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道上的风景II:没有终点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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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十一月二十八日,星期日

读《禅与生命的认知初讲》略记

读完陈健民上师的几本书后,我又重新温习南怀瑾先生的《禅与生命的认知初讲》。陈上师比较系统精深,但偏于“紧”;南先生比较活泼自在,但偏于“松”。陈师的“紧”,有时就过于严谨以至于“拘泥不化”了;南师的“松”,有时就过于散漫以至于“荒腔走板”了。这两位老师的风格可谓截然不同,但重实修且具实证经验则是他们的共同特色,也是我最欣赏他们的地方。

南先生的这本讲录是他最近的一次内部法会的说法记录,可谓是他的“晚年定论”。看起来,以南先生自己概括的佛法三纲要“见地、修证和行愿”三者而言,南先生自己的修法体系可以概括为“禅宗的见地,小乘的修证,大乘的行愿”。虽然南先生自己说他也学了密宗各派的修法,但我想那只是他自己去“印证”一番,“摸一摸”密宗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秘密”,但他的重心并没有放在密宗上面。这与陈上师完全不同,陈上师是真正地修学密宗,而且其整个的“判教”是基于密宗的见地且以密乘为最终的归趣。

南先生从禅宗“入”了之后,并未就此满足,而是“返身”回来,从小乘的修法下手,实修禅定,转化色身气脉,由此性命双修,而会宗于大乘的慈悲济世的行愿,行菩萨行。南师特别强调“安那般那”和“白骨观”两大法门,以之为色身解脱的妙法。本书对“六妙门”和“十六特胜”都做了自己独到的发挥,有其基于实修经验的深妙解说,但是理论上仍是其一贯的风格,重自由发挥而缺少严谨的理论说明。他的解说往往脱离了佛典的原意,纯属自己的经验发挥。

他批评智者大师对“六妙门”所做的“大乘化”的解说,而他对“十六特胜”的解说也完全不同于天台智者大师。的确,南师此书解释的“六妙门”与智者大师是属于不同的路线:智者大师的六妙门中,从“止”开始已离开“息法”而转入“心法”了,实际上是大乘路线;南师重在“息法”一路到底,偏于小乘功夫路线,将“止、观、还、净”一概解释为“止息、观息、还息、净息”。据智者大师的《六妙法门》,智者于“历别对诸禅定明六妙门”一节中,以“十六特胜”对应于六妙门中的“随为妙门”而加以解说。于《释禅波罗密次第法门》中,将“十六特胜”归入“亦有漏亦无漏禅”,十六特胜“横则对四念处,竖则从欲界及至非想,但地地中立观破析,故能生无漏”。十六特胜是与四念处相应,与“四禅八定”相配套,因为加强了“慧观”的因素而通向无漏,地地升进而无执,由此可一路证入,此与世间禅定之为有漏不同也。又因十六特胜中有喜乐之受,可纠正“不净观”可能产生的厌世弊端,故殊为“特胜”也。而南师则单独标出“十六特胜”立论,做其独到的发挥,并未标出十六特胜这一法门在佛教诸禅定中的地位与作用,这显示南师重经验主义的作风,理论的分解终非南师所长也。

就理论而言,智者大师有其精深圆妙的系统,六妙门之每一门皆可一门深入,亦可次第相生,圆转相生,通别互摄,此不可随便批评。若说天台后学成就者不多,此亦不能证明智者大师的理论有问题。就像南师自己感慨的,自己的学生弟子中无有真实成就者,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说南师自己的教学有问题呢?后学成不成就,要靠师父和弟子两方面的机缘相应,有各种因缘,不可由此论证天台的理论不足也。当然,南师后面又自己忏悔,说不是智者大师有问题,是后人理解有问题。

总之,读南先生的书不可过于执着个别文字,要体会其背后的心态与善意,若是死执文字,就会有许多问题。因为南师说法随口讲说,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甚至有一些基本知识上的漏洞。比如南师书中讲“量子力学”的部分,就多有牵强附会处。这些记录的弟子又不能或不敢发现并指出其中的错误,所以南师的书中常常不无瑕疵。吾一向敬重南师,偶有批评,亦属于“吾爱吾师,更爱真理”之类,望读者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