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亚当·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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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赫蒂闺房

天已黑了下来,即使像朴瑟太太这样早睡的人,此刻去睡觉也得点灯了。亚当走后不久,赫蒂终于拿了一支蜡烛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手把门插上。

现在她要看信了。信里一定有,必定有一些使她宽慰的话。亚当怎么会知道事实真相?他总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她放下蜡烛,拿出信来。信上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味,让她觉得亚瑟离她很近。她把信贴在嘴唇边,一时间往事历历在目,暂时驱散了所有的恐惧。不过,拆信时,她的心开始奇怪地颤抖,双手不停地哆嗦。她看得很慢。虽然亚瑟费了不少力,把字写得很工整,可要看清一位绅士的笔迹,对她来说却不是一件易事。

“最亲爱的赫蒂:我曾经说过我爱你,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的爱。我这一辈子将永远是你忠实的朋友,我希望在许多方面向你证明这一点。如果信中有什么让你伤心的话,不要以为这是因为我爱你不深,或是念你不切。只要是真正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没有什么事我不愿为你去做的。我不忍心去想我的小赫蒂流泪,而我却不在身边替她吻去泪珠。要是依我所愿,我此时就会待在她身旁,而不是在此写信。和她分开很痛苦——现在写这些话让我更痛苦。这些看似无情的话,却是出于最真挚的关爱。

“亲爱的,亲爱的赫蒂,我们的爱曾经那么美好,如果你一直爱着我,那对我将是多么地甜蜜。可是我觉得,如果我们从没有过这种幸福,这对我俩更好些。我有责任要求你尽量不要再爱我,尽量不要再关心我了。这都是我的错,尽管我无法抵御要靠近你的渴望,可我一直感到,你对我的爱恋会给你带来不幸。我当初就应该控制住我的感情。要是我是一个高尚的人,我就会做到这一点了。但是,过去的一切已无法改变,我会尽我所能避免你遭受不幸。我觉得,如果你仍把感情倾注在我身上,而不去考虑比我更加爱你,能使你更幸福的男人,如果你仍然盼望将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就是你的一大不幸了。亲爱的赫蒂,要是我像你曾说过的那样娶你为妻,你慢慢就会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幸福而是不幸了。我知道,你只有与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才会幸福,要是我现在同你结婚,那我就是错上加错!同时也违背了我生活中在其他方面应负的责任。亲爱的赫蒂,你对我必须面对的生活世界一无所知,你很快就会讨厌我的,因为我们缺乏共同之处。

“既然我不能和你结婚,我们就必须分手——我们必须不再觉得我们是一对情人。说这话时,我心里很难受,可又没有别的办法。生我的气吧,可爱的人儿,那是我该受的。但是请你相信,我会永远关心你,永远感激你,永远记得我的赫蒂。万一以后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麻烦,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如果你要写信的话,我已经把地址告诉你了,不过怕你忘记,我再写在下面。除非需要我帮忙,否则不要给我写信。因为,亲爱的赫蒂,我们得尽量不去想对方。原谅我吧,尽量把我彻底忘掉,只需记得,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你最真诚的朋友。亚瑟·唐尼尚”

慢慢地,赫蒂把信看完了。等她抬起头来,模糊的旧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惨白的脸,一张如大理石般苍白却又充满稚气的圆脸,可这脸上的忧伤却远非孩子的痛苦可比。赫蒂没有看见这张脸,她什么也没看到。她只觉得冷,身体发虚,浑身颤抖。信在她手里不住地抖动,沙沙作响。她把信放了下来。这种寒冷和颤抖真是可怕,完全把引起这种感觉的思想扫除掉了。赫蒂站起身来,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暖和的外衣,裹在身上。她坐在那儿,似乎除了取暖之外什么也不想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信重新看了一遍,这时手不那么抖了,眼泪却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眼睛,弄湿了信纸。她只觉得亚瑟很残忍——写这样的信很残忍,不和她结婚也很残忍。在她想来,他没有不和她结婚的理由。她怎能相信她所梦寐以求的变成现实后会有什么不幸呢?对于这种不幸,她毫无概念。

她再次扔下信,这次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现在,这张脸变红了,满脸都是泪水。似乎,她现在只能对着这张脸顾影自怜了。她将头倚在肘上,身子向前靠去,望着泪汪汪的黑眼睛和抽搐的嘴唇,泪水哗哗地流,嘴唇因呜咽而抽搐。

