛋就是鸡蛋。不是人命，这你都分不清啊？”一个听众嚷道。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听过这句话吧？想想西区的那些匪徒在做什么？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多拿了别人的财产、自由、生命而已。”
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厅里响起一片交头接耳之声……
“我以后不多拿别人鸡蛋就是了。”老婆婆面红耳赤，小声说道。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西区匪徒的恶行竟会和自己有某种关联。
“我也不会再缺斤短两了。”人群里的某个人也在低声咕哝着。
“呵呵，老奶奶也不必自责，善恶之争自古有之。谁胜谁败全在人的掌握。当然，我们也不能苛求纯‘善’的存在。那也是不科学的。两种力量始终在争夺空间。就像今晚。西区的匪徒就要冲杀过来。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轰隆隆！！
许暮生话音未落，一阵爆炸声传来。整个剧院都跟着震颤起来。
“不好啦！”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冲进剧院大门。“匪徒开炮了！”
“咱去跟他们拼了。”老婆婆猛然站起。挺一挺胸，仿佛背也不那么驼了，腰杆子也直了许多，“不就一条老命么？”
“我也去！”
“我们也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剧院内一片嘈杂。
“大家不要乱，不要乱！前线有足够的兵力抵抗匪徒。还不是我们上前线的时候。”许暮生提高了声音。希望能恢复秩序。
“我们该做什么？在这里袖手旁观吗？”人群中有人喊道。
“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们有一件重要的任务，需要大家一起完成。”
轰隆隆！！！！
又是一阵轰鸣。几盏枝形吊灯摇摇晃晃，闪烁不定起来。哗啦啦！一些碎石散落，掉进人群之中。剧院显然已遭受了重创。人群开始慌乱。任许暮生如何叫喊，再也无法平息了。
忽闪一下。剧院里黑暗下来，供电中断。
一时间，喊的喊、叫的叫。亚东剧院内一片大乱。
突然间，黑暗中一道白光亮起。剧院中瞬间亮如白昼。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纷纷停下各自无望的动作。向光源方向看去。
许暮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他回过身，看见了身后的千吉。光芒，就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菩萨下凡啦。”人群中，有人低声念叨。
“我们有救了。”另一些人说。
许暮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千吉将有什么举动。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已不知所措。
“你好亮啊！”大头立在千吉身后。惊叹不已。
“午夜来临，正邪之战……立见分晓。”
轻轻的，光团中的男孩说起话来。似在自言自语。“光之门……即将开启。助我一把……用你们的正直和……善良……”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悦耳。尽管剧院深广，却没有一个人“听”不清的。
五
轰！轰！……
大炮轰鸣，火光闪耀。又有数枚重型炮弹飞向空中，在夜色中划出道道光迹。
显然，发射炮弹的人并不专业。炮火的发射角度高低不同，方向各异。但奇怪的是，尽管炮弹轨迹杂乱无章，可升空后不久，却全都指向了亚东大剧院的方向……
“市民们！这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哈哈哈！！”铁棍站在废墟之上，仰天长笑。黑暗中，他脸上泛着幽幽红光。那条疤痕已经开裂到了可怕的程度。
哒哒哒……
一排子弹打来，铁棍的座车上迸出一片火星。河东阵地上开始射击了。
