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血染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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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云散,谁陨,谁生(六)

三月上旬,北方的严寒已是强弩之末,偶尔的乍暖还寒难挡大地回春,田间地头有了辛勤忙碌的身影,拖拉机轰鸣,拉着铁犁,将冻土犁开,为开春的播种做准备,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河西省最东部,远远眺望巍峨大兴安岭,仍是白茫茫一片,南方春暖花开的时节,这里依旧是冰雪的世界,由于处于山区,被白雪覆盖的贫瘠土地上鲜有人迹,不过,向阳的地方,厚厚冰雪正慢慢消融,山脚下的木屋,升起缕缕轻烟,山窝窝里没风,淡淡烟柱似乎与蔚蓝天空相接,勾勒出很美的一幅画卷。

木屋后有一小片空地,用简陋篱笆圈起来,再后边便是林区,落叶松、白桦、山杨树密密麻麻顺山峦延伸,一望无际,木狼****上身,下身穿宽松的粗布裤,脚蹬鹿皮靴,正用厚实的肩背一次又一次撞击身后的粗壮树干。

蓬!蓬!蓬!

接连不断的碰撞,很像木槌敲击树干的声音,一人勉强抱过来的落叶松一下接一下颤抖,这些年淳朴的村民早习惯木狼练功时带给他们的震撼,偶尔上山的猎人经过,也仅是朝木狼一笑,便离去。

若是换了不明就里的人,十有八九得被木狼练功的法子,惊得目瞪口呆,而八极拳中最刚猛的贴山靠就是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肩背靠出来的,皇甫老爷子说了,木狼靠断这棵树,贴山靠的火候就够了。

这棵树,木狼靠了三个多月,每天靠三百下,粗糙坚硬的树皮早被他靠的脱落,树干布满裂纹,他有着姐姐秀儿那般恬淡的性子,并不急功近利,三百下靠完,又练形意拳,与太极拳八卦拳并称三大内家拳法,走的却是刚猛路子。

起如风,落如箭,练拳时无人似有人,硬打硬进无遮拦,木狼把形意拳的精妙之处挥洒的淋漓尽致,他练拳时习惯用上少林轻身功夫陆地飞行术,魁梧身子宛如风中落叶,轻盈无比,更是助长了拳势。

举一反三,皇甫老爷子喜欢他这性子。

“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一年打死人。”这形意拳的雄浑气势由此可见一斑,皇甫老爷子这类不出世的怪物,并非一股脑把家底全塞给徒弟的老古板,教徒弟的手法比肖冰爷爷高明了太多太多,尤为注重因材施教,传授给木狼的内外功夫,相兼相济。

外八级,内形意,前者刚猛,后者雄浑,堪称完美的互补,再加上少林绝学金钟罩,身兼数家之长的宁木狼走出山沟沟,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大高手,什么跆拳道,什么泰拳,搁到他面前,都是渣滓。

两个钟头过去,木狼肌肉线条柔和的上身渗出细小汗珠,方才收手,立于树下,不畏寒意,任由汗珠消散后他拎起上衣,朝自家简陋的屋子走去,望着烟囱冒出的淡淡烟雾,苦苦一笑,不知姐姐今天又会怎么折腾他。

屋里,外屋的火炉上架着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白气儿,浓重药味随白气的消散而弥漫,秀儿蹲在火炉边,用厚纸片煽着炉火,清纯秀丽的面庞显露几分凝重,按皇甫老爷子的方子配的药,肖冰服了七八天,仍处于半昏迷状态,她哪能不急呢。

那日,离开省城,她原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哥,随春运回家过年的民工挤在火车车厢里,她哭了一路,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热心人”一度把哭哭啼啼的她视为下手的猎物,最终被她踹翻在闹哄哄的车厢里。

秀儿曾经最快乐的时光是与弟弟忙碌春节,可回家的一个多月,她心似煎熬,总牵挂着那个人,牵挂着那个家,不是惦记那个家的富丽堂皇,是那种她永远无法忘怀的温馨感觉,剪不断,理还乱。

是离愁?是情丝?当弟弟带回日夜思念的人,她终于明白,剪不断的情思,凝望失去血色的面庞,心痛的快碎了,甚至暗暗发誓要为她的哥报仇雪恨,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宁秀儿是山旮旯里一穷二白的小民,只要弟弟活的好,哥活的好,杀几个人又有何妨。

“姐。我回来了。”

木狼推门进屋,打断了秀儿的思绪,秀儿翻眼皮,瞪了木狼一眼,木狼讪笑,这几天老姐可当他是阶级敌人,总给他脸色看,涎着脸凑到火炉边,讨好道:“姐。这都七八天了,还生我的气呢,来我煽火,姐先歇着。”

“一边去,不用你帮,练了十几年功夫,皇甫老爷子还夸你天下大可去的,结果连个人都护不好,还能做什么,一会带着小白上山挖人参去,要四叶以上的,挖不到晚上别吃饭。”秀儿面沉似水。

“又挖人参。”

木狼挠头苦笑,山上积雪未消融,要是没有小白,挖人参比大海捞针还难,他摇头叹息闪到一边,省的在老姐面前晃悠,被当出气筒,以前老姐当他是心肝,疼爱有加,至从救回肖冰,他成了家里的二等公民,又要干体力活,又要当出气筒,苦不堪言,山里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老姐这是有了汉子忘了她老弟。

木狼戳在角落里,暗里嘀咕老姐偏心的同时,手和嘴没闲着,啃着白面馍,吃着腊肉,一副悠哉模样,冷不防他老姐回头,顿时尴尬无比,只好憨厚一笑,秀儿火了,气道:“就知道吃带着小白进山去,挖不到人参,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木狼一手拿馍,一手拿肉,憨笑着离开,秀儿被弟弟这故意装出来的模样,气乐了,一想到里屋昏迷不醒的肖冰,笑容消散,仅剩下幽怨和痛惜,煎好药,盛进碗里,她托着碗撩门帘进了里屋。

肖冰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梦到自己和坤爷入了地狱,周围是一张张狰狞鬼脸,又梦到走入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不还有一个清丽脱俗的身影,白雪萋萋影幽幽,思潮汹涌若海流,是日夜思念的秀儿,是无法割舍的秀儿。

梦里,肖冰好几次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身影,一次次落空,冰雪世界中只有孤零零的他,在最冷最孤单的时候另一个身影突然出现,紧紧拥着他,似乎还在说:“我的好冰冰,姐姐不会扔下你不管。”

“秀儿。别离开哥哥好想你,思青。思青你在哪?”半昏迷的肖冰呢喃,秀儿闻言一阵的心酸,发呆许久,才哽咽道:“哥。你是个坏蛋,想着人家,为什么还要想她。”

秀儿说完,泪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