她那小小梦幻世界的毁灭,刚刚萌生的爱情遭受的灭顶之灾,给她那追求享乐的天性带来了不堪承受的痛苦,击溃了她一切抗争的冲动,甚至暂时剥夺了她气愤的权利。她坐在那儿不停的哭,一直哭到蜡烛熄灭了,一直哭到她疲倦、痛苦、麻木了,她就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

早晨四点刚过,赫蒂就醒来了,屋内微微有些光亮,她隐隐觉得有些苦恼。逐渐地,她在昏暗的光线中辨明了周围的东西,也渐渐地回忆起苦恼的源头。突然,她头脑中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即将到来的阴郁的白天中,她不但要忍受这种悲伤,还得把这悲伤掩藏起来,不露破绽。她不能再躺下去了,于是起床,走到桌旁——信就在那儿。她打开自己的“珍宝抽屉”:里面放着耳环和金盒子——这些东西象征着她那昙花一现的幸福,也象征着日后终生的凄凉。她曾把这些小饰物当作未来幸福的信物,痴情地凝视过它们,深情地抚摸过它们。看到它们,回忆起当初这些东西送给她时,还伴随着那样温存的爱抚,那样奇妙动听的话语,那样炽热的眼神,使她心中充满一种迷乱而美妙的惊喜——这一切比她想象的任何东西更甜美。而这个曾经那样温柔地跟她说话,那样深情地望着她的亚瑟——现在仿佛就和她在一起,她感到他的胳膊正搂着她,脸紧贴着她的脸,他的气息吹到她脸上——竟然是个残忍的人,竟然能残忍地写这样一封信。她把那封信抓起来,揉成一团,又展开来:她还得再看一遍。昨晚过度的哭泣,使她一直处于半麻木的精神状态,她觉得有必要再看一遍,看看她悲惨的心情是否真实——看看这封信是否真的这么残忍。她把信凑向窗户,屋内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没错,比她想的更坏,比她想的更残忍。她愤怒地再次把信揉成一团。她恨写这封信的人——她恨他,因为她把全部的爱——少女的痴情和虚荣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今天早上她没有流泪,昨天晚上已经流干了。现在是欲哭无泪,这种伤悲比刚开始的打击更让人难受,因为这种悲伤不仅涉及现在也关乎将来。以后,在她想象所及的生活中,每天早上都带着同样的感觉起床:又是没有欢乐的一天。人在第一次经受巨大痛苦的最初时刻是最绝望的,因为那时我们不知道伤痛还可以治愈,绝望之后又能重新满怀希望。赫蒂无精打采地脱掉昨晚穿了一夜的衣服,准备梳洗一番。她对今后要这样打发日子,有一种厌恶感:她不得不做些兴趣索然的事情,干老一套的工作,见一些她不感兴趣的人,去教堂,去特雷德斯敦,同贝丝特太太喝茶,没有一点愉快的心境。她那短暂的、有毒的欢愉永远毁掉了那些使她觉得生活美好的小小快乐——去特雷德斯敦集市特意准备的新衣服,布鲁克斯敦守护神节勃里登先生家的舞会,长期被她拒绝的追求者,以及她一直盼望最终会到来的婚礼,那时她会有一件丝绸礼服和一大堆新衣服。现在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都索然无味,让她厌烦;一切都令人厌恶,她将永远怀着一种无望的渴求和期盼。

她懒洋洋地脱着衣服,忽然停下来,身子靠在那黑色的旧衣柜上。她的脖子和胳膊都裸露在外,纤秀的卷发低垂下来——看起来还是和两个月前那个晚上一样美丽。那晚,她容光焕发,心中满怀着虚荣和期盼,也是在这个房间里踱来踱去。现在,她不再想她的脖子和胳膊了;甚至对自己的美丽也无动于衷。她的眼睛悲伤地环顾着阴暗陈旧的屋子,然后茫然若失地望着外面逐渐发白的曙光。这时她是否想到了黛娜?是否想到了黛娜那惹她生气的预言?是否想到了黛娜曾恳求她把她作为患难之交?没有,对于这些,她印象太浅了,根本想不起来了。对于黛娜能给她的安慰和爱护,她毫无兴趣。她只关注自己伤痕累累的情感,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她都默然不感兴趣。她所想到的,就是自己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不能再过这种旧生活了——她宁愿忍受新的什么东西,也不愿再陷入老一套的生活。她真想一大早就逃走,再也不见这些熟悉的面孔了。不过,赫蒂这种人,天性不敢面对困难,不敢舍弃熟悉的东西而去盲目地进入一种新环境。她是个爱慕虚荣,贪图享乐的人,而并非一个热情冲动的人。要是她采取了什么极端的行为,那肯定是因为太害怕,太绝望了。在她贫乏的想象中,思想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她很快想到了一种摆脱旧生活方式的办法:那就是恳求她舅舅允许她去做侍女。莉迪亚小姐的侍女一旦知道她获得了舅舅的许可,可以帮她找一份当侍女的工作。