“扑通”一声。匪徒首领掉进一片残垣断壁中。
“继续开炮！！”吼声传来。那死硬家伙重新站起，尚未断气。
哗啦啦！炮弹入膛。数道火龙冲向夜空。拐着弯。再次向车站方向飞去……
两枚炮弹落在剧院附近，火光闪现，炸声四起，腾起团团尘云。另外三枚直奔剧院屋顶……
呼！！！
突然，一层绿色光波迅速上升、膨胀开来。眨眼间，整个亚东剧院被笼罩在朦胧绿光之中。
炮弹落下，炸开……荡开数圈光波涟漪……
再看剧院，却安然无恙。
乌云稍稍散去了一些。露出一轮苍白的圆月。雪停了，北风又开始呼啸起来。
午夜前夕，或许是匪徒终于打完了最后一发炮弹。来自西区的炮轰嘎然而止。但是，从界河那边传来的枪声却越发密集起来。
战斗仍在进行。
没有人知道敌人为什么会如此疯狂。他们的人数比预料的多出许多。黑压压地，布满了河道。狂叫着冲上来，又被士兵们的子弹压下去。一时间，原本雪白的河床中倒下一片，黑糊糊，辨不出哪里是尸体，哪里是血泊……
月光清朗，越来越亮。敌我双方的火力都异常猛烈……
哒哒哒！！！！
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整个粼清河上火网交织。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种震荡……悠悠的……远远的……
咚…………咚…………
听似模糊不清，恍惚不定。却震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枪声停止了……粼清河两岸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都在侧耳静听……
咚………… 隐约间，似乎有钟声传来……
隆隆隆……
大地震动，伴随着悠悠钟声，另一种低沉的爆裂声正在响起。
亚东剧院方向光芒闪动。着火了吗？不，那不是火焰的颜色。火焰是红色的，可现在那里只有白光一片，越来越高，越来越亮。好像有无限能量在膨胀、升腾……
士兵们抬起头，对岸的匪徒们抬起头，参加战斗的市民们也抬起头。看见了，看见了！一道雪亮的光弧升起，突破楼群剪影，向上膨胀……膨胀……
越来越高……越来越广……
咚………… 钟声继续传来……更加清晰，更加浑厚……
静静的，庞大光球仍在膨胀。几乎触到了天顶。整个东方白光笼罩。视野之中，已没有几分黑暗了。
咚…… ……
是谁在敲种？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思考。此时此刻，在人们眼中，只有天边银光闪耀。
咚…… ……
又一声钟响。
巨大光球不再平静，隐隐约约，似有弧光闪烁。能量，正在聚集……
咚…… …… 咚…… ……
铁棍爬出阴影，立在废墟上，也仰脸注视东方，宽大的伤口中骸骨凸露，红光烁烁、微微颤动……
六
亚东剧院中，安静异常。
数千名志愿者高高低低，有站有坐。看似杂乱无章。却都面向剧院中心。那里，有一个光芒四射的男孩……
咚…… …… 咚…… ……
钟声荡漾。时间正在向新的一年挺进……
如果站高一些，就会看出。人们在无意中已形成一个巨大圆阵，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排列，再错落相分，构成八卦阵列。
千吉双目微盍，聚精会神，正在尽可能多地汇集能量……
道道光流在人们心间升起。柔柔的，像雾，像云，更像飘渺的水波。旋转着，向中心汇聚，和千吉身上的光芒融为一体。那是善良的人们最衷心的希望——期盼光明的到来……
咚…… ……
七
钟声有节奏的响着。天空完全晴开了。朗朗月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咚…… ……
月面漂移，像巨大表盘上的指针一点。沿着光球曲线，缓缓地，不紧不慢地，向天顶正中移动……
咚…… ……
光球越发明亮了。表面也似波涛般翻涌起来。白光耀眼，人们不得不以手掩面，遮挡住过于刺目的光线。
咚…… ……
轰…………
钟声未落，大地已然震颤了。一道巨大光流冲破球顶，喷涌而起，“呼啦啦”裹着银色光焰，直上云霄……
八
咚…… ……
