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努尔哈赤又宣布“离弃这女人,并废之”,算是给她留下了一条活命。
散会后,努尔哈赤留下那四位大臣,并对他们说道:
“这女人如此坏,为什么不判她死刑呢?请大家想一下,若将她处死,她生的那几个孩子会哭成什么样?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痛苦?如今留着她,一旦孩子有了毛病什么的,她也可以前去照应……”
努尔哈赤是希望这四位大臣能理解他的苦衷,并将他的话向人们进行解释,以消除那些反对大妃乌拉纳喇氏的人的愤怒。
由于皇太极的一箭双雕,不仅废了大妃乌拉纳喇氏,也使大贝勒代善被弄得声名狼藉。
尤为重要的,是皇太极的这一招,已经离间了努尔哈赤与代善之间的父子之情。
尽管努尔哈赤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对代善加罪,但是,这毕竟使努尔哈赤对代善大失所望。由当初属意于代善,而变为积怨于代善了。
四贝勒皇太极的一箭双雕,是他与代善争夺王位斗争的第一个回合。这次胜利,打击和削弱了代善的势力,动摇了努尔哈赤信任代善的基础,为自己后来争取王位奠定了基础。
再说大妃乌拉纳喇氏和代善,被重重地打击一下之后,皇太极的权势更大,威望也更高。
从此,代善便处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被动地位。当然无力与皇太极抗争了。
一天,皇太极拉着阿敏、莽古尔泰等人,来向努尔哈赤报告说:
“萨尔浒城的贝勒府,建造得有大有小,这太不公道了。甚至,有个别人的宅院,建造得比汗王的宫室还大,还讲究。”
努尔哈赤听了他们的意见,知道是对着代善的。当初,决定从界凡迁到萨尔浒城的时候,努尔哈赤曾经先到了萨尔浒城,进行一番视察并指定了众贝勒建造宅院的地址。
如今,各贝勒的宅院已基本上建筑完工,众贝勒发现代善及其长子岳托的住宅,修建得既宽绰又华丽,甚至比汗王的官室还漂亮。
在皇太极的煽动下,众贝勒纷纷不满,他们一致提出:让汗王搬进大贝勒府里去住。
在众贝勒的请求下,努尔哈赤也只得前往萨尔浒城。
努尔哈赤观看了所有的贝勒宅院,发觉代善的屋子既宽大又华丽,确实比自己的汗王官更讲究。
于是,众贝勒共同议定:汗王迁往大贝勒代善及其长子的宅院,而大贝勒代善与岳托迁往汗王宫。
努尔哈赤听从众贝勒的意见,立即迁到大贝勒代善及其长子岳托的宅院里,并以这新居作为众贝勒欢宴和集会的大衙门。
不久,众贝勒、大臣均已搬到新居里去了。而大贝勒代善及其长子却没有搬。
努尔哈赤派阿敏去动员代善搬家时,代善却诉起了委屈,他说:
“汗王宫又小又窄,俺这些口人,怎能住得下?有的人趁机起哄,是什么意思?这样吧,俺不搬了,都留皇太极住吧!”
阿敏回来了,将代善的话大致学了一遍,努尔哈赤心里骂道:
“鼠目寸光!抓了芝麻,却丢了西瓜!”
努尔哈赤不再说什么,在无可奈何情况下,不得不从大贝勒代善的宅院里搬出来,重新迁回汗王宫里去,以满足代善的需要。
虽然对代善作了让步,但是,努尔哈赤心里很不满意。认为代善目光短浅,贪图私欲,不能顾全大局,将来怎能服众?
由此,在王位的继承问题上,努尔哈赤从根本方面发生了动摇。
有一段时期,努尔哈赤有意重用八子皇太极。因为他有智谋,作战勇敢,善于运用权术,所以深得努尔哈赤的偏爱。
经过实地考察,努尔哈赤发现,皇太极的思想,与代善相比,更接近于自己。
于是,在努尔哈赤心灵深处,已开始厌恶次子代善,喜欢八子皇太极。
到底由谁承继汗位,在努尔哈赤心中,已基本明确了。
但是,如何以皇太极取代次子代善,从而让皇太极顺利登上王位,当时对于努尔哈赤来说,也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次,努尔哈赤向安费扬古问道:
“这立储之事,缠得俺心神不宁。俺想以八子取代次子,你看怎样?”
