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何况是人!
王小虎被冷水泼醒那刻,他就知道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最后他能得到的可能是射进头颅的枪子,也可能是插进心窝的利刃,总之活下去的希望渺茫,几乎为零,肖冰的话无疑印证了他的想法。
他没痛哭流涕下跪乞求,也没拼了命做垂死挣扎,肖冰的冷漠和周围十几个汉子的凶猛,彻底打消了他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他很平静地拿起地上的软中华,又拔一支,点燃,由于吸的太猛,一阵咳嗽,然后抹去因为剧烈咳嗽溢出眼角的泪水,苦笑道:“第一次抽中华,得多抽几根,到了下边就没得抽了。”
“不急,慢慢抽。”肖冰淡淡道,王小虎从容面对生死,是条汉子,如果没有奔雷虎的死,军人出身的肖冰会选择这样的人做朋友。
王小虎点头,一口一口抽烟,眼眶里有泪水了,他会仰头,用力瞪眼,不让泪淌下来,打记事开始没哭过,十八岁离家,孤身一人到东林学手艺,奋斗六年,也算尝尽酸甜苦辣,受尽冷眼鄙夷,从来都是坚强面对。
“我是猪油蒙心,明知道那十万块钱不好拿,是黑心钱,会遭报应,还是拿了,小梅想住东林市区的好房子啊,我也想让我女人过好日子,让别高看一眼,羡慕羡慕她,她父母看不起我嫌弃我,我发过誓。要让小梅父母瞧瞧我这山里娃的本事。”王小虎手中烟抽了一半,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悲戚,泪流面满。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去小梅家,迎接他的是几张冷冰冰的面孔,小梅的父母和两个姑姑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至始至终没给他机会说一句话,至始至终没对他说一句客套话,哪怕假惺惺客气一下,没有!
为出一口气,铤而走险,到头来,一场空,曾经幻想的美好生活,无数次意过的风光场景,如梦幻泡影,被残酷现实打击的支离破碎,王小虎弹掉烟头,两只布满老茧的手揉搓脸颊,抹去泪痕,道:“你们别为难小梅,她没参与那事,指使我动手脚的人是黑三的打手,是谁我不说了我不想在死前连累更多无辜的可怜人,至于黑三和那个铁哥你们能灭了他们,是为民除害,我不会觉得愧疚。”
“放心,我已经派人把你女人安顿到了省城宁和,还给她找了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她以后衣食无忧不成问题,说实话我很羡慕你。”肖冰起身走到王小虎面前,蹲下,拿起烟盒也点一支,眯眼深深吸了一口,王小虎错愕,问:“羡慕我什么?”
“你初恋女人被送出东林时哭的死去活来,她说要一直陪你,哪怕是陪你去死,这难道不值得羡慕吗?起码比我强多了,在我最倒霉的时候我的初恋女友选择了背叛。”肖冰自嘲笑道,再回想那段辛酸往事,仅展露一个风轻云淡的笑。
王小虎也笑了,指尖弹着烟灰,很利索,看来跟肖冰一样,是从十几岁开始抽烟的老烟枪,举止从容并非刻意做作,说明他此时此刻完全忽略对死亡的恐惧,凄凉笑道:“恩。小梅是个好女孩,我比你幸运,这辈子有小梅我死也值了,你动手吧。”
是个视死如归的爷们!
肖冰用力拍了拍王小虎肩膀,若不是这小子为了十万块钱,亲手导致奔雷虎的死,肖冰真想放他一马,可惜了。猛子,韩建,十几个汉子,看向王小虎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已不再是纯粹的阴狠毒辣,参杂着一点点敬佩之情。
肖冰等王小虎抽完一支烟,又亲手给他点了一支软中华,王小虎也不客气,盘腿坐在冰冷地面上,大大咧咧抽烟,他这辈子最后一支烟,烟草燃烧后的味道刻骨铭心,一支烟燃尽,这个一直坚强的乡下小伙,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白净面颊牵扯一丝悲凉笑意,道:“抽完了我该还债去了。”
“兄弟下辈子做人。要么就做个纯纯粹粹的好人,要么就做大奸大恶的混蛋。”肖冰一手捏着王小虎肩膀,另一只手里多了柄冷意森森的短刀,是老A的军刀,全长三十一公分,像把尖头短剑,黑钛金属刀身两侧各有两道放血槽。
王小虎抿紧嘴点头,用力瞪着双眼,不让泪水再流下,他女人要是目睹这一幕,那会多么的心痛!多么的悲伤!此情此景,勾起肖冰的回忆,想起三个多月前亲手送走了教官何长青,那种久违的沉重感令他压抑无比。
“兄弟,去吧,我会照顾好你家人。”
肖冰毫不犹豫的将军刀插入王小虎心脏,干脆,决绝,这便是老A精英杀人时的本色,决定动手,就没有心慈手软的习惯,军刀刺入心脏的部位很有讲究,王小虎没有遭受一丁点肉体疼痛的折磨,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双眼没来得及合上,就失去知觉。
“死在我这把刀下,不会辱没你,一路走好。”肖冰伸手合上王小虎的眼皮,猛然扭身,顺势拔刀,一腔血水飚射出两米多远,触目惊心,周围十多个习惯了白刀进红刀子的出爷们,都微微动容。
冰哥到底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猛人,杀人的手法够利索。
“韩建,把这里收拾一下。”
肖冰吩咐一句,掏出一块白布轻轻擦拭军刀,当年离开老A,留下了军装军衔,留下了荣耀,留下美好的梦,唯独带了这把刀,这刀杀过带着机密逃往欧美背叛共和国的高官,杀过金三角哥伦比亚的毒枭,杀过某恐怖组织头领,是他军旅生涯中九死一生的见证,血染的军刀,象征他血染的人生,死在这把刀下的人,没有孬种。
以后又有多少人有资格死在这把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