浑厚的钟声在云明回响。声波震颤着、跃动着……冲过高大拱门、石柱，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每值新旧两岁交接之际，思想老人都会走上这座钟塔，亲手撞响那口时间大钟。这是惯例。但是，这一次却又具有了新的含义——当钟声响过之后，正是光之门重新开启之时。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鸣钟了。浩然暗忖。但愿，这会是最为响亮、最为悦耳的一次。
咚…… ……
这饱涵希冀的钟声啊！正义，会因你而欢欣鼓舞。邪恶，定然胆战心惊……
那是思想老人对世人的召唤。召唤那个可以让沉睡苏醒的时刻……
咚…… ……
……87……88……89……金姆默数着钟声，静待零时到来。
此刻，她放眼远眺，重新审视云明动静。除了光线暗淡以外，尚无暗灵来袭的征兆。她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甘巴尔是绝不敢冒然进犯的。仅仅以云明现有的能量就足以两败俱伤。无利可图的事，那暗灵之王定然不会插手。
再抬眼看时，乌云似乎比刚才又浓重了些。
金姆腕上的秒表正在快速变换，和许暮生约定的时刻正在临近。
此时，她感到一丝不安。人们会及时接应吗？千吉又怎样了呢？他逃出暗界了吗？或者……还在暗灵手里？
八卦圣坛雾气缭绕，理想火炬高耸其上。恍惚间，代表乾、坤、震、坎、艮、巽、离、兑的条状云石肃穆以待，随时准备接收新鲜能量。
“主管，能量输送完毕。”灵人卫士现出身形，禀报道。
“但愿一切顺利……”
九
咚…… ……
声波震颤中，暗灵大军躁动不安。
“都给我飘稳了！”甘巴尔怒吼一声，斜一眼手下那群瑟瑟发抖的窝囊废，“一口破钟有何可惧。云明界马上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此时，暗界之王正挺身立在乌云顶端，身着铠甲，背后携带着大号钢瓶。里面可不是什么“压缩氧气”，而是储存着暗能。如果他不想在云明界化为齑粉的话，这是必不可少的装备。
暗灵本是“邪恶”之灵，与充斥云明的“正义之气”恰恰相反。若两物相遇，轰！
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鉴于此故。黑披风们也已然装备一新，看上去像一只只没有头脸的金属蝙蝠。
听了主子的训斥，也都重抖精神。“扑啦啦”上下翻飞，寒光闪烁，杀气逼人……
“哼哼哼……”
一阵冷笑，甘巴尔已然成竹在胸。云明界早已没有了往日光彩。现在，他只需等待，等待那个“超级武器”的到来。
我是暗界之王！已掌握了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东西呢？
“哈！哈哈！哈哈哈……”想及此处，暗灵之王猛然提高了音量，笑声突然变的疯狂高亢起来。几乎要把钟声压下去。
然而，时间大钟的声音依然稳稳飘来，并未受到半分干扰。
咚…… ……
十
106……107……
咚…… ……
最后一道钟声响起的瞬间，金姆用力拉下启动闸门。
轰！！……
刹那间，太极旋板滑开了，巨大能量冲破阻碍，冲天而起……
理想火炬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再放光芒。
光柱升腾，巨大能量“哔啵”作响。密布于天顶的滚滚浓云疏然消散，渐渐的，一圈亮银色的天空再次显现出来……
金姆仰起头，紧张地望着那片洁净空旷的区域，期待奇迹的发生……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没来……渐渐的，她开始绝望。
他们不会来了，那些亚东的人们。怎么可能来呢？他们连自身都已难保，哪里还顾的上云明？可是……
那是什么？
突然，一道光华亮起，金姆身下的巨石阵列开始散射银色光芒。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光环在天顶伸展开来，放射着夺目光彩。刹那间，已然和理想火炬的光焰连成一体，爆发出一阵隆隆巨响。
他们终于来了！
此刻，机械人的面罩下也有弧光闪烁，那是她极度兴奋的表示。她知道，期盼已久的光茫之门，终于开启了。
可是……
光华散尽，却收缩成一只巨大光球，向八卦圣坛飞降而下……
十一
“做好准备！”甘巴尔高声命令。
钢铁蝙蝠们齐应一声。“轰隆隆”仿佛万雷齐鸣。
那团白光照亮了云明。也照亮了甘巴尔的盔甲。他知道，整个世界就要天翻地覆，归于统一了。