想到一点,她赶忙扎好头发,开始洗脸。现在让她下楼去装作若无其事就显得自然多了。今天她就去求舅舅。赫蒂如此年轻健康,要有多少这样的精神折磨,才能在她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她像平常一样,穿着整洁的工作服,头发塞在小帽子下面,一般的人都只会注意到她那圆乎乎的面颊和脖子,或是注意她那乌黑的眼睛和睫毛,而不会注意到她脸上流露出的悲伤神情。不过,等她捡起揉皱的信,放在抽屉里准备锁上时,眼泪并没有因为昨晚大哭过而有所减少,还是夺眶而出,这不是昨晚大颗大颗滴下来的发泄的泪珠,而是无法忍住的伤心泪水。她慌忙将眼泪抹去了:在白天她可不能哭。不能让人发现她很伤心,不能让人知道她对一切都很失望,想到她舅舅和舅妈会盯着她,她便能控制住自己了,而这种自制力往往是因为极端恐惧才会有的。因为,赫蒂在悄然伤心的同时,一想到他们可能知道出了什么事就感到无比害怕,就像虚弱疲乏的囚徒想到枷锁一样。他们可能会觉得她的行为很可耻,而羞耻就是一种惩罚,这就是可怜的小赫蒂的道德观念。

于是她锁好抽屉,去做早晨的活计了。

到了晚上,朴瑟先生抽烟斗时脾气最好。赫蒂看她舅妈不在就赶忙抓住机会,说:“舅舅,我希望你能让我出去当侍女。”

朴瑟将烟斗从嘴里抽出来,盯着赫蒂看了一会儿,有些诧异。她正在做缝纫,做得正起劲儿。

“啊,丫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慢慢地吐了一口烟,开口说道。

“我喜欢那工作——比农场活儿更喜欢。”

“不,不,丫头,你这样想是因为你不了解这种工作。那对你的健康没好处,也不利于你生活的运气。我想让你跟我们待在一起,一直等到你找到个好丈夫:你是我的外甥女,只要我还有家,能养得起你,就不会让你去给别人做侍女的,哪怕是到绅士人家,我也不想你去。”

朴瑟不说了,一连抽了几口烟。

“我喜欢针线活。”赫蒂说。“我能挣到一份好工钱的。”

“你舅妈是不是对你太严了?”朴瑟没有注意赫蒂接着陈述的理由。“好姑娘,你不要介意——她是为你好。这世上没有几个舅妈能像她这样待你这么好的。”

“不,不是因为我舅妈,”赫蒂说。“我只是更喜欢那种工作罢了。”

“你学一点针线活也行,——庞弗雷特太太愿意教你,我也就马上答应了。因为一旦有什么变故,你改做其他的也容易些。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去做仆人,丫头。从大家回想得到的时候起,我们家就一直吃自己的面包和奶酪,是不是,父亲?你不会同意你的外孙女出去挣钱吧?”

“绝对不会!”老马丁为了表示严厉和反对,故意拖长了声音。说话之间他俯下身子,望着地板。“不过丫头像她妈。我管不住她妈,她不听我的话,嫁给了一个只有两头牲口的人——她本应该嫁给农场上有十头牲口的男人——她三十岁不到就得炎症死了,也是自找的。”

老头儿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他儿子问的那句好倒像是干柴落在了未曾熄灭的怒火余烬上,一下子就燃起来了。正因为余怒未消,老马丁对赫蒂一向没有对他儿子的子女那么喜爱。赫蒂母亲的财产,全被那个一无是处名叫索雷尔的家伙花光了,而赫蒂身上有索雷尔的血统。

“可怜的人,可怜的人!”看父亲想起过去变得这般严厉,小马丁有些后悔。“她命不好。不过赫蒂一定和别的姑娘一样有机会找到一个可靠、正经的丈夫。”

朴瑟先生扔出这个意味深长的暗示后,就又默默地继续抽他的烟斗,一边抽一边望着赫蒂,看她是否已打消这种不合适的想法。可是赫蒂竟然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一半是因为舅舅拒绝了,心里生气,一半是因为已憋了一天的委屈。

“嗨,嗨,”朴瑟开了个玩笑想止住她的哭声。“别哭,无家可归的人才哭呢,想离家出走的人哭什么呢?你是怎么想的?”他转向妻子问道。朴瑟太太刚好走进起居室,一面走一面飞快地织着衣物,仿佛这个动作就像螃蟹抖动触角一样,是必不可少似的。

“想什么?哎,我想那丫头总是忘记锁鸡棚,过不了几年,我们的鸡就会被别人偷光了。又怎么了,赫蒂?你哭什么?”