安费扬古立即说道:
“恕俺直言,这行不通!尽管皇太极文武双全,又是有勇有谋,但是,他为人诡诈,对人尖刻,得不到民心。代善对人宽宥,处事平稳,深得众心。”
努尔哈赤听了,叹了口气,说道:
“真难为死俺了!……”
后来,努尔哈赤又询问过费英东:
“俺想以皇太极取代次子代善,你有什么看法?请直言。”
费英东不加思索地答复道:
“俺以为,皇太极不是李世民,代善更不是李建成。若是废了代善,让皇太极主政,恐生后乱。”
这些意见,努尔哈赤仍然听不进去,因为对代善他已失去信任。
于是,努尔哈赤花了好大精力,在谋划怎么让皇太极代替代善。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之后,努尔哈赤决定扭转人心所向,又不失信于民,只有在暗中对代善地位进行巧妙地否定。
天启元年(1621年,天命六年)正月十二日,努尔哈赤召集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小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
在香案前,努尔哈赤带头双膝跪下,大小贝勒也在后面跟着跪下。
努尔哈赤对天发誓说:
承蒙天父、地母的保佑,俺与强敌明朝进行战争。取得节节胜利。
如今,俺已基本统一女真族各部,并攻下了明朝的抚顺城,清河城、开原城、铁岭城、并且打败了明朝的四路大军,取得萨尔浒战役的巨大胜利!
当前,俺发现子孙中有品行恶劣,不善良之辈,庵诚恳地祈求:
老天爷能命他立即死亡,而不需要俺来动刑,以开杀戮之端。
哪个人残忍,老天爷自然知道,一定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若有想作乱的人,老天爷也会尽力开导他,使他头脑清醒,改邪归正。
今天,俺恳乞神灵,决心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咎既往,惟鉴将来。
努尔哈赤在他的乞天祝辞里,大有追悔过去,以求将来的意思。
实际上,虽然是努尔哈赤的对天乞求,却正好表明大小八个贝勒之间,不善的人,残忍的人,作乱的人,是大有人在的。
为了平息立储风波,努尔哈赤希图借助于上天的神灵帮助,可见其用心之良苦。
天启元年(1621年,天命六年)二月,努尔哈赤在会上宣布说:
“以后四大贝勒按月分别执政。”
也就是“按月分值”,将国内的一切政务、总归直月的贝勒全面掌管,四个人轮番做庄。
一天,皇太极请阿敏、莽古尔泰在一起喝酒,莽古尔泰问逼:
“父王又实行这轮流做庄,是什么意思?”
阿敏也接着说道:
“四个月按月轮值,处理全部政务,还要他干什么?这不是将他架空了么?”
皇太极听了二人的话,冷笑一声,说道:
“这样的轮流做庄,实际上是否定了大阿哥原有的执政地位。”
莽古尔泰这一下听懂了,忙说道:
“大阿哥原先的主政权,等于分成了四分,由咱四个人分摊了,是不是?”
皇太极一边回答,一边意味深长地问他:
“你说得对!大阿哥的主政权被一分为四,你能懂得父王的用意吗?”
莽古尔泰恍然大悟似地昨唬道:
“这就等于取消了大阿哥的立储地位,跟咱一样了!”
“对!这是没有宣布废除的废除,他的“立储”已是徒有虚名,没有一点实际意义了。”
皇太极兴奋地说着,显示出兴灾乐祸的样子。
阿敏这时也说道:
“这一招真高明!前次,大妃事件未处置他,对他已够宽大了。论他的能力,带两旗兵马,已是力不从心,他不是当王的胚子!”
莽古尔泰看着皇太极说:
“将来这汗王的位置还是你的。”
阿敏接着说道:
“俺揣摩汗王的意思也是这样,这是过渡阶段,向大家暗示一下,代善的储位已名存实亡,等人们都明白过来,再宣布由皇太极主政。”
皇太极立即说道:
“人家是长子!又是嫡出,咱们都是庶出。”
莽古尔泰不屑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吧?褚英不是嫡出么?何况咱建州是没有这个传统的。”
皇太极向二人说道:
“不过,代善当了王,咱们都会遭殃!他早已放出空气了,要把反对楮英的人全杀死!你看他毒不毒?还有人竟然说代善宽厚、善良,这哪里有一点宽厚、善良的影子呢!”
阿敏和莽古尔泰同声问道:
“他真这样讲的么?”
皇太极立即回答他们说:
“那还有假?他认为自己将来准能当王了,跟褚英一个腔调,怪道是亲兄弟呢!”
莽古尔泰腾地站起来,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及早动手,早把他杀了,免得将来找咱们的麻烦。”
阿敏听了,连忙制止道:
“别那样说!要是被汗王知道,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事可不能乱说!”
莽古尔泰两眼一瞪,吼道:
“俺怕他个鸟!早晚有机会,也是俺把他宰了!父王也未必能向着他!”
皇太极见火候已到,忙劝他说:
“这事得从长计议。即使要杀他,也要干得利利索索。不留痕迹。”
皇太极说罢,凑到二人中间,小声对他们说了一会,三人会心地大笑起来……天启元年九月的一天,努尔哈赤与其堂兄弟、近身侍卫阿敦坐在堂上,他悄悄地向阿敦探问说:
“依你的看法,在俺的众多儿子中,哪一个可以接替俺的王位?”
平日一贯小心谨慎的阿敦微笑着说:
“古人说:知子莫如其父,旁人怎敢多嘴?何况这是承继王位的大事!”
