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春江花月夜
1728800000021

第21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21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从梦中醒来,夜凉如水,皎月光华。

我****梦见那美丽的宫装女子,她总在离我三四步远的地方柔柔的叫我的名字,却不再靠近。我知道那便是我红颜薄命的美人母亲,她的眉眼与我相似,身上更多的是成熟和高雅。

我有时想要靠近,她却像知晓我的心一样,轻轻的对我摇头。

按心理学上讲,这种梦中的情景恐怕是梦的凝缩,转移等作用相结合,再通过梦的特殊表现力——仿同而来。只是梦中的真实感确实让我惊讶不已,有时我们的科学真的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太子驾崩,国丧。

我的十岁生日就在这阴沉抑郁的气氛下度过,五皇子依旧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是在德贵妃曾经的宫殿中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的冷血父皇仍然将他当作杀害兄长的罪魁祸首,四处通缉。

自那日的怪梦中醒来,在我心里,那个冷如磐石的五皇子已经死了。每到月圆之时,我与阿昌必会在我的闺房后院中焚香拜祭,愿他来生不要再生在这冰冷的帝王家。

宫中禁严,阿昌也只能很少偷溜出来,他每每从初次遇见的墙头爬进,日落时又匆匆离去。他的表情往往是肃穆的,一直以来,他虽不认同太子的专横跋扈,但也并不希望他死。

我笑他天真,哪有皇位之争不流血的。他看向远山,一脸痛苦的对我说:“踩着骨肉兄弟的血登上王位,自己也会痛的。”

我皱了眉,不再争辩什么。他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为什么不能再成熟一点?为什么不能认清现实?!为什么不能强大到可以让我完完全全的依靠呢?

对于五皇子的死,他也利用自己的七皇子党们调查过了,当天在德贵妃宫殿附近当差的宫人们根本没有人见过五皇子。也就是说,五皇子就算是死,也是死在殿内的,可为什么,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呢?

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因太子之死精神遭到重大打击,一个多月,卧床不起。阿昌对我说,他那父皇****守在皇后床前,沉声唤她。

让我想不到的是,今日这多疑狠毒的王皇后却是皇帝童年的阿娇。

王香琳女士,太后的远房侄女。

八岁父母双亡,跟随族叔进宫之时,遇见了年龄相当,志趣相投的少年。回廊下的一眼,将两个人的生命交结。

那时的她,不是皇后,只是清丽脱俗,宛然盛开的花:那少年也不是皇帝,只是一个躲在姐姐光辉后,默默无声的孩子。

生命里总有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你的梦,然后不知不觉的扎根于你的心灵,泪水和欢笑浇灌着延展过全身的疼,离开了他就像是要撕裂自己,痛不欲生。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不是童话。

他们成年后顺理成章的成亲,剪下各自的头发,绾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他是皇子,就算再平庸,也是帝王之子。母亲和姐姐将并不出众的他推向皇位,他登上了那个可以傲视天下的位子,她也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殊荣。

可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还有以后,王子还会有别的妻子,别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为了权衡利益,他必须平衡家族利益,因此就会收下来自各个家族的礼物。这些女人,无论是不是他愿意的,他都必须接受,他的帝位不稳,还需要各个家族的支持,好让他的兄弟们再无反扑之力。

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人,再也回不到,最初的两两相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你不是皇帝,我也不再是官家小姐,只是平常夫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我不得不说,我真的很难适应封建社会的游戏规则。

据我推断,王香琳女士绝对是受不了与众人分享丈夫的刺激,导致内分泌失调,再通过一系列打击,从而发展为心理变态。她迫害其他嫔妃宫女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并且仗着皇帝的宠爱有恃无恐。

这些年里在她手下被迫害致死的宫人还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我母亲的死与她和她那死鬼儿子脱不了干系。但是我的母亲到底卷入了什么麻烦?他们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我仔细想想,这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心爱的人,爱干什么干什么。其他那些女人,不过是件物品,被自己老婆打碎了,再找就好了,不闻不问,一味放纵。

王香琳女士从几年前还终于忍不住实行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怀上龙种的宫女嫔妃,必须喝下堕胎药,否则后果自负。当然,这条消息的提供人是我们聪明伶俐的采薇小姐,消息的真实可靠性已无法考证。不过,自康敏以下确实没有再出过任何皇子和帝姬,这消息估计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王香琳女士,可怜是一回事,可恨又是另外一回事。丧子之痛恐怕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场灾难性打击。

