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每次下来，村长老杜都要杀一只羊。后来，村里的羊见到乡长就怕。乡长才走近羊圈，羊就往后退着躲着。但躲也没用，乡长看中哪只羊，老杜就会让人把那只羊拉出来。通常是两个壮汉走进羊圈，把那只羊往外拉。羊拼命往后抵，同时咩咩地叫着，但毫无作用，两个壮汉一用力，羊就被拉了出来。老杜是杀羊的好手，每次都是他亲自杀羊。老杜让两个壮汉按住羊，他拿一把长刀过来。羊见了长刀，就知道要挨杀了，羊仍咩咩地叫着，挣扎着，让人听了心寒。老杜不管这些，一刀捅进羊的脖颈。羊还在叫着，这时的叫声便凄惨无比了，一声比一声无力，最后哑然无声。边上有人不忍，便说：“羊真可怜。”
又有人说：“最无奈的就是这些动物，要任人宰割。”
老杜对这些话很不屑，老杜说：“做牲畜就要挨杀。”
乡长也接过话说：“谁叫它是一只羊哩。”
乡长每次来都能吃上羊，所以他经常来。但乡长吃了羊，并不怎么感谢村长老杜。相反的还经常骂老杜。比如有一次乡里盖办公楼，每个村民都要摊几十块钱。老杜挨家挨户去收，但许多村民觉得这种摊派不合理，拖着不交。乡长下来吃了羊，嘴一抹，伸手问老杜要钱。老杜没收到钱，拿不出来。乡长没拿到钱，脸就变了，骂起老杜来，乡长说：“你妈的有卵用，几个钱都收不到。”
乡长还骂着说：“你妈的只晓的杀羊。”
还有一次，乡长又开车来了，但快要进村时，小车陷在一个坑里起不来了。那个坑表面上看不出来，显然是有人故意挖的陷阱，上面铺了树枝，再用泥土复原，一点都看不出来。但车子一开到上面，就陷进去了。乡长不笨，知道是有人故意挖的。乡长见了老杜后又骂起老杜来，乡长说：“你他妈的村里尽出刁民。”
乡长说：“几个刁民都管不住，真是个只有卵用的人。”
老杜挨了骂，只是嘻嘻地笑，他让人把车推上来，然后又杀羊去了。
这年冬上，乡里要铺一条通往县里的水泥路，每个村民要摊一百多块。村民觉得不合理，顶着不交。乡长来要钱，老杜又拿不出，乡长这回真生气了，大声骂着老杜说：“你王八蛋真是个窝囊废。”
乡长又骂着说：“我瞎了眼，怎么让你这样的废物当村长，你让位吧，让别人当。”
说过，乡长果真把老杜撤了。
老杜不当村长后，乡长照样到村里来。乡长来了，新村长照样杀羊给他吃。老杜是杀羊的好手，这杀羊的事还是老杜做。一天杀着羊时，边上有村民跟老杜说：“你为村里做了很多工作，乡长不应该把你的村长撤了。”
又说：“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怎么能一句话就把你撤了呢？”
老杜笑笑说：“你看我在做什么？”
这村民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老杜说：“在乡长眼里，我不就是一只羊吗。”
村民点着头说：“不错，在乡长眼里，你是一只可以随意宰杀的羊。”
这话声音很大，被乡长听到了，乡长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有一段时间，乡长经常到来。但不知从哪一天起，乡长不来了。老杜开始不介意，但很久很久没见，老杜觉得不对劲了，有一天老杜见了新村长，便问着他说：“乡长呢，怎么好久好久不见他来了？”
新村长说：“你不知道吗，乡长病了。”
老杜吃了一惊，老杜说：“乡长病了，什么病？”
村长没说，只叹着气走了。
老杜第二天去看了乡长，毕竟是老相识，老杜觉得他应该去看看乡长。但见到乡长时，老杜大吃一惊。乡长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整个变了形，说话都很困难了。见了老杜，乡长动了动身子。显然，乡长有话要说。老杜把耳朵贴过去，听到了乡长如蚊蝇一样的声音。
乡长说：“人……人其实也是一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