猛然间！光团停下来，静止在火炬上空。随即开始旋转，带起一股旋风。刹那间，理想火炬的余焰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金姆不禁大惊。她还从未见过这般情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传输能量的通道消失。乌云重新涌上天顶。不多时，整个云明再次陷入更加深重的昏暗之中……
再看那耀眼光球。随着能量加强，迅速扩展、膨胀成巨大光团，笼罩在整个云塔周围……
滋啦啦，电光交错，热浪袭人。
那是什么？金姆自问。是凶、是吉，难以分辨。
光芒散尽，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火炬脚下。
“千吉！”金姆失声叫道。她万万没有想到，千吉竟然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通过了光之门。
“千吉。是你吗？”再一次，金姆呼唤。
然而，那个千吉却似乎没有听见什么。他把目光转向遥远天际。在那里，正有浓云翻滚……
“千吉，你……怎么了？”金姆轻声问，此时，她似乎觉察到一种异样能量。那，不是她所熟悉的形式。
转过脸，千吉木然看着金姆。原本白皙的小脸更加苍白，泛着青光。瘦小的身子裹在灰灰的大棉袄中，显得滑稽可笑。
“哼哼。”千吉笑一声。咧开嘴，呲出细小尖利的牙齿。在他的眼眸中，正有一抹红光闪现。
“你……？”金姆诧异。“你……怎么……”
金姆想问：你怎么变成这付样子了？
可是，精神杀手却并无解释的打算。他很忙，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空和这个金属人废话。
主人就要来了。他知道。
突然间，毫无预兆的，杀手发动了攻击。
“劈啪”一声爆响，一道绿光闪亮，金姆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般腾空而起，重重撞在露台边缘的石柱上，跌落在地。
“障碍清除，”杀手说。一抖双肩，将棉衣抛落在地。
那东西好沉重。也好热啊！在这里，在这个即将归属暗界统治的地方，他已无须再掩饰什么了。
精神杀手的身体微光泛亮。尽管黑暗，却似乎依然透明。
“好了。开始工作。”
话音未落，只见他高举双臂，叉开十指。数道刺目弧光瞬间释放出来，划破长空，呼啸而去……
咔啦啦！！！
瞬间，方圆百里内的数座巨塔被同时击中了。
轰隆隆……
烟尘滚滚，碎石飞扬。一座座云白色塔身在强大能量下分崩离析，缓缓溃散、塌落下去……
震动传来，浩然长真抬起眼，浓浓杀气已然斥整个空间。
老人长叹一声。他知道，灾难已经开始，局面难以挽回了。
此时，他端坐于钟楼边狭小的静室里。微闭双目，打坐静思。钟声消散之后，云明的命运如何？他已无能为力。
轰隆隆！！！
塔身摇晃。大钟发出“嗡嗡”回响。大块云石崩塌散落。尘云荡起。
渐渐的……思想老人的身影消失在滚滚尘埃之中……
金姆躺在露台边缘，面罩下微光闪动，缓缓苏醒过来。她抬起头，看到一片恐怖景象——
一座又一座的高塔正在崩塌，那个曾经充满正义力量的孩子正在毁灭一切。
此时此刻，天地俱暗。昏暗空间中电光四起、尘埃飞扬。天边的黑雾化做浓密乌云，乘着疾风向云明中心滚滚而来……
金姆明白过来：那个孩子已然不再是千吉，而是被暗灵操纵的“毁灭武器”。
撑起身体，机械人重新积蓄能量。
听到响动，精神杀手暂时收起毁灭波束，转身面对着正在接近的金姆。在他的眼中，这个往日的导师和朋友已成不共戴天的仇敌。
冷笑一声，他也迎了上去。
来啊！不甘心吗？那咱们就斗上一斗。看谁先死，哈哈！！
杀手狂笑着。手中瞬间多出一把尖刀。黑光泛亮，寒气逼人。
“千吉，你到底还是没能保全自己，真可惜了。”金姆冷冷地说。
“千吉？哈哈，我就是千吉，难道……你不认识我了？老朋友，哈哈哈……！”
这不是千吉的声音，而是暗灵特有的那种尖利、刺耳的嚎叫，冰冷的没有半分人类感情。
忽然，精神杀手纵身跃起，挥刀向金姆劈来……
机械人不再犹豫。手指微扬，一柄长剑瞬间击出。
利刃相碰，一阵爆响。
可金姆哪里是千吉的对手。仅几个回合，就只剩招架之力了。杀手逼近，她一步步退到露台边缘。
“小千吉！你真的忍心毁掉这一切吗？”绝望中，金姆高声喊道。
“小千吉”根本没把“导师”的话放在心上，挥舞屠刀，步步紧逼。
