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走出泰和饺子楼,很意外的遇到了昔日故人,宁和市南城区前任公安局局长田春生,曾想背地里捅刀子整人的田局长和一个中年妇女先后从桑塔纳警车里出来,那女人四十多岁,素颜,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应该是田春生老婆,养情人,******,肯定要挑年轻漂亮的,家里有个黄脸婆,外边再养个黄脸婆,图啥?估计没哪个男人有这癖好。
还是那人,还是那身警服,却没了几个月前颐指气使的领导派头,比之前多了几分带着辛酸的沧桑味道,说二三十岁的男人沧桑,可以理解为成熟,说四十多岁的男人沧桑,那就是老了,肖冰忽然间觉得田春生挺可怜,是同情心泛滥?
也许是兔死狐悲的凄凉感在作祟吧!
肖冰暗叹,人,一辈子其实都在跟命运抗争,都在社会这座围城中挣扎,穷困潦倒时想着出人头地,出人头地了想着更进一步,濒临死亡还幻想一线生机,肖冰也是一路挣扎,一路抗争,挺到今天的。
如果不是骨子里的坚毅,咬牙支撑,两年牢狱生活可能彻底击垮他,如果不是有颗坚强的心,失去珍惜的初恋,遭受女人的背叛,他也很可能学那些外表坚强内心懦弱的小男人选择走极端,死很容易,活着很难,活的光鲜一点,更难,肖冰深邃眸子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呢喃:“这条路走到哪一天才是尽头。”
田春生自然也看到了肖冰,不禁驻足,一愣,随即苦笑,神情中更显出一丝疲惫,恨,一点没有,充斥在心间的只是作为小人物的无奈和心酸,他老婆看出点端倪,关心的问:“老田,怎么啦?”
“遇到贵人了,是那个让我走背运的贵人”田春生对老婆笑道,稍显玩味的笑容掩饰着几个月来的烦闷情绪。
人要走背运,喝凉水都塞牙,东林市公安局副局长田春生几个月来对此体会很深很深,本来在宁和市南城区公安分局日子过的很滋润,起码在那一亩三分地里,他是一把手,说了算,不用成天瞅别人脸色,结果得罪个背景吓死人的瘟神,被丢到东林,挂着副局长的头衔,连个片警都不如。
东林公安局几位副局长,他是最没实权的一个,局里开会基本不用他发言表态,说难听点,他便是会议室里的摆设,局长周明也根本不给他自我表现的机会,昔日宁和市南城区公安局的一把手受尽冷落,受尽白眼,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察都看不起他这有名无实的副局长,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什么河西公安系统最窝囊副局长非他莫属。
“是他?春生我去求他”田春生的老婆苗小翠甩开丈夫胳膊,朝肖冰小跑而去,肖冰只瞥了眼昔日故人,准备过马路开车走人,苗小翠跑过来,扑通跪下,搞得肖冰措手不及,因为两人距离马路牙子很近,这么一幕,吸引了很多眼球。
“求您,原谅老田吧,老田当初做的是不对,他知道错了,很后悔,更没恨过您,这两个多月,他老了很多,我看着心疼呀,您也别烦我我跟着老田二十多年了,别人都不管他了,我得管,他是我男人,我得为他操心,老田他抹不开面子求您,我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一次。”苗小翠凄楚道。
田春生瞧自己老婆跪在冰冷地面上,心酸啊,四十多岁的老爷们了,两眼红巴巴,想想过去,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爬上南城区公安局长的位置,得意忘形之余采过几朵野花,家中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日子确实很惬意,后来和局里一个风韵犹存的离异女警保持两年不明不白的关系,没少为那女人以权谋私,而落魄时,人家再没多瞧他一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
什么是值得珍惜的女人,是不离不弃陪你走过风风雨雨的女人,是在你穷困潦倒,仍无怨言跟你相濡以沫的女人,是你缠绵病榻,将你当个孩子呵护的女人,田春生猛然醒悟,潸然泪下。
“老婆,我对不起你,我”田春生弯腰抚摸苗小翠的脸,以前每次跟别的女人在宾馆缠绵后,回到家就厌烦这张皱纹渐多的面庞,现在,他觉得这张脸很美,很美,本想说以后有我一口气,一口饭,你就不会受气挨饿,但众目睽睽,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便牢牢记在心里。
苗小翠一愣,忙用羽绒服袖子给自己男人抹眼泪,柔声道:“老田,哭什么哭,你个男人,是家里的主心骨。”
两口子,又是下跪,又是抹眼泪,肖冰哭笑不得,搀扶起苗小翠,看这两口子并非装模作样,演戏骗人,再仔细观察田春生,这人是变了很多,放下趾高气扬的官架子,挺好一个老爷们。
田春生抹干净眼泪,对肖冰点点头,略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让冰哥见笑,今天得谢谢冰哥,活了半辈子,来东林这两个月才明白该怎么做人。”
肖冰摇头笑道:“见笑什么,人一辈子起起伏伏很正常,邓公当年三起三落,越战越勇,你也别心灰意冷,放心我不是鼠肚鸡肠的小人,现在很流行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邓公是伟人,我哪敢比,做冰哥的朋友我也没资格”田春生叹口气,主动揽住苗小翠的腰,久违的动作使苗小翠受宠若惊,不自在起来,老田温柔地瞥了眼老婆,笑道:“我是看开了,无权一身轻,以后天天守着老婆过悠闲日子就知足了。”
大是大非之后方能大彻大悟。
肖冰笑了,揉着鼻子,出神望向马路,若有所思,田春生夫妇不知年纪轻轻就手眼通天的冰哥想什么,默默等待,结果等来一句令两口子目瞪口呆的话:“最近东林公安系统要有大变动,田副局长的副字因该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