努尔哈赤知道阿敦推诿,便向他连续示意,催他说:
“说说没关系,俺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阿敦无法,却又隐讳地说:
“汗王是个明智的君主,当然会把王位传给智勇双全,人皆称道的人。”
努尔哈赤听后,面带笑容,会意地说:
“你不明说,俺已知道你的意见了:是指八子皇太极!”
说完,二人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这一年,努尔哈赤已是六十三岁高龄。在立储问题上,他的弃代善,立皇太极的心意已定,并时常溢于言表了。
一次,努尔哈赤向何和理问道:
“代善与皇太极两人,你喜欢哪一个?”
何和理说:
“两人俺都不喜欢!一个过于愚直,另一个锋芒太露。若能将二人放在一块调和一下,倒是理想的继承人!”
努尔哈赤听完之后,内心不觉一动。经过反复考虑,他觉得真让他们几个人共同执政,行得通么?……正当努尔哈赤整日苦恼于立储之事,一天晚上,大贝勒代善来了。进门就哭着说道:
“请父王救俺!”
努尔哈赤不由得一惊,忙问道:
“快说,是怎么一回事?”
“皇太极与莽古尔泰他们要杀俺!”
努尔哈赤急忙又问代善道:
“你听谁说的,他们两人要杀你?”
代善嗫嚅了好长时间。只得告诉父王说:
“是阿敦叔叔向俺说的……”
努尔哈赤心里非常不高兴,立即说道:
“他的话可靠么?就不定他是要你们兄弟之间互相残杀,达到他个人的目的,你能够轻易相信么?……”
代善继续向努尔哈赤请求道:
“阿敦叔叔不会编造出来的,是莽古尔泰亲口对阿敦叔说的……”
努尔哈赤心里说:这个阿敦也真是居心不良!为什么不先跟俺说,却要直截告诉代善?这里必有阴谋在里面……这阿敦是努尔哈赤的大伯礼敦巴图鲁的儿子。早在努尔哈赤生母去世、后妈虐待他们兄弟三人之时,礼敦巴图鲁的妻子兀吉氏,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大妈,经常照顾他们,不断给他们送吃的,帮助他们缝补衣服等。
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王时,因为礼敦巴图鲁早死,努尔哈赤便把兀吉氏接到自己家里,当作生母扶养,直到去世。
阿敦是礼敦巴图鲁的唯一儿子,努尔哈赤让他担任守城将领。
古勒山战役之前,当时的叶赫部长(贝勒)纳林布禄曾多次派间谍人员到佛阿拉刺探军情,了解佛阿拉的防守情况,妄图带兵前来偷袭佛阿拉城。
一次,阿敦在城门口遇到一个卖靰鞡靴子的商人。阿敦见靴子质量上乘,制工也很缜密,就买了几双。
当时,因为天色近晚,那商人说:
“这几双靴子俺送给将军了,请你给顿饭吃,再给俺找个地方住上一夜,就谢之不尽了。”
阿敦便将那商人领回家里,有酒有菜地招待他,并让他住一夜。
次日走时,阿敦付靴子钱,那商人说啥也不要。阿敦无奈,只得让他走了。
过了一阵子,那商人又来了,并给阿敦的妻子、孩子带了几双靰鞡靴子。
晚上吃饭时,那商人拿出两瓶好酒,与阿敦对饮起来。
据商人自己介绍,他是叶赫部人,家中有妻子儿女,全家靠卖靰鞡靴子生活。
半月以后,那人又来了。晚上吃饭时,他又拿出两瓶好酒,二人又对饮起来。
后来,那人拿出一大包金银、珍珠,放在阿敦面前说:
“多次打扰,不胜感激,特备薄礼,请笑纳。”
阿敦坚辞不受,并说道:
“若要办啥事,只管提出来。俺当尽力帮助。但这金银、珍珠,俺不能受。”
这时,那商人借酒意说道:
“俺见大哥为人忠厚,对人和善,不妨跟你直说了罢。俺是叶赫部长纳林布禄的侍卫队长,名叫罗旺子投儿。纳林布禄派俺来刺探军情,这点银子等,是俺部长让俺带来,送给大哥的,请大哥一定收下。”
阿敦听说以后,内心不觉惊奇,随即不动声色地向他问道: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俺不能无缘无故地收下你的这些银钱。这样吧,若要俺收下,请说个清楚明白。”
罗旺子投儿见阿敦没有反感意思,便放下心来,大胆地说道:
“大哥是个明白人,俺叶赫部与建州早晚要打仗。如今,俺部长纳林布禄已联络了乌拉、哈达、辉发等八九个部落,不久,便要联合起来,共同打你们建州的。俺想,小小的佛阿拉怎能抵挡住几万大军的围攻,到那时,努尔哈赤是难逃活命的。俗话说:狡兔有三窟,才能免其死耳。像大哥这样明智的人,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呢!”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观察一下阿敦的反映。见阿敦还是风雨不动,安如泰山,又接着说下去:
“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俺那纳林布禄非常讲义气,绝对不会亏待大哥的。”
阿敦这时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