我许久都没进宫了,父亲和哥哥每日忙的焦头烂额,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不过基本上也就那么些事儿。

我每日还去学些内功,只是学轻功我还真是没什么天分,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阿昌飞身如燕,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真有轻功这么回事。我以前看电视时总希望自己真的能飞,如今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却次次摔个狗吃屎,还好我没摔的破相。赵侍卫倒是急了,还死活不让我再试。

傍晚时分,我刚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后领紧接着就被熟悉的手劲拎了起来,这手暖而宽厚,力度正好,把我拎的那叫一个爽!

“这又怎么回事,又?”

阿昌用袖子使劲搽了搽我的鼻子,我咿咿呀呀的叫着往后直缩。

“你怎么又跑来了!卢帅哥今天没让你看十本书?”这位帅哥级太子太傅也够搞笑的,最近专门给我们游手好闲的齐昌殿下开了门军事理论专题讲座,每日还必须看完规定的十本理论教材,齐昌殿下郁闷了,往我这跑的一次比一次勤。

“帅什么哥!能有我帅么?我可是玉树临风的七皇子殿下!”这话走他嘴里出来还真是别扭,我嘴里那些现代词汇全被他学去了,话说这小子接受能力也实在惊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遛了。”

我正欲对他大大赞扬一番时,这厮不紧不慢又吐了句:“皇后疯了。”

“你没病吧?人家昏迷的好好的,你咒她干什么?”我拍拍衣摆上的灰,斜眼看他。

“我是说真的!”他又急了,长长的剑眉又快立起来了。“不过父皇下令谁也不能说出去,否则……”他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我吞了吞口水。

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皇后怎么又疯了?这心理承受力也太差了!我问:“怎么回事?”

“皇后今早醒来后,就谁也不认识了。”

“她是不是还抱着枕头叫儿子?”我问。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他奇道。

我晕!所有古装剧不都这样演的!我忍住晕死的冲动,继续说:“她受多了刺激,不过现在估计还有治愈的机会。”

“不知道。你今天又练什么了?轻功?还这么点水平?”他一脸不可思议,用手戳了戳我的头,又说:“这里面全是什么?”

我愤怒了!抬起腿就向他踢过去,他转身反手一抓,抓紧我的脚踝。我不服,再出左手打向他面门,又被他抓住了。我正张嘴准备露出我的牙,他一哆嗦,噌的抬起我的另一条腿,把我抱了起来。

“小猫,你还想咬人?走!抓鱼去。”

我赶紧抓住他的脖子,哆嗦着说:“又去?你爹不是早发布宫禁了吗?”

这小子上次拉我去钓鱼,他到是玩的不亦乐乎,我就惨了,鱼没钓成,我倒是在水里“畅游”了一番。

这小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城内外的酒楼景点名胜区全部都一清二楚,这些天闲来无事就差青楼没去了。

“我有那么听话么?再说宫禁禁的又不是我。”这厮将弘章侯府摸得熟门熟路,现在是交班时间,他此刻旁若无人的抱着我从侯府侍卫们的盲区中向后门走去。

自我第一次见他以来,这厮一直不停的长高,几天不见,好像就比我又高了不少。现在我站在凳子上跟他也还差些高度,郁闷!

“小姐!”远处一个水蓝色身影正朝我们这跑来,我赶紧拍了拍阿昌的肩,示意他放我下来,这厮却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将我放下来的意思。

我怒目瞪他,他却不理。我眼睁睁看着采薇跑到我们面前,表情由奇怪转变到惊奇,再到震惊,最后到视而不见。我终于领悟到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居然问也不问尊敬的七皇子殿下怎么闯入戒备森严的侯府,如同皇帝出巡一样心安理得!

采薇迈着莲步,双手恭敬的交叉轻轻放在腹部,身子向前一弓,微微点头,正色拜道:“七殿下万福!”

我被打败了!

阿昌终于将我放下,走到亭中石凳坐下,正襟危坐来了句:“什么事?”

我向他翻了翻白眼,装吧你!然后拉着采薇的袖摆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我这才发现采薇跑的两颊都已渗出细细的汗。

“小姐!不,郡主!皇上召你进宫。”她神色慌张,让我心底更添疑问。

“父皇召见巧如做什么?”我还没慌,阿昌就已经坐不住了,他几乎是冲到我们面前来,沉声问道:“父皇为什么召巧如进宫?”