“唉,她想要出去当侍女!”朴瑟说。“我告诉她不用这么做,我们能照顾好她。”

“我早就觉得她脑子里有什么怪念头了,因为她一整天闭紧嘴巴一句话都不说。她有这种想法,都是因为经常与猎场那些仆人混在一起。我们当初也糊涂,本不该让她去的。她还只有马蒂那么大的时候,我们就抚养她,一直把她养大成人,她倒觉得和我们这些亲人一起生活还不如去当侍女。我敢说,她以为当侍女就是穿漂亮衣服,比她命中注定的更好的衣服,什么事都不用做。她从早到晚想的就是弄点什么布片儿裹在身上。我常问她要不要当个田里的稻草人,那样就里里外外都是破布片儿了。既然有亲人照顾她,我是不会同意她去当侍女的。她要嫁也得嫁比那些仆人强的,这些仆人既不同于普通人,又不是绅士,倒是总想过奢华的生活,双手插在屁股口袋里,等着老婆伺候他。”

“对呀,对呀!”朴瑟说。“我们一定会给她找一个比仆人强的丈夫,眼下就有一个啊。算了,姑娘,别哭了,上床睡觉去吧。我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去当侍女的。别再提这事儿了。”

赫蒂上楼后,他说道:“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我本以为她喜欢亚当·比德呢。最近看来有这种苗头。”

“唉,也搞不懂她喜欢什么,她就像颗干豌豆,什么东西都沾不上去。我相信莫利那丫头——她也够糟糕了——尽管她到米迦勒节才在这儿待一年,提到离开我们和孩子们,她会比赫蒂更加舍不得的。赫蒂肯定是和那些仆人们混在一起才动了这个念头——当初让她出去学针线活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一点了。不过,我会马上不让她去学了。”

“要不是为她好,你也舍不得和她分开的。”朴瑟先生说。“她干起活儿来可是你的一个好帮手啊。”

“舍不得?是啊,我白疼她了——这丫头心肠真狠,想就这样离开我们。我要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让她跟我这七年?七年来,我为她做了那么多,把我会的都教给她了。我在织亚麻布的时候,还想着这些布等她出嫁时做床单、桌布,她出嫁后也住在我们教区,待在我们眼皮底下——我这样为她打算,可真是个傻瓜,她外表就像个软樱桃,里面却是颗硬核。”

“不,不,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朴瑟安慰她说。“我敢肯定,她喜欢我们。不过她太年轻,经常会有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怪念头。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有时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跑出去了。”

她舅舅的回答,虽然让她感到失望,让她伤心流泪,不过也起到了另外一种作用。她心里很清楚,舅舅要她嫁的、可靠正经的丈夫指的是谁。再次回到卧室后,嫁给亚当这一可能性从一个新的角度呈现在她面前。对于一个缺乏强烈的恻隐之心和崇高是非感的人,在遭受巨大痛苦时,往往无法将愤怒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往往缺乏忍耐,而在伤心之下,总是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一个可以改变现状的机会。可怜的赫蒂对后果的看法,不过是对自己可能得到快乐或是痛苦的一种狭隘荒谬的算计。现在她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十分气恼,就连这点后果也顾不上了。她打算采取过激的、毫无目的的行动。世间可怜的男男女女,由于这种行动,往往从一时的悲哀陷入了终身的不幸。

她干吗不嫁给亚当呢?只要能改变目前的生活,做什么都无所谓。她相信亚当还愿意娶她,至于说在这件事上亚当是否幸福,她倒从未多想过。

“真奇怪!”你可能会说。“一时冲动竟然要走这一步,就在她伤心的第二天晚上,她选择了一条与她目前情绪似乎是最抵触的一条路。”

是啊,像赫蒂这样微不足道的灵魂,在人类严肃悲伤的命运中挣扎时,其行为是奇怪的。这就像一艘没有沙囊压仓的小船,出没于惊涛骇浪之中,定然会上下颠簸。可当她平静地停泊在港湾时,太阳照在五彩斑斓的船帆上面,看起来何其美丽!

“让那个将她从港湾口松开手的人去承担损失吧!”

不过,这样做也于事无补,挽救不了这只小船,也挽救不了这个本来可以一辈子快快乐乐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