“噼啪”一声，红光闪过，金姆的手腕已被齐齐砍下，随那柄长剑一起飞了出去，“当啷”一声跌落在地，滑出好远。
眨眼间，金姆仰面跌倒。
杀手逼近，手起刀落，刀尖已抵在了机械人心口之上。可是，此时此刻，金姆并没有显出惊慌神色。相反，她用剩下的那只手握住杀手的刀刃，向夕日的学生望去。
“千吉，你已忘记了自己的承诺。可惜呀！”
“什么意思？”有一瞬间，杀手的眼中晃过一丝犹豫。
“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你的家人了吗？不记得还有千百万人，在等待援救吗？”
“我的朋友……家人？”杀手微微迟疑一下，在思考金姆的话。但是，一道厚重的迷障阻挡着他的思路，使他无法思考。他甩了甩头，似乎要甩掉某种沉重的东西。
“我只服从……甘巴尔的意愿。”他说。声音冷漠，脸上却显露出痛苦的表情。微微的，他手中的利刃也开始颤抖。
金姆察觉到千吉的变化。她知道，那是两种强大力量正在这个男孩思想深处搏杀。
“我要……杀了……你！”杀手的脸开始扭曲，额头上青筋凸露。大滴的汗珠滴落下来，“杀……”
一瞬间，精神杀手像一尊石像一般凝固在那里，仿佛突然失去了记忆。男孩的精神正在接近崩溃边缘……
“永别了，千吉……”金姆说。
“什么……”
机械人稍一用力，杀手手中的那柄利刃已然没入自己胸膛……
霎时间，“劈啪”一阵爆响。数道光流喷涌而出，沿着刀身射向男孩的身体——
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相遇了，“轰隆隆”，似天崩地裂一般。盘踞在千吉灵魂深处的某种力量瞬间瓦解。
千吉震动一下，理智的光彩重新回到他眼中。
“金姆……”他迟疑片刻，似乎并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是，金姆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她体内的能量已经耗尽。此时，她吃力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向浓云密布的空中——
那里，不计其数的钢铁蝙蝠已经蜂拥而至，暗世界的入侵开始了……
“金姆！！”千吉叫道。
回答他的，却只有面罩下逐渐熄灭的弧光。
十二
暗灵之王到来的时候。千吉已然擦干了眼泪。望着一片残垣断壁发呆……
哈哈哈！！！
狂笑过后，甘巴尔在黑蝙蝠的簇拥飘然而至。此刻，他早已大喜过望，以占领者的身份前来接手精神空间的统治大权。
“好样的，我的孩子……。” 暗灵之王快意地咕哝着，向立在金姆残躯旁的千吉走来。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千吉突然说。声音冰冷，没有半分热情。
“什么？”甘巴尔显出疑惑，面罩下又有红光一闪。
“平衡。”千吉说。没有在意甘巴尔的变化。
“平衡……我不明白。”
“是吗？这不要紧。”千吉露出一丝微笑，“我想……您已经没有必要再明白了。”
“此话怎讲？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哈哈哈……”暗灵之王笑道。
“云明已不存在。您已是大统世界的主宰，我的主人。”
“这是个伟大的时刻，咱们不应该庆祝一番吗？”他提议道。
“是啊，我也正有此意……灵主。”话音未落，千吉已张开双臂，给了暗灵之王一个“热情”的拥抱。
“灵主……”
“什么？”
“永别了。”
这是甘巴尔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在他刚刚露出疑惑表情的瞬间，背后的暗能输送管碎裂了。
霎时间，黄烟滚滚，喷泻而出。
暗灵王一个“啊”字还未出口，便被千吉一掌击中，向后翻滚而去。
轰隆隆……
一声震响。连坚若磐石的云塔都为之震颤。烈焰升腾，暗灵魔头早已燃成一团，爆裂着，从云塔上坠落而下。
不多时，便灰飞烟灭了。
“出什么事了？”一只“蝙蝠”问道。
“是啊，出什么事了……”另一只说。
“现在怎么办？”
“逃……”
慢慢的，一道光环从云塔顶端扩散开来，所到之处，乌云散尽，炸雷声声。那是暗灵大军被蒸发时发出的隆隆巨响……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