“回七殿下,是皇后要见郡主。”采薇再次低下头,顺从的回答道。

皇后不是疯了吗?怎么又想起来要见我?

“就这样,我梳洗一下,马上进宫。”我对采薇说,“我父亲在哪里?”

“回郡主的话,侯爷还在崇光殿理事。”

“马上派人去通知我爹,对了,还有三皇子。”我吩咐完,马上掉头往我的房间走去。不管怎样,虽然我不能拒绝,但也要有一手准备。

“你真的要去?”阿昌问。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我父亲和三皇子会有办法帮我的。”

“你就知道三皇子,三皇子!”阿昌也快步跟上我,我不愿与他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我现在真的很烦躁!

“要不然你来保护我!”我停下脚步,却不回头,我知道他也停下来了,也能猜得到他此刻的表情。“做得到吗?”

无论我们在一起时多么和谐,可我的心总是在提醒我,这样的快乐能延续多久?我们的感情到底有多少,又有多脆弱?不确定和没有信心没法让我坚持下去,我是个冷静又冷血的心理咨询师,不是天真无邪情窦初开的女孩。

我对现实的认知,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就是我们最本质的差别!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他这样抑郁的声音让我很不习惯,我呆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

空旷的回廊里,只剩下充满他气息的空气,轻轻托起飘飞的细雪。

我的手心冰凉一片。

是暂时的快乐与温情蒙蔽了我的眼睛,我并不是想伤害你,虽然实际上我已经对你这样做了。如果我能够成为你的经验教训,或许将来你会知道怎样的女子才是真正对你好,我这个反面教材也算做了些贡献吧。

我在采薇的搀扶下,走出了轿子。冬日的寒风吹得我脸颊生疼,瑟瑟发抖。

如果说,得了心理疾病的人出现心理问题,我们将这些心理问题称作垃圾,我们搞心理治疗的基本上等同于垃圾箱。心理咨询师确实是最容易患上心理疾病的,而且一旦换上,就很难治愈。

唯一的办法是找比自己能力学识高的心理医生,以前一旦我的心情抑郁只要找李老头子唠唠嗑,心里的情绪都回归于平静,可是在这个时空里,我要去求救于谁?

阿昌,你可以谅解我吗?

我换上软轿,往皇后的长信宫去。宫中一片白色,雪花飘在宫人的孝服上,这样寒冷的天,他们依旧站在宫外,默默地低头。我想这些宫人只是麻木而已,我在他们的脸上根本没看见叫做悲伤的神色。

我下了软轿,有四个宫女迎了上来,她们依旧面无表情,领头的一位伸出右手来,让我随她进去,其他的依次让开。

我跟随她进了宫门,采薇被拦在宫外,她脸上写满了担忧,正试图跟进来,我回头示意她不要,接着大步跨入宫门。沉重的宫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我的心却越来越平静。

我跟随侍女进了内殿,她伸手指了指厚厚的帷幔,轻声说:“郡主请。”

我伸手拨开帷幔,走了进去,帷幔深处并没有传来我想象中歇斯底里的叫声,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

层层的白色后面,我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到来,将头慢慢转了过来,我吃了一惊,皇帝何时变成这幅模样?

他下巴底下全部是青青的胡茬,脸色蜡黄,眼里没有一丝平常的冷静与精明。他现在就像一个卸掉伪装的木偶,连表情都是麻木的。

我一慌,正要开口向他请安,他却先开口了,声音温柔而小心翼翼:“你看,她睡着的样子多美。”

我满头雾水,又向里走了几步,掀开最后一层纱帘。这才顺着皇帝那充满柔情的眼睛看见他怀里的人。

若不是亲眼见到,我真的不敢相信皇帝怀里静静沉睡的是那个平时浑身散发阴毒之气的皇后。她素面朝天,除去眼下的阴影,脸上肌肤白皙透明,万缕青丝柔顺的披散在她与皇帝的衣服上,也纠缠在皇帝的手心里。

皇帝正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皇后的脸,那鹅蛋型的小脸上,散发着如同荔枝一样的乳白,隐约还有些红晕。皇帝那温柔的动作更让人觉得她像个珍贵的瓷娃娃,是这个男人的心爱之物。