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穿孔不是什么无法治愈的内伤,杨敏手术第二天开始上课,学院政治部公布两人打架最终处理结果,出乎所有学员意料的是,政治部将王小海和杨敏各打五十大板,都是警告处分,无分轻重。
杨敏是二十七集团军参谋长的儿子,陆军学院几乎人尽皆知,王小海拿什么和人家比?很多学员纳闷不解,也有小道消息迅速散布传播,说王小海同样家世背景不俗,一个电话就搞定杨敏的家人,总之众说纷纭。
清早,王小海穿着笔挺军装,抱着《战术指挥学》教材平静跨进阶梯教室,蓦然抬头发现同学们神色异样地望向他,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杨敏破天荒没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藐视他,变了同学们似乎都变了。
王小海走向第一排紧临玻璃窗的位置,默默落座,翻开书本,全神贯注看着,不关心周围同学交头接耳的议论,从大山里走出且在部队历练三年的小伙子没沾沾自喜,他始终铭记一句话“男人要靠自己活着!”
铃声响起,走进教室的并非教员,而是一本正经的政治部主任吴学平,清晨霞光使他肩头的大校军衔格外耀眼炫目,吴主任倒也有几分军人气质,往讲台上一戳,气场压人,重复陆军学院的学生规章,厉声厉色批评劣迹斑斑的杨敏,十足一副无视权贵勋戚的清官派头,看腻了吴主任往日圆滑嘴脸的学员们顿时大跌眼镜,诧异不已。
杨敏憋屈的脸红脖子粗,低头不语,他老子昨天警告他务必低调做人,再惹是生非欺凌弱小,绝对用武装带抽死他,他老子是敢说敢做的狠人,一旦动了肝火他老妈根本拦不住,想起儿时被武装带狠抽蛋子的滋味,愣是没敢朝王小海瞪眼睛以示不满,乖乖装老好人的样子。
吴主任临走前轻描淡写表扬王小海学习用功、训练认真,近乎长辈那般慈祥叮嘱小海遇上麻烦事别冲动,先去找他这个政治部主任,寥寥数语如重磅炸弹,一百二十名学员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再看骨子里仍残留浓郁乡土气息的王小海,不可思议的眼神慢慢转变,有些恍惚、有些佩服,又有些嫉妒。
曾拒绝王小海的漂亮女孩一时失神,追求她的几个男生,都被她摸清底细,哪个是潜力股,哪个属于愿意用金钱讨好她且不求回报的傻子,哪个是二世祖富二代,心里清清楚楚,杨敏家庭条件最好,能为她日后在部队的发展提供广阔空间,实打实的绩优股,值得放长线钓鱼,王小海最差劲,直接排除,可现在突然颠倒过来,着实令她心惊。
王小海无意中侧头,发现女孩欲语还羞盯着他,先是一愣旋即感慨,现在的女人呀真他娘的现实啊!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类似的词汇涌入他脑海,假如自己仅是个无依无靠的山里孩子,后果可以想象多么残酷严峻,失去念军校的机会,失去提干的机会,这辈子恐怕难翻身。
向来学习极为投入的王小海,心情复杂的熬完上午两门课,收拾好书本刚起身,平日里有点交情的同学凑过来好几个,问长问短,委婉询问事情为什么发生戏剧性转变,王小海只是笑,昔日形单影只的山里娃在众人热情相拥下离开教室,如众星捧月。
“莉莉,你这回看走眼了,王小海貌似不一般”
“农村土包子有啥不一般的,本小姐懒得搭理他。”
漂亮女孩骄傲地撇撇嘴,拉着闺蜜朝教室外走去,两个引人注目的漂亮女孩随人流缓缓移动出教学大楼,正巧看见远处停着十几辆军用越野车,一群人围拢王小海,搂着王小海说话的酷男没穿军装,但很MAN很有型,鹤立鸡群一般引人注目,周围几人赫然是学院级别最高的老头子,以及北京军区第二十七集团军一二号人物。
“小海,我今天就去北京,以后有事儿找这些叔叔伯伯们解决,好好学习你出息了,表姐夫也有面子。”肖冰搂着小海,笑意融融,小海的奶奶曾经尽心尽力照顾秀儿和木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自然得关照好小海。
“冰子,我看这小子行,等毕业了。来我的二十七军。”搞得石家庄黑社会头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秦军长爽朗笑言,与叶锦城交情深厚,穿开裆裤的年代两人便“狼狈为奸”整人阴人,此时对肖冰的热情绝非虚情假意。
面对这么多军队高级干部,王小海难免激动紧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暗想攀爬到表姐夫这层面,应该无欲无求了,肖冰摇头笑了笑,拍怕他肩膀,和众人告别,一众高干鼓励了王小海,陆续告辞,各忙各的,肖冰随后坐进俊子的猛士越野车,打开车窗,凝视双眼含泪的小海,又瞥了眼远处盯着王小海发愣的漂亮女孩,高声道:“小海,记住用实力去证明谁小瞧你谁瞎了眼窝子。”
王小海用力点头,忽然想落泪。
猛士越野车绝尘远去,车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内,王小海慢慢转身,才发觉当初钟情的女孩已出现面前,亭亭玉立,依旧美艳不可方物,女孩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略微愧疚地笑道:“王小海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不考虑别人感受,恩。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再计较那天的事儿,咱们是同学。还是朋友。对吗?”
“没错,咱们是同学,也仅仅是同学。”
王小海昂头傲然一笑,不再像从前远远望见女孩就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男人的自尊心被狠狠刺伤后,方才明白尊严多么重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经地义,但男人无需低下高贵头颅,你的低三下四只能使骄傲的人更骄傲。
王小海走了,走的很洒脱,无牵无挂,甚至没回头多看一眼,女孩怔在当地,终于尝到自尊心被狠狠刺伤的滋味。
石家庄离北京不远,开车走高速公路大约两个小时,俊子的驾车技术也是一流,未必逊色肖冰,彪悍的猛士越野车一路飞驰超车,一个半钟头进入北京郊区地带,路上车辆渐多,俊子稍稍减慢车速,看了眼一路保持沉默的拜把子兄弟,笑道:“你怎么蔫儿了?”
肖冰绽露一抹苦笑,凝望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幽幽叹息道:“想过去一些伤心往事,小海那孩子有我的影子,不过他比我幸运,记得几年前我回河西,穷的叮当响,在河大对面那家咖啡馆张倩面无表情对我说。咱们分手吧,我当时除了沉默,除了咬牙告诉自己要像个爷们似的离开,再没其他反驳的能力。”
俊子轻柔鼻头笑了,问:“这就是你大张旗鼓跟小海道别的原因?”
“恩算是吧,无依无靠受了委屈自己扛的滋味很揪心很难受,我这么做是让他知道高干子弟云集人才汇聚的陆军学院里,他不孤单,有依靠。”肖冰尝尽孤零零风奋斗的苦滋味,秦城监狱两年,他独自扛着所有委屈和愤懑,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精神崩溃。
“这点小事。你省省心多想想怎么解决杨家。”俊子说半句话,手机震颤,匆忙翻阅短信,京城的狐朋狗晚上要跟冰哥一醉方休,他咧嘴乐了,三年前籍籍无名的冰哥,今时今日已是京城圈子里讳莫如深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