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边的旮旯里,秀儿的家是紧挨山脚的一栋土坡房子,很简陋,勉强能遮风避雨,不过,夏季遇上连阴雨,屋顶会漏雨,冬天山里风大,刺骨的寒风也能透进来,半夜把人吹醒,即使这样,每年春节前,她和弟弟兴高采烈把父母留下的最昂贵的“遗产”修葺一新,刷刷墙,贴几张从镇里小商店买来的年画,房子还是那么简陋,姐弟俩却高兴的很,因为这是他们的家。
三个多月前,进省城租了套四合院,青砖青瓦的房子,秀儿已很满足,她的家乡可没有一间像样的砖瓦房,而今天,当路虎车驶进都市华庭小区,一栋栋整洁漂亮的住宅楼从眼前闪过,这妮子不自在了,就像那次走进香奈儿门面店,莫名紧张。
肖冰这套房子是都市华庭精装修的样板房,用工用料不含糊,专业人士选购的家具很有格调,电器也非低端的杂牌货,小到热水器、电磁炉,大到柜式冰箱、平板电视,全是名牌,肖冰再次以挑剔的眼光看这个家,除了一些细枝末节的装饰不符合他的审美观,整体感觉还不错,在部队里,习惯跟着战友给文工团女兵打分的他也给自己的房子打了分,八十分,凑凑乎乎。
“秀儿,这个家怎么样?”肖冰笑着回过头,发现秀儿仍杵在门口,没挪步,这妮子呆呆望着与阳台相连的宽敞客厅,显得拘谨,听了肖冰的话才小心翼翼踏上木地板,一步一回头,生怕在地板上留下脚印。
肖冰揉着鼻子,摇头笑了笑,然后从裤兜里摸出防盗门的钥匙,塞进秀儿手里,道:“别这么小心翼翼的,这是你的家,仔细瞅瞅,觉得缺什么就说,哥让人去买。”
“我的家我的家”
秀儿小声叨念,仿佛置身于虚幻的梦境中,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住进这样的房子,摸摸真皮的沙发,再摸摸大屏幕液晶电视,卧室里看看,厨房里瞅瞅,再面对肖冰时,她笑了,流泪了,这个坚强的山里姑娘淌下幸福的泪珠,别笑话秀儿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没见过世面,生她养她的土地是多么闭塞,多么贫瘠,城里孩子无法想象。
帮忙搬家的刘大发亲自拎着两包行李刚走到门口,见秀儿面对肖冰抹眼泪,戳在门口进退两难,他是过来人,红尘俗事阅多了,有些事看一眼就心知肚明,咧开嘴,贼兮兮的笑个不停,“秀儿有冰哥这么好的男人陪在身边,哭什么应该高兴嘛。”
秀儿这才想起还有个外人看着呢,慌忙擦掉泪痕,辩解道:“刘叔。不准胡说,我是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高兴的想哭。”
“不胡说,不胡说,哈哈哈!”为老不尊的刘大发笑了,大摇大摆走进客厅,把两包行李放在阳台上,跟肖冰共事时间久了,不像最初那么拘谨,冰哥够意思,有气魄,能成大事,精明的老刘如此评价肖冰。
简单收拾了带来的行李,肖冰给陈刚打了个电话,约好中午吃饭,乔迁之喜当然得摆一桌,除了坤爷那圈子里的人,在河西也就这么几个朋友,至于宁和市的几个战友,能交心相处的只有罗守义,人家工作忙,肖冰不便打扰。
秀儿听说要出去吃饭,换了身像样的衣服,金黄色的短款时尚薄羽绒服,配上锥形裤、休闲皮靴,时尚靓丽,这衣服是刚入冬,刘大发女儿带她去ONLY专卖里挑的,花了将近两千,虽比香奈儿范思哲里动辄上万的衣服便宜了很多,但秀儿仍免不了心疼,。
三人到了楼下,刘大发建议去中山路的红月亮酒楼吃饭,那里的湘菜做的地道,正宗的潇湘风味,而且离都市华庭小区不远,刘大发新买的奥迪A4带路,肖冰的路虎跟在后边,两车出了小区,驶向宁和市最繁华的路段之一,中山路。
陈刚的二手桑塔纳先到了红月亮,在城南区令小商贩望风而逃的陈副队推门走进红月亮酒楼,傻眼了,百多人三三两两聚一桌,几乎霸占了一楼大厅所有位置,衣着各异,姿态各异,却如出一辙的彪悍,这些家伙随便拎出一个,震震虎躯,毛头混混就得屁滚尿流,大厅里烟雾缭绕,满地烟蒂,二手烟的味道刺人耳鼻。
陈刚面对一道道颇为不善的眼神,心里犯怵,参加工作有些年数,社会的阴暗面他触碰过,见识过,越是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越了解这阴暗面水深到何种程度,也越不相信中国没有黑社会这类的官方调调,那些被当做黑社会拍灭的出头鸟无非是些车匪路霸、流氓小偷,给这些人扣个黑社会的帽子,真是往他们脸上贴金。
红月亮一楼大厅里,百十多号人不打,不抢,不骂人,只顾喝茶抽烟,陈刚清楚,他们才是河西黑社会的冰山一角,不用去偷、去抢、去强奸,有人养他们,有钱玩女人,关键时刻有胆量替主子操刀动枪办事就行。
服务员远远站着,缩头缩脑,压根没胆子上来迎客,角落里,尚老板望向孤零零杵在门口的陈刚,极其无奈地叹息一声,往日一张脸神采奕奕,此刻苦大仇深,怎么看怎么像旧社会受尽剥削压迫的劳苦大众,他暗暗叫苦,再这么下去辛辛苦苦打拼起来的红月亮酒楼要关门大吉了,谁让自己瞎了眼,强出头,惹了不该惹的牛人,活该倒霉啊!
陈刚立马想到肯定是红月亮酒楼得罪了河西道上某个牛逼哄哄的大佬,这么折腾人真够损的,兵法中,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抵如此了,陈刚正要退出去给肖冰打电话,肖冰,秀儿,刘大发已经走进酒楼。
“这怎么回事?”
肖冰心里纳闷儿,轻描淡写扫了眼大厅,没一丁点身为罪魁祸首的觉悟性,察觉气氛不对后,便要转身离开,并非怕事,是不想惹事,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古道热肠早在褪下军装那一刻丢到了爪哇国,无关紧要的人头破血流也好,你死我活也罢,关自己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